萧烨气得几乎差点当场昏厥。
难以言喻的恐慌浮上心头。
司马将军在说什么?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很快,不止司马将军。
其他司马系的重臣也赶过来劝慰。
“陛下不必惊慌,您还年轻,此事定有转机。”
“对啊,陛下不必忧虑,医书上讲,情志也系乎体也,心情容易影响身体的状况,您若心情开怀,此病绝对能痊愈。”
“即便不痊愈又如何,从皇族之中再报个嗣子过来,封为太子,百年后这天下不还是姓萧?”
……
萧烨勉强扶着太监的手,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当场昏过去。
但也差不多了。
他掐了掐自己的人中,声音从齿缝中挤出来,带着颤意,“这……你们是听谁说的!”
其他朝臣还未开口,兰丞相率先道:“老臣上朝之时,有乞儿从车帘外递来一份告示。”
一边说,一边从宽广的袖中将那告示取出,摊开了,强装严肃地递给萧烨。
“请陛下过目。”
萧烨看到第一行时,额上青筋暴起。
看到第二行时,双目趋于赤红。
看到第三行时,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双手,神魂失守地将告示撕得粉碎,声音嘶哑,“所以,全京城都知道了?”
兰丞相叹了一声,“不仅是京城,只怕不出三日,这消息能传遍天下。”
他又道:“但陛下您尽请放心,我等定集天下之力,为陛下解此疑难杂症。天下百姓也惦念君王,会不遗余力地为您寻找治病良方的。”
他不需要!
萧烨心头无能怒嚎!
他宁愿此事随他一起按进棺材板里,都不愿被任何人知道!
如此丑闻……
他往后……如何有脸坐在这金銮殿上!
心头一梗,眼前花白,竟活活晕了过去。
这下,朝堂彻底炸开了锅。
……
朝堂的动荡,传到芝兰殿时,兰溪正在梳妆。
新进贡的陌花海棠脂,润泽柔软,在冬季用是最适宜的。
指尖晕开,薄敷在脸上推开,海棠的香气,若有若无地涌进鼻尖。
镜中之人,似也染上了这海棠香。
启唇一笑,春意尽生。
兰溪对回话的宫人道:“这海棠脂是哪个皇商进贡的?传本宫旨意,赏银千两。明年后宫的脂粉,皆用他家的。”
心情好。
出手便也大方。
那宫人点头应下,咬了咬唇,又道:“娘娘,前朝之事。”
兰溪诧异道:“陛下不举,跟你我有何关系,不必过多关注。”
宫人一噎。
这……
她想抬头看看皇后娘娘的表情,是否真的那样毫不在意,但畏惧于兰溪的手段,到底不敢抬头。
“是,那奴婢先退下了。”
宫女走后,兰溪将额前的那缕碎发拢在耳后,看着镜中的自己,笑道。
“你要我一条命,我如今只要你半条,也是便宜你了。”
……
萧烨昏迷不醒。
身为皇后,兰溪理应探望。
舒舒服服用了一顿清淡的早膳后,兰溪带着凝霜和腮雪准备去探视,路上,却拐了个弯。
“主子?”
腮雪讶异道:“这是?”
兰溪挑眉,“陛下有恙,诸妃嫔当然要一同探望,若撇下玉嫔,难免显得本宫不贤惠。走,多日未见,咱们去趟启祥宫。”
启祥宫内,气氛压抑而沉闷。
玉嫔无父无母无家世,有如今的地位,全靠陛下的宠爱。
可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弛。
靠帝王那丝怜爱之意,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只有剩下属于自己的皇子,才能真正在这后宫站稳脚跟。
可如今……
陛下不举了。
岂不是断了启祥宫最后一条路?
从玉媚儿到底下的宫女太监,各个皆开始考虑后路。
兰溪进来时,便看见那洒扫院子的宫女,在那满院枯干的樱树下,目露痴呆地拿着竹扫帚,机械又僵硬的扫着那根本不存在的落叶。
神游天外。
腮雪清了清嗓。
那小宫女一个激灵,差点把手中的扫把扔了。
等看见被众人拥簇的凤仪万千的皇后娘娘时,唇色煞白,双膝一软,不受控制地瘫跪在地上。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那日,皇后娘娘在启祥宫大杀四方的画面,犹在目前……
她们平日里,但凡遇到芝兰殿的人,都心有余悸退避三舍,唯恐自己一个不慎,成为皇后娘娘威名之下的那颗不起眼的垫脚石。
如今,皇后娘娘本尊就在她一尺之外……
小宫女觉得自己呼吸已经开始困难了。
越想,越是恐慌,匍匐的身体,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兰溪失笑,问腮雪,“本宫有那么可怕吗?”
腮雪嗔道:“您最是仁善不过,都是些不懂事的小宫女以讹传讹。”
腮雪看向那吓得抖如涮糠的小宫女,挥手遣她离开,“行了行了,去忙你的吧,别挡着娘娘的路。”
小宫女连道谢都忘了,拎起自己的扫帚,落荒而逃,头也不回。
也不知是那小宫女通风报信了,还是今日启祥宫的宫人都无心做事,兰溪从前院来到内室时,竟一路畅通无阻。
直到素手推开那殿门,才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只有这些吗?”
玉媚儿声音不似往日的娇嗔,带着满腔的恼怒与怨怼。
“所以,本宫跟着陛下这些年,拢共只攒了这么点儿家资?”
那贴身宫女无奈的解释,“主子,这些年陛下赏咱们的东西虽然多,但往日里吃穿住行都打赏的差不多了,能攒下这些,已很不容易了。”
末了,她又问一句,“不知主子,让奴婢清点这些做什么?可是要换宫殿了?”
玉媚儿没有回她。
眼底闪过狠厉和决然。
陛下身体若能恢复最好,若恢复不了,她总得给自己筹备些后路……
她不似兰溪那贱人,背后有兰氏撑腰,无论日后谁做了皇帝,她都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哟,年底了这是盘账呢?”
兰溪幽幽的声线自门口传来。
乍一听,玉媚儿还当闹鬼了。
等看清那殿门口倚立的高挑身姿后,觉得比见鬼还可怕。
慌张地拢起那散了一地的珠钗宝贝,对兰溪行了个虚礼,“几日不见,姐姐姿容更胜从前了。”
这小嘴,还是跟那么甜。
好像前些日去芝兰殿抓奸诬告的不是她一般。
“几日不见,你倒是越发憔悴了。”
兰溪淡淡道。
玉媚儿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但她忍耐的功夫是极强的,“姐姐说笑了,不知姐姐今日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兰溪叹了一声,“你简单收拾一下自己吧,陛下昏迷不醒,咱们作为嫔妃的,自然要前去伴驾伺候,陛下本就心力憔悴,若醒来再看你这样,往后彻底不行了,那就是你的罪过了。”
玉媚儿一口老血呕在心中。
“妾……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