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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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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妃?”房若拙心中一跳, 起身看看身上衣裳也还整洁,蹬了双厚实的靴子,裹上披风, 叮嘱一句, “溪云,你且看好家。”

见溪云点头应下, 房若拙便带着紫珠出了门。

缀霞宫离怡蓉水榭不远,因而消息来得也快, 房若拙匆匆赶到时还能看到远处灯火浮动, 显然也是听到消息往这边赶的妃嫔。

夜色已深, 缀霞宫上下一派纷乱, 宫女内侍进出不停, 面上都带着几分焦急之色, 动作倒是不见有多忙乱,显然已经稳住了局面。

房若拙扫过这些宫人,也没心思看看这宫殿内景色如何, 被引入正殿后连忙给正坐在前方的几人请安。

“请陛下、皇后娘娘、贤妃娘娘安。”

三人显然都还未歇下,衣着打扮与方才在太平宫时一模一样, 先前只觉得华丽庄重, 尽显风采的衣饰如今在烛火照耀下却仿佛多了几分冰冷的压抑。

皇帝面色沉沉,闻声抬眸, 挥手叫起,却是微微皱眉:“怎穿得这样单薄?”

房若拙低头解释:“妾回住处后便预备歇下了,听说消息后连忙赶来, 就没顾得上再换出门的大衣裳。”

若是因为换衣服耽误了时间, 到场又是衣饰华丽, 恐怕要刺了缀霞宫宫人的心。

“也罢了。”皇帝微微颔首, 不再多说。皇后面色焦急,显然也没心思关心旁人穿的什么,只朝房若拙微微点头示意。

大老板与直系领导都是这样的姿态,房若拙扫了一眼座位,寻到自己的座次坐下,也摆出一副微微沉重又有些焦急的表情。

后进来的妃嫔们见了这样的情状,也自觉保持了沉默,连一向最张扬的淑妃也是如此。殿中气氛凝滞,鸦雀无声,只能隐隐听见内室方向静妃微弱的呼痛声和太医们纷乱的讨论声。

配上晃动的烛火和周围林立的宫女,房若拙甚至有种自己误入鬼片现场的错觉。

片刻,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秋彤匆匆进来,略过殿中已经陆续到达的妃嫔,直奔皇帝皇后,回禀道:“陛下、娘娘,奴婢已经着人把静妃娘娘出事的地方看管起来了,确实在内侍说的地方寻到了一处冰面。”

盛凌一语不发,皇后自觉接过了话头:“仔细说说。”

秋彤便详细道:“静妃娘娘是经长乐宫附近那条路回的缀霞宫,因长乐宫空置,那边道路便有些昏暗。给静妃娘娘抬轿的内侍说,当时虽然引路的宫人手中提了宫灯,前路也算明亮,但那处冰面位置不起眼,仪仗队又有些影子纷乱,他一时不妨便跌了跤,因此伤着了静妃娘娘。奴婢着人去看过后,发现的确属实。若是不仔仔细细盯着地面,没注意到也是可能的。”

“前些天的雪早已融尽,宫中道路又日日清扫,怎会有冰?”盛凌语气沉沉,“万敬,带人去那附近搜,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万敬领命退下,殿中众人听了这些话后却是心思莫测。荣妃有些惊讶的模样:“如此说来,静妃妹妹是被奸人所害了?”

她眉梢轻蹙,一副心疼模样,好似她跟静妃是一对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如今她月份这么重了,跌一跤可不是小事,也不知静妃妹妹能否安然度过此劫。”

贤妃面色平和,语气笃定:“静妃妹妹吉人自有天相,腹中皇儿也必有上苍庇佑,定能平安。”她看向皇帝皇后,眉目间多了三分温柔,“泽儿也时常与臣妾说,想要个弟弟妹妹陪他一道玩呢。”

提到大皇子,盛凌面色稍稍轻松几分,往椅背上靠了靠:“说来泽儿也到启蒙的年纪了,年后也该预备着,让他到上书房念书去,给他寻个翰林院学士先教导着,再择几个好的伴读,也就是了。”

大皇子如今年方七岁,按当朝皇室规矩,皇子七岁启蒙,按制由翰林院学士教导,从臣下中择四人为伴读。只是启蒙后便需与母亲分开,到衍庆宫居住,与母亲只能在课业完成后见面,这也是以免皇子长于妇人之手。

想到明年便要与儿子分开,贤妃心中本能抗拒。皇儿身子一向不大康健,若是没有她细心照料着,万一生病了可该怎么好?

只是皇帝话已出口,贤妃也不愿孩子传出身体虚弱到不能启蒙的名声,只好将隐忧埋在心底,镇定道:“多谢陛下。想来泽儿知道明年可以与同龄人一道进学,怕是要数着日子盼开春了。”

有人说话,气氛便比方才轻松上几分,座下妃嫔中也有与相熟之人低声说着些什么的,若是忽略了内室隐隐的声响,场面还真有几分别样的和谐。

淑妃似有些疲倦地抚了抚额头,有些倦懒:“静妃妹妹也真是运气不好,大好的除夕夜,竟出了这档子事,连带着满宫人都陪着她揪心。”

“也是那泼水的奸人心思太重,选在今天这个日子,这谁能有所防备呢?如今也只盼着静妃妹妹能挺过去了。”只是就静妃那小身板,风一吹就倒的,荣妃嘴上祝静妃平安,心中却是一点不信她能没事。

也是她活该。皇后本来就说过除夕夜她月份重了可以不来,非要撑着到场去抢那除夕酒,可不就被人抓住机会了?若是她缩在缀霞宫里不出去,就不信有人还能伸到她宫里推她一把。

“好了,且少说几句吧。”如今一边是不知具体情况的静妃,一边是还没查出线索的事发现场,皇后想到在自己管理下后宫竟在除夕夜出了这样的事情,便是平日里再端庄温和的人,心里也油然而生一股烦躁之气,语调不免有些僵硬。

殿中顿时一静,只闻银霜炭在炭盆中燃烧时轻轻的“噼啪”声。

太医院季院正就是在此时从内室转出来。

正殿内灯火通明,宫女林立,加之气氛严肃,哪有半点除夕该有的模样?这大好日子的...

心中腹诽几句,季院正面上丝毫不显,他于众人目光中走到皇帝皇后身前,跪下行礼道:“回禀陛下,静妃娘娘如今已是暂时无事了。”

皇后顿时长舒一口气:“这可好了!”不待皇帝开口,她急急追问道,“可是母子均安?”

见季院正点头,皇后双手合十,看向皇帝,喜道:“真是祖宗保佑,静妃母子均安便好。”好歹虽说出了事,后果却算不得严重。

皇帝不置可否,轻轻一点季院正:“且说详细些。”

季院正语调沉稳,十分令人信服:“静妃娘娘原是腹部受到外力冲撞,因而情况有些危险,微臣等人赶到时娘娘已经见了红。臣等以针灸止血,辅之益母散等药物。好在静妃娘娘虽然原本身子有些虚,近些日子因调养得当,身体尚还康健。如今静妃娘娘与腹中龙胎已经暂时无碍,静妃娘娘用过药后已歇下了。”

他稍稍停顿一下,面上终于现出几分为难,“只是到底静妃娘娘还是受了损伤,臣等也是勉力为之。往后这些日子,最好是卧床静养,且要注意温补,方能平安到分娩。”

贤妃关切道:“静妃腹中龙胎可还好?”

季院正微微抬眸,见皇帝与皇后也看过来,显然也想听听这个问题的答案,当下躬腰:“从脉象上看,胎儿状况还好。只是女子分娩原就情况复杂,臣等也不敢断言小殿下降生后状况如何。”

皇后颔首:“既是如此,日后太医院一日一请脉,务必保静妃平安诞下子嗣。”

“臣等自当进行尽心竭力。”季院正行礼道。

见帝后二人似乎没有话要说了,季院正随即告退,带着手下一班太医鱼贯出了正殿。

一个怀孕的妃主子,腹部却受了外力损伤,怎么想都知道其中必定有内幕,他们当太医的,尽力救治就是,这些内幕最好少听为妙。万一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保不齐哪日皇室忌讳了,稀里糊涂地丢了命。

静妃情况既已稳定下来,如今且还昏昏睡着,她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缀玉细心嘱咐过之后便连忙到了正殿,跪下哀哀陈情:“求陛下、娘娘为我家主子做主。”

缀玉鬓发微乱,眼眶发红,显得十分憔悴,丝毫不见方才在太平宫时的镇定自若,可见这一番突发事故也着实让她心力交瘁。如今一旦确定自家主子没有大碍,立刻便出来为静妃张目,皇后心中也不禁赞了她一声。

静妃身边有个这样的宫女也着实是她的福气了,方才那样乱时缀霞宫上下依旧井井有条,看来平常这宫内务也多由她打理。

“你且起来吧,陛下已命人去现场查看线索了,你放心,若有蛛丝马迹,陛下与本宫必不会放过。”

正说着,万敬从殿外无声踏入,挥手令身后小内侍上前:“回陛下、娘娘,因那处四周都是青砖铺地,不易留痕,奴婢着人在周边细细搜索后,未发现什么异样,倒是在现场不远处发现了一方帕子。”

那内侍默默弯腰,将手中托盘高高举起,其上放着的帕子也显露于人前。

那是一方平平无奇的白色手帕,只在一角绣了小小一簇桂花做点缀。眼见找到的线索是这个,缀玉心中失望得无以复加。就一方小小的帕子,宫中宫女却是数以千计,要找到主人谈何容易?

主子的仇人怕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她正失望,殿中却有人轻“咦”一声,似是惊讶,语速却慢得很,足以让人听清每一个字。

“呀,这不是仪良媛姐姐身边宫女用的帕子吗?”

一言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众人目光不由集中过去,只见说话的正是坐在仪良媛身旁的蒋小媛,此时她以手挡着嘴巴,双目圆睁,当真是惊讶得浑然天成。

原是应在了这里。

房若拙心中早有准备,因而听到身旁人开口后,也未慌了心神。

于是众人眼中的画面便是被指认的嫌疑人一脸淡定自若,只有些微讶意;指认别人的倒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不可置信。

缀玉似乎找到了发泄的目标,原本无神的目光燃起几分疯狂的意味。

她找准方向,几步上前,举手便朝房若拙脸上打去,却被房若拙眼疾手快捉住了手腕。

两人僵持几秒,确认面前人不会再发疯,房若拙丢开她手腕,语气微冷:“缀玉姑娘也小心着些。事实如何尚未有定论,我如今还是陛下钦封的仪良媛,只你眼下举动我就能治你一个以下犯上。”

缀玉被她目光所慑,心下竟不自觉有些退缩,一时哑口无言,愣在当场不知该作何反应。

房若拙却是未再理她,自位中起身,目不斜视,踱步到那举着托盘的内侍身旁。

探身仔仔细细看了一番那所谓的“证物”后,房若拙到殿中蹲身行礼,看向上首皇帝皇后:“既有人指认嫔妾,嫔妾自是有了嫌疑,只是可否容嫔妾分辩几句?”

“你说。”盛凌往后靠了靠。

见皇帝没让她起身,房若拙也知他心中怕是的确有疑虑,于是目视前方,尽力放缓语调:“嫔妾方才看过,那帕子确实原本是嫔妾身旁溪云的,上面还有溪云曾抱怨过不慎染上的一点红痕,只是此物却已经于十数日之前便不在溪云手中了。记得有一日浣衣局宫女来送清洗好的衣物,说是不小心把她的帕子洗坏了,便未归还。

“一方洗坏的帕子罢了,溪云自是不甚在意,也并未追究。只是却不知为何如今完好无损出现在此处。”

蒋小媛吹了吹手指甲,笑容甜美:“良媛姐姐记性真好,连宫女的手帕去哪里了都这样清楚,连想都不用想便能脱口而出。可怜我是个丢三落四的,连昨天早上吃了什么都忘了。”

“想来是胸有成竹,所以自然能脱口而出了,反正左右不过是张张嘴的事,又没有人证物证得以证明。”说话的是沈婉容,她看着殿中央衣饰简素,显得颇为可怜的仪良媛,心中有些隐隐的得意与怜悯。

任是平日里再得陛下宠爱,如今卷进这样的事端,不管是真无辜也好是假也罢,若是没有彻底洗清嫌疑,恐怕这位让她隐隐有些威胁感的仪良媛从此就要被打入尘埃了。

皇后看向房若拙,威仪尽显:“仪良媛,你可有人证物证?”若真如仪良媛所说,那浣衣局的宫女就是重要证人了。

房若拙姿态依旧十分端正:“回娘娘的话,嫔妾自入住怡蓉水榭以来,其内所有物品出入都有登记造册,出的去处,入的来源,都有说明,连身旁侍女之物也不例外,或许可做物证。至于人证,嫔妾居所内的宫女内侍皆可做人证。”

“你的人,还不是听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蒋小媛低声嘀咕。

房若拙看她一眼,补充:“那浣衣局宫女容貌如何,嫔妾也命人记在了账册上,娘娘可照着那描述,将她寻来一问便知。嫔妾入宫时候不长,总不可能浣衣局的宫女也听嫔妾指派,陪嫔妾做下如此惊人之事。”

“你且命人去取账册来。”皇后颔首,余光中看见皇帝姿态似乎轻松了些许,心下一转,看向仪良媛,含笑道,“且起身吧。”

从缀玉意图掌掴仪良媛,却被她挡住起,事态发展简直飞速,殿中妃嫔一时竟有目不暇接之感。

如妙贵嫔这样自认今晚这场事与她丝毫关系都无的,心中深深满意,觉得这可比方才那宴席上的歌舞好看多了。

总归教坊司年年排出来的东西都是那一套,有全后宫妃嫔参与在内的这种戏码可是不多见。

怡蓉水榭距离缀霞宫不远,紫珠心中焦急,腿脚飞快,与溪云二人一道带着账册过来时也不过才过了一刻钟。

二人齐齐到殿中跪下,紫珠将账册呈上:“禀陛下、娘娘,这便是我们的账册了。”

溪云实是没想到自己一时疏忽,竟真的有人拿她的帕子做文章,如今又悔又愧,有心想辩解几句,但见上首皇后正在仔细翻看账册,一时也不好开口,只好垂头丧气跪在地上,静等皇后发话。

殊不知皇后此时也是心中讶异。

这仪良媛记账册的法子竟是她见所未见的,虽然一眼望去有些复杂,仔细看时却能发现其条理有多么清晰易于理解。

账册已是被翻到了仪良媛所说的条目上,果真如她所说,上面清清楚楚记着腊月十二日被浣衣局宫女洗坏后未曾归还,后面还用小字备注了那宫女的容貌。

皇后对着一旁的皇帝轻轻颔首,叫来万敬,将账册递给他:“你且命人照着这个描述到浣衣局去寻人。”

万敬应喏,疾步走出门外。眼看着这宫女是重要人物,若是慢了一步,人不明不白的没了,那就有些事情大条了。

除夕夜向来都要守岁,宫中虽然规矩与民间不同,但因皇后向来宽严相济,只要不耽误当差,前几年的除夕夜也都未曾狠管,也有宫女内侍偷偷私下里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守岁的。

万敬找到浣衣局人居住的地方时,里面也正是一片热闹,连浣衣局掌事在内,足足七八个人正聚在一起热闹。

浣衣局历来算是宫里最不起眼的一个部门,掌事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见到万敬这样的大人物,被叫出来时脸都白了。

想也知道,除夕夜万敬万总管找上自己,肯定是出了大事!

听了万敬的来意,她微微思索片刻,肯定道:“浣衣局的确有个宫女是万总管您说的那般模样。”

万敬心下稍安:“快把她叫出来。”

“这,怕是叫不出来了。”掌事不知这人沾上了什么事,此时心里万分后悔,“万总管您也知道,我们浣衣局这种地方,除非是像我这样好歹成了头目的,大都是到了年纪便想出宫过日子。年前放人时候,她跟我说她年纪到了想出宫,我就报上去了,如今她已经出宫三四天了。”

“这可真是!”万敬叹息一声,这人倒是可能还活着,可是跟没了也没什么区别。都出宫了,怕是难找得很,“算了,与她同住一屋的熟人还有没有,叫出来,你们一道跟我走一趟吧。”

掌事心内惴惴,却又不敢多问。刚好与那宫女同住的三个今夜都在跟她一起守岁,于是连忙进去将那几个叫出来,几人一道,跟在万敬身后,一路朝缀霞宫过去。

缀霞宫内,此时却正是一派隐隐对峙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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