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饭, 净了手,空了的碗盘被婢女撤了下去,绿娆端了几杯解腻的花茶来。
祝允澄一饮而尽, 迫不及待的跑去拿自己日前准备的生辰礼。
油纸包着,四方端正, 只瞟了一眼, 沈兰溪便猜得那是何物。
忽的, 祝煊侧头朝她看了一眼, 眼神分明在说什么。
沈兰溪喝茶的动作顿住, 这才恍然想起, 自己从前也送过他书册……
“父亲,我问过先生了, 他说这本书写的甚好,虽是奇异怪志, 但很是有趣, 许多读书人都喜欢看。”祝允澄按捺着心里的小骄傲,与他介绍道。
父亲的书册不贵, 等他攒了银子,明年沈兰溪过生辰时,他就可以送她更重的金钗手环啦!
而且……
“我怎觉得, 这礼更适合你母亲呢?”祝煊问。
闻言, 祝允澄立马笑出了一口小白牙, “先生说,兄弟手足,夫妻一体, 父亲的生辰礼, 母亲自是可以一同用, 母亲开的铺子不也是把看过的书册拿出去分享给旁人看的嘛,这样不是很好?”
巧言善辩,祝煊被堵得哑口无言,侧头瞧向旁边笑得直不起腰的人,“你的呢?”
沈兰溪面上满是生动的笑,纤细的手指指了指桌子,理直气壮道:“我沈二娘为爱下厨,还不算礼物吗?”
祝煊险些被这大言不惭的话气笑了,视线在她小腹上扫了一眼,意味不明的道:“嗯,收到娘子的礼物了。”
祝允澄一副受教了的模样,惊讶得张圆了嘴巴。
这般……他明年也给父亲做菜吃!便不需要花银子啦!
午后,祝煊去了府衙,祝允澄跑去隔壁找肖春廿玩儿了,沈兰溪这才掏出那折磨了她好些时日的东西。
夜里沐浴后,祝煊穿着一身青白的里衣入了内室,一眼便瞧见了置于他枕边的青灰色荷包,脚步一顿。
那荷包被人仔细用银丝线勾了边,又添了几两银子,轻拉束带,荷包肚子瞬间鼓了起来,把上面的溪流撑得平滑。
是他先前讨要的,本以为……
沈兰溪坐在梳妆台前,于镜中窥他的神色,只见惊不见喜,顿时也不装了,起身走到他面前,把那装了巨资的荷包郑重的塞到他手里,凶巴巴的道:“就算不喜欢,你也得说喜欢,还要日日佩戴着,说谢谢我!”
被这般逼迫着说感谢,祝煊喉结滚动了几下,溢出声轻笑来,情不自禁的勾着她的腰,把人揽入怀里,贴着那白玉耳,道:“多谢娘子,为夫甚是喜欢。”
沈兰溪轻哼一声,明显得意,“我可是与阿芙学了好久,你翻开里面瞧,还有惊喜。”
银元宝被拿了出来,祝煊动作轻缓的把里面翻了出来,瞧见她说的惊喜时,嘴角狠狠一抽,发了狠似的把这使坏的小娘子压在了床上。
“沈二娘,我是你养的狗吗!”男人压抑着声音,啃咬研磨着那纤细脖颈。
沈兰溪笑得见牙不见眼,身处劣势,却猖狂得很,“是呀~~”
只见那被抛在床上的荷包上,赫然绣着几个簪花小楷字体。
——这是沈兰溪的,谁都不许碰!
斑驳吻痕印于颈间,男人喘息声重,脑袋埋在那温热地儿平息。
沈兰溪被他勾起了火,轻轻踢了他一下,不满似的轻嚷,“别停啊……”
祝煊抬头,在她噘起的唇上咬了下,“你月信迟了半月没来。”
这话似是一道晴天霹雳,沈兰溪瞬间从欲望中抽身,整个人被炸得外焦里嫩,失了魂儿一般盯着他。
她神色变化实在明显,祝煊轻抚了下她的脸,“还是不愿?”
沈兰溪心里乱如麻,抿了抿唇,坦言道:“……不知道。”
她坐起身来,屈膝抱着自己,脑袋搁在膝盖上,闷声闷气道:“从前是觉得,日子是自己的,无人在意我也无妨,总是要待自己宽和些,好好生活……”
若是生了孩子,这世间多了一个与她血脉相亲的人,却也让她不再自由。
若是有朝一日祝煊有了旁人,她与之和离出府另过,虽是惹人口舌,但也使得。但若是有了孩子,便是另一种景象了。
在这个封建朝代,她如何能把孩子带走?
“如今呢?”祝煊轻抚她后背,耐心询问。
“如今依旧这般觉得,只是,你若不负我,也无妨生个孩子。”沈兰溪嘟囔道。
祝煊眉眼一动,“此话当真?”
膝盖上的脑袋抬了起来,模样认真:“自然。”
两人似是两只粘在一起的汤勺一般,紧紧贴着,绷着青筋的大掌难以克制的附上她的小腹,“明日请大夫来瞧瞧?”
沈兰溪好半晌才出声,“我有些怕。”
身后的人沉默几息,问:“若是吃着麻辣兔头,还怕吗?”
沈兰溪眉眼弯弯,无声的笑,语气却是娇软,“不怕啦!”
时辰尚且不算晚,祝煊与她拿了衣裳穿戴好,牵手出府去觅食。
酒楼里甚是喧闹,祝煊坐在她对面,眼瞧着这刚用饭不过半个时辰的小娘子,吧砸吧砸的啃掉了一盘子的兔头,最后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被辣红的嘴巴。
瞧着那眼巴巴的人欲要开口,祝煊抢先道:“今日没有了。”
沈兰溪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被辣红的嘴巴,也是极易说话,“好吧~_~”
翌日,难得的一个艳阳日。
刚用过早饭,绿娆便将大夫请来了。
沈兰溪伸出皓白的手腕请人把脉,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旁边的祝煊却是坐的笔直,双眼紧盯着那老大夫。
“启禀大人,尊夫人是喜脉,已有一个月了。”大夫起身行礼道。
沈兰溪眼里的泪花还没消散,闻言,不自觉的往前推算,顿时身子一僵,眼珠子骨碌碌的转。
祝煊也连忙站起,神情严肃,问:“可还稳健?”
“都好,尊夫人与腹中的孩子都好,无需多进补,只这天儿虽热,但切不可贪凉,平日里多走动走动,到时有利于生产。”老大夫喜盈盈的叮嘱了几句。
祝煊这才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多谢您。”
昨夜那话只是猜测,今日听得这话才踏实了许多。先前想与沈兰溪有血脉相连的孩子,只是想想便神情激动得难以安睡,如今得了,倒是平静了许多,只胸口又酸又软,撑得发涨。
绿娆收到眼神示意,给了诊银,又掏了一个红封,这才将人送出了门。
屋子里只剩得他们二人,沈兰溪压低声音,故意臊他,“是在客栈那次有了的诶~”
祝煊一根手指竖在她嘴边,一副正经模样:“别说,仔细孩子听到了。”
客栈浴桶小,两人挤着洗,水漫了一地,翌日甚至赔了店家银子……
沈兰溪惊讶得瞪圆了眼睛,这人竟还知胎教?!
“这十月要辛苦娘子了,怀胎不易,万事要仔细,府衙离得不甚远,若是有事,便差人来知会我一声,记着了吗?”祝煊殷殷切切的叮嘱。
沈兰溪拜拜手,嫌他太过絮叨,“你去上值吧,有绿娆和阿芙在,事事自是妥帖。”
难得停了雨,今日田里抢收,祝煊应了肖萍前去帮忙,此时也确实不早了。
“我晌午不定能回来用饭,你若是饿了就吃,不必等我。”
说罢,祝煊摸了摸她脑袋,脚步一转出了门。
烈阳当空,田里的人挽起裤腿光脚踩在里面,豆大的汗珠滴进泥水里,再也寻不见踪迹。
祝煊与肖萍分头去瞧过,见着那分散的田地都有人去夏收,这才安心了。
忙到日暮时才回,祝煊瞧见园子里边吃点心边慢吞吞散步的人时,只觉一身的疲惫顿消,快走几步迎上去,搀扶着她的手臂。
绿娆顺势退后两步,远远的跟着。
“今日可乖?”祝煊问。
沈兰溪看着他笑得狡黠,抓着点心的手指了指自己肚子,反问道:“你是问他还是我?”
祝煊顿了下,换了回答:“你。”
这样被管教的词放在她身上,别扭的紧,沈兰溪却浑然不觉,仰着脑袋问,“若是乖,可有什么奖励?”
祝煊的视线在那笑盈盈的脸上停留一瞬,拉着她避开女婢的眼睛,在那红润的唇上亲了下,尝到了水蜜桃的清甜。
“这个够吗?”他盯着她问。
沈兰溪脸颊白里透着粉,语气似是有些勉强,骄矜道:“凑合吧。”
祝煊抬手抹去她唇上的水渍,道:“起风了,回去吧,也该给祖母去封信,告诉她与母亲这个好消息。”
晴了两日又是雨,雨势比先前还要大,百姓并没有因这突如其来的雨停下,一个个的身披雨蓑继续收粮食。
祝煊在肖萍处,听得这人碎碎念,忽的,一个府衙里的官吏跑来,神色焦急的道:“启禀两位大人,城南的桥被冲塌了!”
肖萍险些一口热水呛到,忙问:“可有人伤亡?”
“且不知晓,是巡逻回来的人禀报的。”
肖萍果断。道:“让衙里的人准备,两两出去瞧瞧周边,除了城南的桥,可还有旁的——”
话没说完,一个浑身湿淋淋的官吏又跑了来,“启禀大人,山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