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五局, 沈兰溪边旁观边干掉两个冻柿子,亲眼见证了老夫人赢了四局,其中两局硬生生的在祝家主这个猪队友的拖累下, 凭着自己的一己之力杀出重围,打了个平局。
这么厉害的吗?
沈兰溪手痒了, “郎君, 让我玩儿一次嘛。”
祝煊往旁边挪了点,给她让位。
沈兰溪熟稔的摸牌整牌,运气不错, 大老虎在她手里。
让一下又吊一下,手里的牌让人捉摸不透。
老夫人拧眉盯着她手里仅剩的两张牌,问:“就这两张了?”
“嗯呢~”沈兰溪嘚瑟, “拦不拦, 不拦我就走啦。”
回到她的频道, 玩儿得游刃有余了许多。
老夫人瞧了眼儿媳手边扣着的一张,又看了眼自己手里抓着的‘梅花树’,丢出四张牌, “给你。”
炸弹啊!嘿嘿!
沈兰溪笑得眉眼弯, 也丢出了自己手里的两张, “撞啦!”
猪脚一和爱心一,最大炸弹。
“哎呀!承让啦!”沈兰溪乐颠颠的伸手。
三人数了金瓜子给她, 最大的赢家。
老夫人没好气的把几个金瓜子推给她, 道:“你自己抓着那两张,方才给你父亲让牌做甚?”
鬼精鬼精的, 净哄骗人!
“我给父亲让一次, 父亲就会一局都给我让牌啦!”沈兰溪坦然道。
谁让祝家主是游戏黑洞呢!
闻言, 祝煊轻笑出声。
祝家主神色略显窘迫, 也承认,“我是不怎么会玩儿。”
一会儿功夫,沈兰溪杀得超神,把自己的荷包赚得满满的,又扯了祝煊的荷包挂在自己腰间,继续塞!
祝夫人瞧着自己只剩一点儿的金瓜子沉默了,抬手唤自己孙子来。
祝允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缩在角落里紧紧捂着自己鼓鼓的小荷包。
太可怕啦!他才不要跟母亲一起玩儿!
于是,沈兰溪被众人一致赶下了牌桌,把祝允澄请了来。
坐得乏累,尤其是头上的宝石头面沉甸甸的怪累人的,沈兰溪不自觉的靠在了祝煊身上,吃着小女婢剥好喂到嘴边的瓜果。
“小姐姐长得好看,剥来的橘子也甜的紧。”沈兰溪轻夸一句。
这话惹得小女婢红了脸,愈发开心的剥果子喂她。
祝煊侧头瞧那懒骨头一眼,道:“不必喂了,夜里吃多容易积食。”
沈兰溪嘴里的橘子还没咽下去,便见那小女婢连忙屈膝行礼后退下了,丝毫没给她挽留的机会。
“不过是几个橘子罢了,哪里就积食了?”沈兰溪不满的与他哼唧。
就这小橘子,一口一个,她一人便能吃一筐!
祝煊猝不及防的伸手,捏着她微微噘起的唇瓣,“少吃些。”
沈兰溪瞪他,“唔唔!”
放开!
她的口脂都掉啦!
“坐着憋闷?我带你去园子里逛逛?”祝煊松开她的唇肉,手指上染了些红。
“不去,外面多冷啊。”沈兰溪想都没想的摇头拒绝。
傻子才会在这般冷风呼呼的时候出去呢!
不过,坐着也是有些憋闷的,闷得她靠在祝煊身上睡着了,手里剥了一半的蜜糖橘骨碌碌的滚落到了地上。
老夫人听得动静,哼笑一声,“吃了便睡,真真儿是心大,无甚烦忧事。”
祝煊脑袋微侧,把那靠在他身上的人抱在了怀里,轻声道:“祖母,孙儿带二娘先行回去了,过几个时辰再来与祖母一同接神。”
老夫人忙着赢自己乖曾孙的银子,头也不抬道:“去侧屋吧,花嬷嬷带人清扫过了,屋里暖炕也烧得热乎。”
这是一早便备好了。
祝煊微微弯唇,笑着应下,“多谢祖母。”
沈兰溪睡得沉,身上盖了厚重披风,被人抱着挪了地儿,也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
西侧屋里昏暗,只亮了一盏烛火,祝煊把人抱到暖炕上,这才腾出手来把她满头的耀眼珠翠和耳铛拿掉。
手刚碰到她腰间满满当当的荷包袋子时,那人娇哼出声,“做甚?”
“……”祝煊颇为无语的抬头,与那睡眼惺忪的人对上视线,“给你拿掉,不然硌得慌。”
闻言,沈兰溪才乖乖躺好,由得他动作,却是叮嘱,“荷包要给我放在枕头旁哦。”
祝煊动作一顿,无奈的笑,“财迷。”
沈兰溪对这话毫无反应,眼皮撑不住的又阖上了。
“砰!”
膝盖撞上了暖炕边,祝煊霎时疼得脸都白了,拿被子的动作僵住,不待缓过来,那人又睁开了眼。
“你膝盖到底怎么了?”沈兰溪嗓音含着困意,挣扎着坐起身,作势要掀他的衣袍。
祝煊一把握住她伸来的爪子,道:“无碍,磕到了。”
沈兰溪赠与他一记白眼,换了另一只手去掀那衣袍,“给我瞧瞧,昨日磕到,今日碰一下还能这般疼?你不知道吧,你唇都没有血色了。”
祝煊难得慌乱,抓着她两只手困在自己手里,“无大碍,睡吧,自己盖好被子。”
沈兰溪盯他一眼,忽的垂下了脑袋,被他紧抓着的手也不挣扎了。
“?”
不等祝煊反应,便听得这人忽的啜泣两声,很轻,像是微风拂过鬓间的发一般。
“别哭。”祝煊脱口而出,“给你瞧便是了。”
话音刚落,面前的脑袋抬了起来,哪里有眼泪,便是眼眶都不见红的。
沈兰溪才不等他与自己算账,仰着脑袋骄矜道:“自己脱给我瞧。”
她已不是方才的沈兰溪了,谁让他不让她碰的?
这话,祝煊的思绪瞬间飘了,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沈兰溪!好好说话!”他低斥,只是语气里的恼意是对他自己。
沈兰溪忽的凑近他,伸手,温热的手心贴在了他脸上,很烫。
“郎君想到什么了?怎的这般面红耳赤?”她故意勾他,声音又软又娇。
祝煊深吸口气,放弃了过去与长辈守岁的打算,脱靴上炕,把那闹人的小娘子塞进了锦被里,“睡吧,不是困得紧?”
沈兰溪被他卷成了蚕蛹,乖乖的平躺着,视线落在他的腿上,“你给我瞧瞧。”
方才是玩闹,但她确也关心他膝盖。
能给这人疼得脸色煞白,想也不是他说的无碍。
祝煊叹息一声,在她明晃晃的视线下,慢条斯理的把那红肿的膝盖露了出来。
沈兰溪顿时瞪圆了眼,蛄蛹两下,凑到他跟前,“你这是怎么了?给人打了?”
祝煊把她抬起的脑袋摁回去,“不是,跪了祠堂。”
他编不出谎来,也不想骗她。
他未明缘由,沈兰溪一想那两个晚上他未回来,还有自己吃的香喷喷的烤鸡,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就说这人怎么会主动陪她犯家规,原来是自己偷偷去领了罚。
错犯了,罚也受了,一板一眼的木头。
“母亲罚你的?”沈兰溪问。
“不是,我自罚的。”祝煊说着,便要把裤腿放下去,却是被她一把按住了手。
“还未上药。”沈兰溪道,又咕哝一句,“你其实不必如此,要罚也是该罚我。”
“主谋者是我,行事人是我,罚你做甚?”祝煊说着又轻声一笑,罕见的表露情绪,轻声问,“心疼了?还是自责?”
四目相对,一人温切,一人仓惶。
沈兰溪都担心自己那颗心会从嗓子眼跳出来,激烈得让人心慌。
他俩之间,向来是她调戏他的,何时被他这般瞧着问过,还是吐露心意的话。
“这屋里有药吗?还是我给你回去拿吧。”沈兰溪说着便要起身,却是被人从身后一拽,跌坐在锦被上。
落荒而逃的人被拽了尾巴,她不敢回头,只听得身后人叹了口气,“不必麻烦,你睡吧,我自去上药。”
沈兰溪没应声,垂着脑袋听着那道窸窸窣窣声,直至他穿鞋要出门,她唤他名,“祝煊。”
门口的人没回头,轻‘嗯’了声。
“你不必为我如此。”
话一出口,两颗心顿时皆一揪。
“不是为你,是我想这般做,顺应自己心思罢了,你不必自责。”祝煊说着叹息一声,“安心睡,待到时辰,我会让人来唤你。”
门关上,屋里没有一丝动静。
好半晌,沈兰溪才和衣躺进了被窝,暖炕很热,睡着很舒服,但她却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好怂啊,沈兰溪!
便是喜欢又如何?你最爱的还是你自己不是,有何胆怯的?
怂货沈二娘!
被窝里的人气馁的蹬了蹬被子,一骨碌的坐了起来,抓着枕边的荷包系好,穿了鞋袜出门去。
西院儿里,悄悄回来又悄悄走人的黑影,没惊动那热闹声。
走了一趟,沈兰溪厚重的披风上染上了夜里的寒,到了老夫人暖阁门口,却是突然有些窘迫的驻足,不防被小女婢开门瞧了个真切。
“少夫人?”小女婢惊诧道。
沈兰溪面色讪讪的应了声,不等她问什么,便赶紧抬脚往里面走。
里面几人没有再打牌了,老夫人与祝夫人正坐着说话,瞧见她进来,道:“哟,醒了?”
沈兰溪乖觉的行礼,瞧了眼与祝家主对弈的人,回话道:“郎君不在,睡不安稳。”
这一句,那人手里古朴的棋子忽的滚落,垂着的眼睫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