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她的视线,祝煊侧头瞧来,问:“可要冰钓?”
不过半刻钟,那摔得衣袍上沾了雪沫子的人,风风火火的踩着滑板冲了过来。
沈兰溪打了个哈欠,甩锅道:“你都把我的鱼赶跑了。”
祝允澄立马拆穿她:“你哪里有鱼,坐这儿半晌都没有动啦!鱼篓子都是干的!”
他说完,又仗着狗胆去偷瞄自己父亲的鱼篓,里面几尾小鱼活蹦乱跳的。
祝允澄凑过来与沈兰溪说悄悄话,“父亲钓了好多啊,你要努力赶上啊。”
沈兰溪内心毫无波澜,不见丝毫的上进心,“反正是一家人,不见得你父亲喝鱼汤时会让我眼巴巴的瞧着。”
蹭汤蹭得这般理直气壮,祝允澄嫌弃的摇摇头,却又不肯放弃她,从滑板上下来,拍拍胸脯道:“钓鱼没有那么难,我教你。”
祝煊瞬即瞧了过来,盯着那好为人师的小孩儿挑了下眉。
他倒是不曾见过这般的他。
沈兰溪懒,说是垂钓,实则是在晒太阳,丝毫不想学习。
“……不必了吧。”
“你莫要怕,没什么难的”,祝允澄说着,已经在她旁边坐了下来,“父亲以前与我说,凡事不要害怕,越怕越做不好,你这鱼饵虽是被吃了,但换一个,还是会有鱼来,慢慢的……”
祝煊瞧着那凑在一起的两人,在他面前拘谨胆小的长子,此时却是耐心至极的小声教她,虽是学生不太认真,有一搭没一搭的应。
不知觉间,他已有了男儿该有的稳妥与体贴。
晌午吃的全鱼宴,不见得有多好吃,但是三人都吃得很满足,尤其是祝允澄,撑得肚皮溜圆。
沈兰溪‘啧’了声,让人去端了盘糖山楂来给他消食。
圆滚滚的山楂,外面过了一层糖霜,先甜后酸,让人口齿生津。
“你在这儿过得真好,还有糖葫芦吃。”祝允澄吃得两颊鼓鼓,羡慕嫉妒的道。
“你若是喜欢吃,让元宝去给你装两罐子慢慢吃。”沈兰溪大气道。
“好!”祝允澄立马喜逐颜开的应声。
沈兰溪打了个哈欠,困了,赶人道:“你们父子俩出去玩儿,我要歇晌了。”
祝允澄一脸不可置信的瞧她,随即听到一声轻响,是茶杯与桌子相碰的声音。
他慢慢转头,只见他父亲听话的站起了身。
祝允澄:“……”
沈兰溪不是说,她害怕父亲的吗!
到底是谁怕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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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兰溪睡醒后,院里不见人,唤来绿娆去寻那刘管事来。
“少夫人有何吩咐?”刘管事问。
沈兰溪咽下嘴里的糖球,喝了口茶才道:“管事送来的账册我瞧过了,老夫人如今把庄子给了我,这一应开销自是从我手里拿银子,管事的也知道,我沈家小门小户,这手里的银钱着实是不堪负荷啊。”
刘管事脸上的神色怔了一瞬,随即又紧忙挤出几分笑,“少夫人待如何?”
“我说得不够明白吗?自是要放一些人归田去,也削减些庄子上的开销。”沈兰溪说着稍顿,问:“管事的对庄子上的情况最是清楚,你觉着,该减哪里的人呢?”
元宝也盯着那点头哈腰的刘管事瞧,愤愤的捏紧了拳头。
看着慈眉善目,却是做捞油水的活儿!
“少夫人既是问,老奴便斗胆说两句。”刘管事笑眯眯道。
“首先,做苦力的人不能减,不然待来年春,那一大片田地只怕时会误了农时。其次,厨房这边瞧着人多,但细分下来也不过二三,少夫人还是不动为好。最后,庄子上负责洒扫伺候的倒是可以减几个,少夫人不常来,这庄子虽大,但是慢慢收拾也是忙得过来的。当初流民成患,老夫人才收了不少人进了庄子做活,如今人是多了些。”
“给你一炷香的时辰,把庄子上做活的人都喊来。”沈兰溪道。
“是,是是,老奴这就去。”刘管事连声应道。
沈兰溪:“绿娆,你随刘管事走一趟,把庄子上人事安置的册子拿来。”
“是,娘子。”
元宝立在一旁,见人走开,才问:“娘子,这个刘管事要换吗?”
“现在还换不了,”沈兰溪一脸嫌弃的把手里的茶放到了桌上,伸手点了点她脑袋,“日后不许泡郎君的茶,真苦。”
且不说,她才得了这庄子,动作太大会惹得老夫人心中不快,而且,她手中没有刘管事这样的人可用,如今敲打一二,也算是威慑了。
元宝吐吐舌,“咱们出来的急,没有带茶,娘子方才说要喝,婢子只能是去拿了些郎君的茶叶来泡。”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庄子上的人都到了,面色皆不同,有的惴惴不安,有的疑惑榆木。
沈兰溪一一扫过众人,翻开了桌上的册子。
“力役的在哪儿?”
刘管事连忙上前,指着几十个穿着灰扑扑的人道:“少夫人,便是他们。”
“元宝”,沈兰溪唤了声,“去给他们每人发二两银子。”
“是,娘子。”
刘管事定了定心神,瞬间安心了,又指了厨房的人给她瞧。
二十个人,除了烧火丫头外,剩下的无一不是膀肥腰圆,凑在一起像是一座山,倒是好认的很。
沈兰溪冷笑一声,道:“我点了名儿的,自行去与绿娆领了这月的银钱离去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那十几二十人愣怔一瞬,立马嚷了开来,言语皆是不满。
“啪!”
沈兰溪端起桌上的茶盏摔在了那群人面前,眉眼凌厉,“吵?”
院儿里瞬间鸦雀无声。
“留你们在庄子上,是为了伺候主人的,不是让你们领着月例,再花着主人家的银钱把自己养得肥肥壮壮!”沈兰溪怒斥道。
老夫人不计较这些银钱,但她沈兰溪不行,谁想从她手里昧银子,便做好准备挨收拾!
绿娆拿出了荷包,道:“我家娘子心善,不愿与你们计较,让我把这月的银钱给你们,但你们自个儿扪心自问,就这些年你们吞了的银子,置办的田地,还有脸面拿这银子吗?若是谁敢再闹,直接绑了去官府。”
静了几息,一男人率先站了出来,与沈兰溪行礼,“多谢少夫人。”
有一便有二,最耐不住的便是人性。
“元宝,这边洒扫伺候的二十人也每人发二两银钱。”
沈兰溪说罢,把手里誊写的名册递给刘管事,“这庄子上大小事,还有劳刘管事操心了。”
刘管事连忙躬身接过,“是,是是。”
沈兰溪抱着金丝暖炉,似是忽的想到什么,又侧头道:“对了,这二两银钱,管事的约莫是瞧不上眼了,我就不给您发了?”
刘管事腿软的扑通一声跪下了,磕头道:“多谢少夫人,多谢少夫人!”
话没点透,但是他知道,沈兰溪这是对他捞的油水心知肚明了,这话也是放他一马的意思。
“刘管事怎的行如此大礼,快起来吧”,沈兰溪做作道,“你只记着一句,人在做天在看,你若厚待我,我自是不会薄待你,但你若是……”
“老奴明白,万事全听少夫人安排。”刘管事立马接话道。
“如此甚好。”沈兰溪满意的笑了。
“哦,对了,你们这几个要离开庄子的,我还有一份年礼要送与你们。”沈兰溪说着,给了元宝一个眼神。
元宝瞬间领会,转身进屋拿了一沓纸张出来。
“这是你们在庄子上捞的油水的存证,若是有一日我听见什么关于祝家不好的,或是说我沈兰溪的”,沈兰溪说着一笑,阴恻恻的,一字一顿:“那咱们,公堂上见吧。”
元宝冷着脸把手里的东西按照姓名交了出去,只听她家娘子又说了一句。
“我这人,最是睚眦必报,若是不信,便来试试,不让你把牢底坐穿,我便不是沈兰溪!”
元宝:“……”
哪有人这般败坏自己名声的!
“父亲,我们不进去帮母亲吗?”
“不必,由着她来。”
帮?里面那人正大杀四方,他进去怕是要遭白眼了。
院儿里热闹,却是没有人瞧见,影壁外的一大一小驻足片刻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