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宥也没想到自己会发烧发得这么严重, 浑身乏力,腰酸背痛,整个人像散了架一样。
他回想了一下, 几个小时光溜溜地躺在办公桌上,想不感冒也难。
傅临洲发誓之后再也不会这样欺负他了,苏宥叼着体温计,气呼呼地瞪着傅临洲, 可没半分钟又变回小可怜的模样, 蜷缩在傅临洲怀里,傅临洲揉他腰的手一停下来, 他就开始哼哼唧唧。
必须要傅临洲匀速地揉他的腰, 他才能安心睡觉,娇气的不得了,半点都看不出之前委屈巴巴的影子。
可傅临洲偏偏甘之如饴。
苏宥睡觉的时候很乖,穿着嫩黄色的棉质睡衣, 睡衣胸口还绣了一只小鸭子,他的两只手都藏在袖子里, 轻轻搭在傅临洲的身上, 傅临洲低头亲了亲他。
不够。
于是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
苏宥微微吃痛,皱着眉头翻了个身, 傅临洲又拿起苏宥柔软无力的手,在他的手心印了一个吻。
苏宥嘟囔了一句:“老公晚安。”
一夜至天光大亮。
回到工作状态的苏宥比之前轻松很多,一想到他和傅临洲一起解决了傅临洲母亲这个难题,他就忍不住哼起小调。
一个月后, B组开了一个复盘会, 总结了新品推广投放一个月后的效果, 苏宥负责的部分销量最好, 开会的时候王经理和组长对他连声称赞:“不错不错,小苏之后可以多多和大家交流,分享经验。”
苏宥腼腆地笑了笑。
“刚刚研发部过来说,去年年底投入测试的新品马上就要上市了,也要进行推广,小苏,你在傅总身边做助理的时候是不是全程跟进过这个项目?”
“是,一轮二轮测试我是全程跟进的。”
“那你比较了解,有什么想法你之后可以主动提出来。”
“好。”
众人纷纷看向苏宥,苏宥下意识地咬了下嘴唇,但他又觉得自己这样显得非常拘谨,于是主动朝大家笑了笑。
他的酒窝其实非常有亲和力,只是他以前总是低着头不敢笑。
现在一露出带酒窝的笑容,再配上他圆圆的眼睛,即使之前那些看他不顺眼的同事也都忍不住回之以微笑。
一阶段的推广工作终于告一段落,王经理说领导层非常满意,年底发奖金,今晚聚餐,众人欢呼起来。
苏宥瞬间变得紧张,他几次张嘴想问聚餐带不带他,但又不敢问出口。
他只能盯着屏幕以掩饰尴尬。
直到他之前帮过的茜姐问了他一句:“小苏,你来嘛?”
正在找饭店的一个女孩问他:“小苏,你能吃辣吗?能吃海鲜吗?”
苏宥感觉自己的鼻腔突然涌上一股酸溜溜的气流,让他忍不住想哭。
好久好久,没有被人在意过了。
他第一次不再是小透明,不再是被别人习惯性忘记的边缘人,而是实实在在地成为了这个小组的组员。
苏宥强忍哽咽地说:“去,我能吃辣也能吃海鲜,我不挑食的。”
下班前他给傅临洲发了消息:【今晚部门聚餐。】
傅临洲很快就回复:【好,宥宥玩得开心,在哪里吃?吃完我去接你。】
【还没定好,可能是去吃火锅。】
【那结束的时候你发个定位给我,我去接你。】
【不用呀,我自己打车回去。】
【那个贺玮被分在A组还是B组?】
【B组,你不会还对他有戒心吧?傅大总裁你是醋精吗?】
【有,是。】
傅临洲回答得简洁明了。
苏宥忍不住发笑,茜姐走过来给他递文件,看他笑得眉眼弯弯,忍不住凑过来看:“跟谁聊天呢。”
苏宥吓得连忙把手机按在胸口,挡着聊天页面,结结巴巴地说:“嗯……那个呃……”
茜姐笑了笑:“好啦,我知道是男朋友了。”
苏宥有些尴尬。
“其实我之前不太能接受的,网上好多视频里gay都是那种很夸张的样子,但我看了你,就觉得还好。”
“网上好多是为了博眼球。”
“也是,”茜姐给他拿了点零食,“先垫垫肚子,晚上去吃火锅。”
苏宥说:“谢谢茜姐。”
下班之后,贺玮开车载着几个人一起去火锅店,茜姐看了看贺玮的车,感慨道:“好家伙,你小子是富二代啊,这车得有五六十万吧。”
“没,我爸淘汰了给我的。”
“啧啧啧,真羡慕你们这些小孩,父母都能给你们的生活提供助力,像我们这一辈的父母,不给我们拖后腿就不错了。”
苏宥也不知道在这种环境里该说些什么,就局促地搓了搓手。
茜姐注意到他,“小苏呢?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苏宥一愣,想了想之后,说:“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
车里静了几秒,贺玮从后视镜里看了两眼苏宥。
“不好意思啊。”茜姐歉疚道。
苏宥笑着说:“诶呀,我不该说的,搞得你们都不好意思说话了,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十几年了,所以提起这个话题我都没什么难过的感觉了,你们不要这么严肃。”
茜姐拍了拍苏宥的肩膀,“小苏,你很坚强。”
苏宥怔了怔。
“真的很坚强,不仅一个人长大了,还把自己照顾得这么好,太厉害了。”
苏宥低下头,“没那么悲情,还是有很多快乐的事情。”
比如遇到傅临洲。
比如在这辆车上,被同事拍拍肩膀安慰,都让苏宥感到难以言喻的开心。
他们到了火锅店,贺玮在苏宥身边坐下,苏宥用开水帮身边人烫了一遍餐具,递给贺玮的时候,贺玮突然说:“我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了。”
苏宥大惊失色,幸好火锅店的音乐声很大,而贺玮声音偏低,周围人没什么反应,苏宥皱着眉头说:“你干嘛啊!”
“你长得特像我初恋。”
“……”苏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现在的人都怎么回事?
沈燃星说他长得像他妈,贺玮说他长得像他初恋,这些人是有什么怪癖吗?
他压低了声音说:“关我什么事?我有男朋友了,感情稳定,非常恩爱,你不要再跟我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了,而且你之前不是很讨厌我的吗?”
贺玮说:“我本来是有点抵触你的,但是你被打之后来上班那段时间的样子特别可怜,我就变了想法。”
“谁要你同情了?我当时又不是单方面被打,我是互殴,互殴,懂不懂?”
贺玮扯了扯嘴角,心想: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你男朋友是谁啊?比你大还是比你小?”
“你别问了,我不会说的。”
“他是做什么的?”
“都让你别问了!”
“你们感情真的很稳定吗?很稳定是什么意思?”
苏宥不想理他了。
“恩爱又是什么意思?像男女情侣那样吗?你们到哪一步了啊?”
苏宥被烦到抓狂,一时没忍住,就怒吼道:“就差结婚了,别的什么都做了,我还要怎么解释?!”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苏宥僵住。
茜姐夹牛肉的手微微颤抖。
苏宥整张脸都涨得通红,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他张了张嘴,讪讪地笑,解释道:“我和他在聊……聊一个电视剧,大家继续吃,继续吃。”
苏宥气到想一拳锤爆贺玮。
幸好贺玮后半场没作妖,才让苏宥安安心心地吃完了第一次同事聚餐。
结束的时候因为贺玮喝了点啤酒,不能开车,之前坐他车来的几个同事只能自己回去,茜姐去了地铁站,问苏宥要不要一起,苏宥正在找傅临洲的车,所以就找了个借口说不用,“我再跟贺玮说几句话,茜姐你先回家吧。”
贺玮蹲在火锅店门口等代驾来。
傅临洲的电话打来,“宥宥,我快到了。”
苏宥弯了弯嘴角,往下跳了一层台阶,说:“不着急,你慢慢开。”
电话挂断之后,苏宥听到贺玮在旁边冷笑了一声,苏宥不太想搭理他,贺玮又问:“我特好奇他是谁,长什么样。”
苏宥心想:你还是别好奇了吧。
“其实我那车不是我爸淘汰给我的,是我一毕业我爸就给我买的,将近九十万。”
“嗯嗯。”
“其实我爸是做铝合金生意的,我上班纯粹是打发时间。”
“哦哦。”
“我——”
苏宥远远地就看到傅临洲的车,他想着贺玮才来公司没多久,应该没见过傅临洲的车,于是就直接打断贺玮的话:“不好意思啊,我男朋友来了,外面风挺大的,你要不进去等代驾吧。”
他说完就往傅临洲的方向走去。
贺玮酒意上头,看着苏宥欢快的背影,心里非常不服气,他还从来没有在情场上如此受挫过,苏宥的这个男朋友到底有多好,以至于苏宥看都不看他一眼?
不行,他必须去看一眼。
看一眼他才死心。
他倏然起身,快步跟上去,在苏宥坐进车里的一瞬间,他抓住车门,不顾苏宥的惊慌和愤怒,俯身看过去。
然后就看到了傅临洲。
“……”
贺玮吓得一激灵,什么酒劲都没了。
傅临洲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怎么?要我送你回去吗?”
贺玮连连摇头,向后踉跄了两步,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苏宥对他说的那些毫无反应了。
空气凝固了几秒,直到贺玮带着满眼的不可置信,仓惶转身,苏宥咣当把车门关上,气得半死。
“他不会说出去吧,他好烦啊。”
傅临洲倾身过来帮他系安全带,苏宥主动亲他,“我可什么都没做。”
“我知道。”
“我还以为你会大发雷霆呢。”
“就他?”
苏宥又亲了一下傅临洲,“他完全不是你的对手,是吗?”
“是。”
傅临洲回身转动方向盘,苏宥最爱傅临洲身上这股淡定自若的气度,他松了松安全带,又凑上去捧住傅临洲的脸,小鸡啄米似地连亲十几下,傅临洲笑着说:“身上全是火锅味。”
“真的吗?”苏宥嗅了嗅自己,他躺回到座椅上,傻笑两声:“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同事聚餐,之前实习生聚过一次,我都准备好了,但谢简初说我不去,别人就没带我。”
傅临洲捏了捏苏宥的手。
“我现在好开心,”苏宥突然怔怔地望着前方:“我现在太开心了,我有点害怕。”
“不怕,宥宥。”
苏宥抱住傅临洲的胳膊,“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
*
第二天贺玮一看到苏宥就躲开目光,苏宥主动给他发消息,【麻烦你帮我保密,我不想搞得办公室氛围尴尬。】
【知道了。】
【昨天不好意思,我好奇害死猫,之后再也不会打扰你了。】
【你没跟傅总说我说的那些话吧。】
苏宥拍了一下贺玮的肩膀,“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种人,大家还是同事,还像以前那样工作。”
贺玮现在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很复杂,半晌憋出一句:“看不出来,你真牛掰。”
“……”
苏宥朝他翻了个白眼,拿起文件去了研发部。
七月中旬,江尧帮徐初言联系的节目开始录制,录制地点在北京,正好是周末,苏宥准备去现场给徐初言当亲友团。
傅临洲临时有事,要周日才能赶过去。
苏宥买了周五晚上的高铁票,和傅临洲抱了抱之后就进了车站。
这还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走出车站他就有点心慌,幸好江尧被傅临洲派过来接他去酒店。
江尧因为上次苏宥在车里编排他的事情,一直怀恨在心,对着苏宥没半点好脸色,苏宥也没好脸色给他。
两个人就这么僵着,直到从电视台接到排练完的徐初言,苏宥迅速坐到后排,和徐初言并排坐着,徐初言喝了口矿泉水,笑着看他:“怎么了?”
苏宥告状道:“他跟我摆脸色,刚刚在车站,明明路边有泊车位,他还让我跑到很远的地方上车。”
徐初言“哦”了一声。
江尧阴阳怪气地说:“你跟他告什么状?他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苏宥看了一眼徐初言,徐初言望向车窗外,苏宥问他:“排练得怎么样?”
“还行,明天下午开始。”
“我已经准备好了,”苏宥从包里拿出手幅和荧光棒,徐初言笑了笑,“估计不给你带进去,现场好像会发统一的荧光棒。”
苏宥很遗憾,但又露出笑容,“没关系,我早早去排队,坐在离舞台最近的地方,你一眼就能看到我。”
徐初言看着他笑,“你现在痊愈了吗?”
“不知道,但我的情绪比之前好很多了,也不会大起大落。”
“之前傅临洲说你忘了和他相处的记忆,现在想起来了吗?”
“还没。”
“还没有?你这个后遗症也太严重了吧,都快三个月了。”
苏宥也很无奈,笑着说:“我都不记得我之前是怎么和他相处的了。”
“像个含羞带怯的小媳妇,成天傻兮兮地说傅总今天夸我了,傅总今天说我了,傅总要带我去出差,傅总怎么这么好啊,可是傅总有未婚妻的……”
苏宥羞得扑上去捂住徐初言的嘴,“不要说了!”
徐初言看向他,“那个时候你三天两头哭,跑到我的酒吧喝酒买醉,想不起来也挺好,反正也不妨碍你们在一起。”
苏宥坐回座位,小声说:“还是想要记起来,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不管好坏。都很珍贵。”
徐初言下意识地抬起头,在后视镜里和江尧对上了视线,两个人又同时移开,各自看向别处。
江尧帮苏宥订了一间大床房,苏宥有些不好意思,躲在徐初言后面玩手指。
“傅临洲什么时候过来?”徐初言问。
苏宥说:“明晚或者后天早上。”
“他实在忙的话,就不用赶过来的,我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当然,如果他就是单纯过来陪你的,当我没说。”
“没有啦,他也是过来支持你的,我们都是你很好的朋友,初言你别想太多。”
江尧在帮苏宥办理入住手续,苏宥小声问徐初言:“你们住一起吗?”
“怎么可能?”
“好吧。”
他们一起去了苏宥的楼层,正好不远处的一个房间开了门,走出来一个带着口罩墨镜的高大男人,他看到徐初言时主动打招呼:“初言,明天加油!”
徐初言笑了笑,“谢谢。”
苏宥听着这人声音耳熟,“他是不是明星啊?”
江尧冷哼一声:“大明星。”
徐初言拖着苏宥的行李箱转身进了房间,江尧就站在外面,苏宥微微掩上门,从行李箱里翻出充电器,他小声问徐初言:“你和江尧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你们有没有好好聊过啊?”
“他想和我好好聊吗?”
“那你就主动——”
“不可能。”
“也是,过了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个样子,遇到问题还是逃避。”
徐初言走到窗边。
“初言,你还喜欢他,是吗?”
徐初言不说话。
“他有什么好的呢?”
“他一点都不好,他就是个无所事事的花花公子,没责任心没担当,跟傅临洲比起来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他自己不都说了吗?他这辈子就是运气好,前二十年他爸养着,后半辈子靠傅临洲养着,他什么志向都没有,有点钱就挥霍,及时行乐,我喜欢他什么呢?”
江尧刚准备进来,就听到徐初言这番话,他什么也没说,收回推门的手,转身离开。
徐初言说完之后沉默了很久。
苏宥替他说了他说不出口的话,“可你还是喜欢他。”
徐初言神色怔忪。
“感情的事特别奇怪,就像我也不理解傅临洲为什么喜欢我一样。”
苏宥想说江尧这几个月跑前跑后也忙得不轻,但他觉得,站在徐初言的立场上,他不该替江尧说话。
徐初言掉下一滴泪,又被他飞快地抹去。
“初言,别难过。”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初言,刚刚那个明星是谁啊?”
“俞桓,他和我老师认识,之前在钢琴室见过,他也要上这个节目。”
“他最近还挺火的。”
“嗯。”
“你喜欢他吗?”
“我为什么非得喜欢一个人,我就不能专心搞事业吗?”
苏宥莫名被凶了一下,委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不起,”徐初言向苏宥道歉,然后说:“我现在也不想和谁谈恋爱,就先这样吧,等节目播出了再说。”
“嗯。”
苏宥跟着徐初言去电视台玩了一圈,又兢兢业业地做了半天的观众,回到江尧车上就累瘫了,江尧吐槽他:“录节目的人都不累,你累个毛?”
“那个摄影师一直把镜头往我脸上怼,搞得我坐立难安的,全程都坐得直直的,腰酸背痛,累死我了。”
“他觉得你好看,所以想多拍拍你。”徐初言把柠檬茶放到苏宥手上。
“初言,你表现得特别好,就像真的大明星一样,一点都不怯场,你怎么能这么淡定啊,你是我见过的淡定的人里面,唯一能和傅临洲一决高下的。初言,我能采访一下你吗?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啊?有什么小诀窍吗?”
徐初言脸色变了变,江尧也突然开车,把苏宥吓了一跳,江尧没好气地说:“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关你什么事?”苏宥皱起眉头。
“他录了半天节目,也很累,你能别缠着他吗?”
苏宥气呼呼地坐了回去。
等傅临洲一来,他就委屈巴巴地扑到傅临洲怀里,说江尧欺负他。
傅临洲瞥了江尧一眼,江尧就说:“行了行了,我请你吃饭还不行吗?”
苏宥把脸埋在傅临洲胸口。
傅临洲揉了揉他的后颈,笑道:“宥宥,宰他一顿。”
苏宥来了精神,立即打开点评软件,找周围最好吃的饭店,江尧心里藏着事,连跟苏宥斗嘴都懒得斗。
吃完之后,苏宥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饕足地说:“好啦,江总,我们和解吧。”
江尧轻嗤一声,喝完杯子里的酒。
离开酒店,几个人并排走在后海的街道上,苏宥自然紧紧搂着傅临洲的胳膊,和他牵着手,黏得好像一个人。
徐初言和江尧则分开走着,江尧稍稍落在后面。
晚风轻拂,一切都很惬意。
苏宥回过身看着他们俩,然后发表感想,“你们愁眉苦脸的做什么?明明现在一切都在变好啊,初言重新做回了音乐,江总现在也有事可忙了,就算不能破镜重圆,也不要每天郁郁寡欢的。”
苏宥歪头看向傅临洲,“我说的对吗?”
“对,宥宥教训得很对。”
苏宥咧嘴笑。
傅临洲说:“我的宥宥现在变得好棒。”
苏宥的眼睛在夜色中看上去亮晶晶的,傅临洲俯身亲他,苏宥红了脸,拉着傅临洲就往前跑,说要躲进小树林。
徐初言在后面,回头看了眼江尧,“聊聊吧。”
“啊?”江尧愣住。
“不想聊?”
江尧立即说:“想、想。”
他往前走了两步,和徐初言并肩,徐初言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应该的。”
“不管这次节目火不火,对我来说都是新的开始,总之谢谢你。”
……
六月的后海晚风徐徐,最后一点日落和店铺的暖灯一起照着橘子海,垂柳遮着人影重重,远处清吧里传来悠扬的歌声,一首首民谣伴着吉他,伴着惬意的微风,远处的车水马龙和霓虹灯一起融进无边夜色。
*
*
回到酒店。
苏宥突然发现,他这还是第一次和傅临洲一起住酒店。
住在同一间房。
傅临洲纠正他的说法:“德国那次,你梦游过来爬我的床,不记得了?”
苏宥洗完澡正在擦头发,他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傅临洲走过来,一步一步把他往床边逼退,苏宥被床边凸出的浮雕绊了一跤,摔倒在床上,正好遂了傅临洲的意。
傅临洲压在苏宥身上,语气蛊惑:“你爬上我的床,一个劲往我怀里钻,还把手伸到我的睡衣里摸我。”
苏宥涨红了脸,“才不可能!我,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趁我记不得,就在这边大肆渲染,毁我清誉!”
“不信就算了。”
苏宥撅起嘴,傅临洲就俯身亲他,解开他的衣扣,一边吻他一边说:“你喊我老公,还哭着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真想知道你当时在做什么梦?”
苏宥浑身打了个激灵,原本混沌的记忆出现了几幅清晰的画面。
好像是梦境。
在他幻想出来的那个深蓝色的卧室里,傅临洲压在他身上,问他到底想要什么,问为什么好几天都不回到梦里,梦里的傅临洲很凶,苏宥都抱着枕头哭了,傅临洲还是不停。
那种力度,傅临洲从不舍得使在苏宥身上,自从他第一次之后发了一整天的烧,傅临洲之后总是小心又小心,甚至有两次等苏宥尽兴之后就结束了,苏宥又不好意思说太多。可此刻光是想到梦里的画面,苏宥竟然感觉到身体有了些异样的反应。
“我……”
傅临洲察觉到苏宥目光游离,明显是想起了什么。
“宥宥,其实还是不一样的,是吗?”
苏宥呆呆地看着傅临洲。
“你当时喊的老公,真的是我吗?”
“当然是你。”
“是你想象中的我。”
苏宥眼神躲避,嘟囔着:“那有什么不一样的?你怎么什么醋都吃?”
傅临洲摸了一下苏宥,“光是想一下,就这么大反应?”
他的声音有些冷,苏宥不解地望向他,可傅临洲已经撑起身子,转身进了浴室。
苏宥一瞬间忽然就全想起来了。
他的梦境。
一次次层层递进的梦境,从简单的安慰,到最后不可救药的依赖,还有现实梦境的两难抉择,苏宥都想起来了。
他终于想起那些抑郁症发作的日子里,是谁在彻夜陪伴他。
这一夜他睡得很不安稳。
时隔两个月,他再一次做了那个梦。
这一次梦里的傅临洲坐在床边,垂着头,显得脆弱神伤。
苏宥走过去。
傅临洲抬头看他,两个人都沉默,傅临洲笑容惨淡,许久之后才开口:“宥宥,也许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他一开口,苏宥就哭了出来。
他在傅临洲面前蹲下,把脸贴在傅临洲的膝盖上,“我的抑郁症快好了。”
“我知道,你不再需要我了。”
“不是的。”
“难过的时候,你有更好的办法去排解了,以后你都不会再需要我了。”
苏宥默默流泪。
“宝宝,你相信我存在过吗?”
“相信。”
“我陪伴着你的那几个月,你开心吗?”
“特别开心。”
“那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傅临洲最后问他:“宝宝,你还愿意和我留在永远都不会改变的梦里吗?这里不会有亲人的离世,不会有烦心的纷争,不会有人欺负你,不会有变淡的爱情,现实没有那么好,你真的想要留在现实里吗?”
苏宥怔怔地望着他。
他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就像是在精神医院,一次又一次电休克之后,他明明很痛苦,却还是强撑着每天去做,那时候梦里的人就会问他:“宥宥,你为什么想留在现实呢?明明梦里更好。”
但苏宥当时想着傅临洲,他坚定不移地说:“我想活着,活着才能陪着他。”
这次也不例外。
苏宥仰头望着满眼柔情的傅临洲,他说:“我不想死了,我想陪着他。”
话音刚落,眼前的画面就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一团虚幻的雾,苏宥什么都看不清了。
不管他怎么寻找,都再也找不到那间深蓝色的卧室。
他彻底失去那个梦了。
苏宥是在傅临洲怀里哭醒的,他抱着傅临洲说:“我都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傅临洲轻轻拍着苏宥的后背,安抚他。
“可是,可是……”苏宥神色忡忡,他极小声地说:“我好难过,你再也不会回到我的梦里吗?”
他对傅临洲说:“临洲,你抱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