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初言走进来, 打了个哈欠。
“醒了?你可真行,没听说过一杯果酒就断片的。”
苏宥还没从惊悚中缓过神来,直到徐初言过来推了推他, 他才猛地起身。
“初言……”
“嗯?”
“我完了, 我要完蛋了!”
“啊?”
苏宥也来不及解释,痛苦嗷叫了几声, 然后就抱着包跑了,摆着手说:“我迟到了, 我回去换下衣服去上班了。”
“迟到有什么大不了的。”徐初言俯身拿起外套穿上。
苏宥出去之后不忘跑到吧台看了看价格表, 然后把果酒的钱转给了徐初言, 徐初言看到转账提醒, 眉毛跳了跳, 心里五味杂陈, 吐槽道:“有病吧这小孩,跟我还分这么清。”
下一秒收到程烈发来的微信。
【你的朋友很可爱。】
徐初言倚着吧台回复:【是很可爱,但我想了想, 又觉得不太适合你。】
【为什么?】
【他太乖了。】
【我喜欢乖的。】
【那就看你本事了,不过他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来酒吧的, 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又被他暗恋的上司伤到。】
【好吧, 那我就再等等。】
徐初言笑了笑,把手机重新放进口袋, 然后去吧台清洗调酒的工具。
苏宥打车冲回家,匆匆洗了把脸换了衣服,然后就背着包冲到公司。
打卡显然已经算迟到, 苏宥差点心碎。
从上班到现在, 他一直保持着从不迟到甚至从不踩点上班的好习惯, 他的打卡日历上没有一个迟到标志, 即使一直被其他同事视为怪胎也无所谓。
结果被一杯酒打破了。
苏宥在冲动是魔鬼之外学到了第二个惨痛教训,那就是喝酒误事。
傅临洲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很安静,苏宥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他抱着包去敲傅临洲的门,听到里面传来傅临洲冷冽的声音。
“进来。”
苏宥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脸。
“没事的,早死早超生,呸不是,长痛不如短痛,反正都一样,反正都一样。”苏宥在心里嘀咕了一遍。
闭上眼睛,做了一次深呼吸。
他轻轻转动门把,一点点打开办公室的门,只打开到一半就挤了进去,进去之后他就站在门口。
傅临洲的办公室太大,门口和办公桌之间隔了好远的距离,苏宥总觉得再往前走他就忍不住腿软,一步一步走着就像是上刑场。他害怕看到傅临洲的表情,所以就止步于门边,不敢往前走。
他主动承认错误,低着头说:“对不起傅总,我迟到了。”
傅临洲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看报表,“嗯。”
“对不起。”
傅临洲没理他。
“傅总,我——”
“这么希望我重罚你吗?”
“不是。”苏宥愣住,想说还有微信的事,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可是看傅临洲的表情,大概也没放在心上,苏宥松了口气,他说:“那我、我去工作了,您这边有什么事情要我做的吗?”
“有。”
苏宥吓了一跳,“什么事?”
“解释一下你昨天发给我的外星语。”
苏宥的脸瞬间红了。
他以为傅临洲不会提,没想到傅临洲还是被他打扰到了。
苏宥看着地面,看着自己的鞋尖,心里紧张得快爆炸了,哆哆嗦嗦地说:“就是、就是喝了点酒。”
傅临洲似乎已经猜到,语气带了点戏谑,“看不出来啊。”
苏宥把头埋得更低,“第一次喝,以后再也不喝了。”
苏宥的声音小到听不清晰,可傅临洲的注意力还是不由自主地逐渐从报表转移到不远处的苏宥身上。
苏宥冬天穿的是灰色风衣款式的羽绒服,里面穿了白衬衫和黑色西裤。虽然是简单的正装,可怎么看怎么奇怪,过于沉闷的颜色不适合苏宥,总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
也许苏宥还是适合穿学生气的衣服,就像在香港时穿的白T恤和蓝色条纹衬衫。
他穿着那些衣服看起来真像个学生,走路还蹦蹦跳跳的,也难怪谭羲和把他当小孩子逗。
还有他昨天发来的外星语。
昨晚他正好有些失眠,正思考着谭羲和的话,苏宥的信息就发了过来。
这小孩还从未有过在工作外的时间里给他发过消息,他带着疑惑点开,一条条乱七八糟的文字就跳了出来。
乱码带着错字,嗖嗖地出现。
傅临洲微眯起眼睛,视线聚焦在最后几个字。
你要幸福。
这小孩自己就是一副受气包的可怜模样,吃饭都被人抢,却要他幸福。
到底是什么意思?
傅临洲也不知道自己的神思为什么突然就游到了这里,他停止思绪蔓延,收回目光,沉声说:“出去工作吧。”
“好。”苏宥红着脸退出了办公室。
几分钟之后,他悲哀地发现,宿醉带来的后遗症不只是头疼,还有因为在休息室里睡了一夜着了凉,刚送走的感冒又卷土重来。
苏宥连续打了两个喷嚏,泪眼朦胧地从抽屉里翻出上次没喝完的感冒灵冲剂。
捧着杯子吹了吹热气,鼻子堵得连感冒灵的味道都闻不出来。
他转念一想,今晚是不是又可以梦到傅临洲了?
带着喜忧参半的复杂情绪,苏宥忙了半天,终于结束了工作。
下班时傅临洲正好也从办公室里出来,他们一起等电梯,苏宥先一步帮傅临洲按下负一层的按钮。
两个人依旧没什么话。
苏宥想到昨晚自己发出去的胡言乱语,又忍不住耳根发烫,傅临洲回头看了他一眼,“感冒好了吗?”
苏宥刚想摇头,就猛地打了喷嚏。
“快、快好了。”
“感冒没好就去喝酒?”
“以后不会了。”苏宥诚恳保证。
苏宥好像听到了一声轻笑,他以为自己幻听了,抬头去看时,并没有看到傅临洲嘴角有弯起的弧度。
应该是幻听,傅临洲都好久没在他面前笑过了。
尽管如此,苏宥的心情还是轻盈愉悦了起来,因为傅临洲没有因此讨厌他。
回到家,苏宥敲开徐初言的门,他举了举手上买的菜,“赶得上一起吃晚饭吗?”
徐初言上下打量他,抱着胳膊倚在门框边:“心情不错,早上着急忙慌地走,我还以为你要挨批。”
“我也以为我会挨批,但傅总没有批评我。”
徐初言看着苏宥羞涩怀春的表情,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没救了,苏宥,是谁从香港回来之后信誓旦旦说要忘记的?”
“我在努力了。”
“然后呢?”
苏宥抿了抿唇,“……我继续努力。”
感觉到徐初言的愤怒值在持续攀升,苏宥立即把徐初言拽进自己的屋子:“来嘛,我今天特地去超市买了火锅丸子,我做麻辣香锅给你吃。”
苏宥去房间开空调,徐初言瞥了一眼:“你空调漏水?”
苏宥把盆子里的水倒掉,重新放在空调下面,“嗯,已经找了师傅,他说这周末再过来修一下。”
“这空调太老了,看起来是我十来岁时候用的那种款式,还能运作已经是奇迹了,你跟房东说了吗?让她换一下。”
“说了,但是她准备把这个房子卖掉,所以就不换了。”
徐初言皱眉,“什么时候说的?”
“我下班路上。”
半个小时前,苏宥接到房东的电话,房东带着歉意说:“小苏,你住的那间我明年想卖出去,我已经把信息挂在网上了,年后可能会有人上门看房。”
“啊?”苏宥停住脚步。
房东为难道:“你当时租房的时候我就给你打过预防针的,但是你放心,就算卖了,也会提前通知你,那个月房租我就不收你的了,你看行不行?”
苏宥也不好说什么,“行吧。”
所以原来准备去便利店买两个饭团的苏宥,转变路线去了超市。
“你这是提前吃散伙饭?”
苏宥笑着拿出火锅丸子和香锅底料,“不是啦,就是想做给你吃。”
“苏宥。”
“嗯?”苏宥回过头,“怎么了?”
“你这样子真好玩。”
苏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围裙,不知所措地摸了摸,“哪里好玩?”
“如果我是你上司我会喜欢你的。”
苏宥红了脸,“又胡说了。”
“昨天那个程烈,你能接受吗?他今年二十九,他不是那种混夜场的,有正经工作,好像是个工程师,他就是喜欢去酒吧坐那儿喝两杯,人品你可以放心。”
苏宥洗菜的手顿了顿。
“家世条件和你老板肯定是没得比。”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苏宥把洗好的菜放在盘子里,轻轻叹了口气:“我心里好像还腾不出地方,再等几个月吧,等之前的助理姐姐回来,我被调到其他部门,到时候见不到他了,我大概就会好很多。”
“你喜欢你老板什么?”
苏宥拿着锅铲站在厨房门口,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就是很厉害啊,年纪轻轻创办公司,做得这么大这么好,而且他是很有追求的,有想法有态度,是想要实现目标和梦想的那种创业者。”
徐初言好久没听到这种天真的话语,忍不住化身眯起一只眼。
苏宥继续道:“其实他家里是超级大的豪门,但他从来不想要倚仗父亲的权势地位,一个人出来打拼,我真的觉得他很厉害,明明拥有一切,但依然认真努力。”
苏宥形容的时候眸子都是亮的,徐初言从没见过这么生动的苏宥。
苏宥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怯懦的、暗淡的。
“我甚至很享受和他一起加班,虽然隔着一道门,但我能想象他在里面是什么样子。他开公司之后也没有丢掉他的技术,他现在依然可以写代码设计程序。每次开会,他都能轻松指出研发部方案里的问题,那个样子真的……真的很有魅力。”
徐初言不为所动,冷酷道:“只是文科生对理科学霸的盲目崇拜而已。”
“不是的,你还没见过他,见到你就明白了。”
“切,恋爱脑都是这样说的,”徐初言耸了耸肩膀,怪声怪气地说:“他不上镜,本人比照片好看,他真的是因为工作忙才不回我消息的,虽然他又穷又抠又□□丝还冷暴力我,但他平时对我挺好的,星座说了,我俩绝配。”
苏宥撅起嘴,“不懂你在说什么。”
“在说恋爱脑的几种形态,你现在处在第一阶段,盲目崇拜,十八层滤镜。”
“哼。”
苏宥不理他,回去继续做饭。
“你想做饭给你老板吃吗?”徐初言突然冒出一句。
苏宥差点没拿稳锅铲。
给傅临洲做饭吃?这个画面实在太诡异了,若是傅临洲坐在他身后,他怕是会紧张到把醋当成生抽倒进锅里。
“没、没想过。”
徐初言故意嘲他:“那你今晚的做梦素材岂不是有了?”
苏宥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咧嘴笑道:“对哦!”
徐初言差点翻白眼,再次感叹:“你没救了你没救了苏小宥。”
苏宥做好满满一盆麻辣香锅,端到桌上,又帮徐初言盛了饭,他笑道:“就让我没救吧,反正也只剩三个月了。你给我介绍的那个程大哥是挺好的,可是现在在我心里,谁都比不上傅临洲。”
苏宥把裹满酱汁的甜不辣夹到徐初言碗里,“尝尝。”
他突然又放下筷子,屁颠屁颠地跑去冰箱里找出一瓶可乐,给自己和徐初言各倒了一杯,认真道:“就算之后房东卖了房子,我们的友谊也不会断的,初言,等我找到新住处,第一件事就是邀请你来玩。”
徐初言静静看他,看他明明长着一副天生该被人宠的模样,却比谁都会照顾人,看他明明这么乖,却又孤独得惹人心疼。
他和苏宥碰杯,可乐晃了晃,徐初言说:“苏宥,你要幸福。”
*
提到“你要幸福”,苏宥一愣。
他犹豫半天,扭扭捏捏地掏出手机,含羞带怯地问徐初言:“初言,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看什么?”
“就是……我昨天喝醉之后,给傅总发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
“你表白了?”徐初言惊讶道。
苏宥立即摆手,“不是不是。”
他把手机拿给徐初言看,徐初言的表情立即从好奇变成皱眉不解,“这什么玩意?”
苏宥也很不好意思。
“那你老板什么反应?”
“我说我昨晚喝醉了,”苏宥学着傅临洲那个似笑非笑的戏谑表情,“他说,看不出来啊。”
“然后呢?”
苏宥怔住:“没有然后了。”
徐初言很是无语:“就这?你想让我从中看出什么?”
“就是、就是他至少不讨厌我,对吧?至少还能和我开玩笑,对了,他在电梯里还嘱咐我感冒不要喝酒呢。”
“是,他不讨厌你,但也看不出别的。”
苏宥笑着收回手机,摇摇脑袋:“没关系,不讨厌就行,我已经满足了。”
“傻瓜。”
苏宥嘿嘿傻笑。
吃到一半,徐初言忽然问:“苏宥,你没有其他朋友吗?”
苏宥顿了顿,塞了一口米饭,然后缓缓摇头,“差不多只有你。”
“为什么?你挺招人喜欢的啊。”
苏宥笑着低头,“没有,我一点都不招人喜欢,讨厌我的人更多。”
“不可能。”
“可我真的没有朋友,我曾经试着交朋友,但我总是弄巧成拙。我会主动付出很多,会帮他们带早饭,会送他们礼物,帮他们写作业,但是他们觉得我太夸张了,好像对他们有所图谋一样,就渐渐不和我玩了。而且我有个表弟,一直和我一个班级,他很受欢迎,我就很容易被忽略。后来上了大学,和室友关系也不算太亲近,毕业就不联系了。”
“公司呢?”
“本来有个实习生和我关系还不错,会一起吃饭,但是后来我成了临时的总裁助理,他就有点避嫌。”
“这不是你的问题。”
苏宥摇摇头,“不是的,应该有一半是我的问题,傅总他也说了,我总是唯唯诺诺的,这样真的很惹人讨厌。”
徐初言按住苏宥的肩膀,逼迫苏宥抬起头,他看着苏宥的眼睛说:“你一点都不惹人讨厌,你非常非常招人喜欢,程烈今天还给我发消息,说他觉得你很可爱。”
苏宥眼里逐渐蓄起水光。
他不敢接受,又低下头,哽咽地说:“谢谢你,初言,但我还是、还是有很多缺点的。”
“谁没有缺点?非要比起来,你身上的优点比我多多了,你本科毕业,我大二就被学校退学了;你有份稳定工作,我昼伏夜出地在酒吧里调酒;你赚的钱都攒着,认真生活,我天天吃外卖,钱也月光,你看看,对比之下,谁好?”
“可是你性格很开朗,酒吧里的人都很喜欢你,你的同事经常来你这里玩。”
徐初言噎住。
苏宥反过来安慰他,“没关系的,初言,你的话已经让我很开心了,我在努力改正我的缺点,我会慢慢变好的。”
他把麻辣香锅里的泡面夹给徐初言,“我最爱吃这个了,快尝尝,可下饭了。”
徐初言一脸无奈,最后只能低头吃饭。
这天晚上苏宥没有如愿做梦,他也没能在梦里给傅临洲做饭。
感冒愈发严重,喝了药,他就沉沉睡去,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闹铃闹了三四遍,他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差点又迟到。
苏宥连早饭都没时间吃,穿好衣服就冲去了公司,到的时候傅临洲正在等电梯,一转头就看到苏宥像小火箭一样地飞过来。
差点冲到另一边,傅临洲把他抓住。
苏宥跑得气喘吁吁,都没看到傅临洲,被抓住领子了还气鼓鼓地挣扎了一番,“谁啊干嘛……傅总?!”
他一下子站好,站军姿似地两手紧贴裤腿,“对不起,傅总。”
傅临洲松开他,正好电梯门打开,傅临洲把手放在苏宥背后,把他轻推了进去,“又对不起什么?”
“我差点迟到。”
“不是没迟到吗?公司管理规章里写了踩点上班也要罚款吗?”
“没有。”
傅临洲看着苏宥一头乱蓬蓬的小卷毛,猜到他还没吃早饭,苏宥吃饱和没吃完全是两个状态,吃饱之后他才会神采奕奕。
于是傅临洲按下十一楼的按钮,十一楼只有食堂,苏宥眨了眨眼,还以为傅临洲有什么急事。结果刚到十一楼,他就被傅临洲推了出去。
??
苏宥呆呆地望着傅临洲,有些无措地问:“傅总……”
“吃完早饭再上来。”
傅临洲朝苏宥抬了抬下巴,然后淡定地按下顶楼的按钮,独自上去了。
*
*
苏宥拿了一个梅菜扣肉包一颗茶叶蛋,配着一碗甜豆浆。
眼看着身边的同事陆陆续续都走了,食堂就剩他一个人,他心里有些慌,但一想到是傅临洲推他过来的,他就不怕了。
后背被傅临洲碰过的地方隐隐发烫,苏宥把手伸过去碰了碰,那处好像又痒又热,让他浑身都变得不自在起来。
傅临洲是怎么发现他没吃早饭的。苏宥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拿出手机照了照,也没发现自己有明显的面黄肌瘦。
那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苏宥一边思考着一边喝着豆浆,两条腿交错地晃了晃,小调都快哼出声了。
徐初言说得对,你没救了苏宥。
可是也要怪傅临洲,他干嘛总是施舍这种有意无意的温柔,实在是过分。
过分!
苏宥一口咬了一半的包子。
吃饱喝足之后,苏宥心情愉悦地回到工位。
还有两个月过年,他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帮傅临洲传达接收各个部门的年终总结和报表,以及制作傅临洲开会需要的PPT。
工作不算多,姚雨工作日志上的很多内容,傅临洲都没有分派给苏宥做。苏宥不确定傅临洲包揽很多是因为不需要他做,还是不信任他做。
正逢江尧的助理陪着江尧过来开会,江尧进了傅临洲的办公室,助理便在苏宥的工位旁边坐了下来,稍作休息。
“第一次见面,你好,我叫夏凌可。”
苏宥帮她倒了杯茶,“你好,我叫苏宥,是临时接替姚雨姐的。”
夏凌可今年二十七岁,留着及肩短发,穿着黑色大衣和皮靴,看起来和姚雨一样干练,苏宥对这样气场强大的女生总有些惧意和羡慕。夏凌可笑了笑,“我听姚雨说了,知道你年纪小,没想到看起来更小。”
苏宥不好意思地握住鼠标。
“工作忙吗?”夏凌可问他。
“还好,不算太忙。”
“那你比姚雨好点,她每次年尾的时候都要累死。”
苏宥脸色为难,“是我工作能力不够,傅总也不太把重要的事情交给我做。”
“你才工作多久,这很正常,放宽心啦,而且没事做不是更好嘛?理直气壮地摸鱼,我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苏宥讪笑。
“傅总还算是兢兢业业的上司,有时候你看着他忙,自己累点也无所谓了,不像我的那位,”夏凌可指了指办公室,嫌弃地撇了撇嘴:“助理就相当于他的二十四小时贴身保姆,帮他开会帮他写报告帮他做MBA的作业,甚至前几年的时候他为了追一个大一的小男孩——”
夏凌可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改口:“小女孩,说错了说错了。”
苏宥听出来其中意思,心里咯噔一下。
江尧竟然是gay?
难怪他第一次见江尧就有种亲切感。
“总之,”夏凌可一时没管住嘴,现在有些后悔,所以连忙结束了话题:“总之,不要给自己揽事,你和姚雨拿的工资可不一样,为了几千块钱累死累活,没必要。”
“姚姐工资很高吗?”
“特别特别高,不过她工作量也大啊,相当于全权负责傅总的行政事务,很多计划书策划案都是出自她手,她能者多劳,傅总也信任她,离不开她。”
苏宥低下头,看着自己桌上贴着的标签条,心中有些迷茫。
中午去吃饭时,碰上谢简初和他的主管,谢简初故作亲热地喊他:“哥,我们小组这次产品内测的反馈特别好,差不多明年三月份正式上线。”
他在家里从不喊苏宥哥。
苏宥听出他话语里的得瑟和炫耀,谢简初最爱做这样的事,父母的宠溺和无下限的纵容让谢简初变成了一个执着于吸引别人目光的表演型人格,他执着于在每个集体里做最中心的人物。
很多时候,苏宥都不理解谢简初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意义。
但在同事面前,他只能尽可能保持温和,他勉强朝谢简初露出笑容,说:“你们真厉害。”
谢简初的同事跟着打趣:“苏助理,帮我们在傅总面前多说说好话啊。”
苏宥只能笑笑,然后找了个空位闷声吃饭。
夏凌可的话,还有谢简初小组的欢声笑语都在刺激苏宥,苏宥觉得自己需要做一些事情,有什么东西在怂恿着他,吃完饭后,他焦虑地等到下午的上班时间,十一点三十分,分针滑过,他立即起身去敲傅临洲办公室的门。
“进。”
傅临洲的声音沉稳冷冽,但这一次,苏宥的心跳没有因此被抚平。
他走了进去,傅临洲正在电脑上操作,修长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直到苏宥走近,他才停下来看向他。
苏宥鼓起勇气,说:“傅总,和莱恩斯合作的项目……”
傅临洲看着苏宥整张脸青一阵白一阵,几个字都说得很艰难,他也不催,只耐心地等着苏宥说完。
“我可以写项目计划书吗?”
苏宥终于说出口。
他想像姚雨和夏凌可那样,甚至像谢简初那样,不是被动地接收任务,而是在做事时注入自己的思考和想法。
他想让傅临洲看到他的能力,他想为傅临洲分担。
说完他都不敢抬头,两只手在背后紧紧攥在一起,指尖都泛白。
傅临洲许久没回答,就在苏宥绝望之际,他终于开口:“可以。”
苏宥猛地抬头,傅临洲已经把视线收回到屏幕上,继续敲击着键盘。
“想写就试试吧,姚雨电脑上应该有模板,可以借鉴。”
苏宥喜不自禁,连忙说:“谢谢傅总。”
他兴奋地转身离开,明明是多了份工作,却开心得像是中了彩票,傅临洲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傻子。”
傅临洲不理解他在开心什么。
苏宥一回到自己的工位就开始研究怎么写计划书,虽然之前在学校里他了解过商业计划书,但那毕竟是书本知识纸上谈兵。
莱恩斯公司是行业内有名的家装公司,安腾已经和其达成了长期合作。
“首先是资源共享,其次是推行装修和家居的整装模式,拓宽客户渠道,要让设计师在和顾客沟通装修事宜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把我们公司的智能家居推销出去……这需要一个怎样的机制?”苏宥咬着笔,前思后想又在电脑上百度了很久。
他看了很多同类型的计划书,快到六点的时候,终于好不容易想出点头绪。
他想加个班,可是傅临洲从办公室里出来,苏宥就下意识起身。
“还在忙?”傅临洲问他。
苏宥点头又摇头。
“计划书后天给我就行,别加班了。”
“好。”苏宥立即听话地保存好文件,背着包跟在傅临洲身后等电梯。
走进电梯,狭小的空间让苏宥的神思迅速开始游离,傅临洲问他问题他都没有听见,傅临洲只好重复了一遍:“你住在哪里?”
苏宥立即回过神,“在清林路上的一个老小区,离公司就三站地铁的距离。”
“一个人住?”
“嗯。”
苏宥总觉得他好像在哪里回答过这个问题,但始终想不起来。
电梯到一楼,苏宥先出去,他飞快地偷瞟了傅临洲两眼,然后心满意足地和傅临洲道别:“傅总再见。”
“明天见。”傅临洲对他说。
电梯门缓缓关上,苏宥脸红到耳尖。
傅临洲说的是明天见。
这三个字怎么这么好听啊?苏宥在心里模仿了好几遍,心情依然激动,直到电梯显示到了负一层,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公司。
明天见,苏宥在心里说:不,今晚也可以见,梦里见。
只可惜他今晚满脑子都是计划书怎么写,竟然没分出心思来做美梦。
一觉睡到闹铃响起。
苏宥未觉遗憾,起床做了早餐。
他喜欢这种充实的日子。
充实且有盼头。
第二天他一早就来公司,继续写计划书,傅临洲经过他工位时,稍停了停,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
苏宥花了一整天时间,终于把计划书写了出来。
他交给傅临洲,傅临洲简单翻了翻,说:“辛苦了,我马上看。”
苏宥笑着说:“好。”
他两只手背在身后,站在傅临洲面前时还不自觉晃了晃,傅临洲抬头看他,看到他隐隐露出来的酒窝。
写个计划书就这么高兴吗?
增加工作任务反而高兴,傅临洲搞不懂这个小孩。
苏宥今天一整天的心情都变得很好,回家之后他还特地奖励自己一个小蛋糕,徐初言开门出来,从窗户里看到苏宥一边吃蛋糕一边看哆啦A梦。
“苏宥,你三岁吗?”徐初言吐槽他。
苏宥也不恼,笑眯眯地去开门,“上班了?”
“嗯。”
“初言,我这两天心情都特别好。”
“为什么?”
“我这两天写了一份计划书,针对我们公司接下来一个很重要的合作,是我主动争取的,我问傅总计划书可不可以让我来写,傅总说你想写就试试吧,然后我这两天废寝忘食,终于把计划书写好了。”
“然后呢?”
“我早上就给傅总了,他一直到下班都没有喊我,你说这是不是说明我写得还不错?如果有问题的话,一定早早退回了。”
“应该吧。”
苏宥咧嘴笑,徐初言没见过这种天真的打工人,摇了摇头,“果然是刚毕业。”
“我的梦想就是像之前那个助理姐姐一样,能力强到可以全权处理傅总的事情,我希望能变成傅总的左膀右臂。”
“你不是说就三个月吗?”
苏宥卡了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挠了挠后脑勺:“你不说我都忘了。”
几秒钟的沉默之后,苏宥低下头,难掩落寞:“对哦,只剩不到三个月了。”
徐初言想到程烈,他转了转钥匙,说:“苏宥,跟我去酒吧坐坐吗?”
苏宥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蛋糕还有正在播放的动画片,他在哆啦A梦和酒吧之间犹豫片刻,最后选择了哆啦A梦,“算了,我不去了,反正也喝不了酒。”
“你现在到底怎么想的啊?”
“就是……想在他面前好好表现自己,让他看到我的能力,珍惜这三个月的时间,希望他不要那么快就忘了我。”
“就这?”
“嗯。”
“傻了吧唧,真喜欢就去勾引啊,反正秘书上位的数不胜数。”
苏宥涨红了脸,甚至有些愠怒,“才不可以,傅总有未婚妻了,你不要说这样的话,很没有道德。”
“你有道德,你在这边搞什么纯情暗恋,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徐初言说完转身就走,苏宥伸了伸手,也没有抓住徐初言的衣服。
他好像惹初言生气了。
苏宥有些沮丧,初言是他唯一的朋友,他竟然说话这般口无遮拦,初言会不会开始讨厌他?
苏宥穿起外套就追了过去,拿着另一盒没开封的小蛋糕,冲下楼梯,挡在徐初言面前,气喘吁吁地拦住他。
徐初言一脸疑惑。
“初言,你不要生我的气。”苏宥眼角都红了。
“……我没有啊。”
苏宥把蛋糕塞到徐初言手里,“我刚刚说话说得不对,你不要生气。”
徐初言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在苏宥的卷毛上撸了一把,无奈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苏宥嗫嚅道:“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徐初言看着他这副模样,知道他有多脆弱敏感,忍不住伸出胳膊抱了抱他,犹豫了一下之后开口:“我这人说话就是很没有边界,如果我说了什么让你不舒服了,那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还有,你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真的吗?”
“真的。”徐初言拍了拍苏宥的后背,说完又觉得肉麻,“怎么跟你待久了,我也开始说这么恶心的话了?”
苏宥破涕为笑,心情立即愉悦起来。
徐初言想了想,又说:“暗恋没有错,既然他是直的,默默喜欢也没什么,你不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苏宥笑着说。
徐初言推他,“回去吧,门关没关?”
“我现在就回去,初言你路上小心。”
徐初言看着苏宥蹦蹦跳跳上楼的背影,在心里想:那个什么傅总不傅总的,你不喜欢苏宥,可真是亏大发了。
苏宥值得拥有很多很多的爱。
回到家里,苏宥吃完蛋糕,简单打扫了一下卫生,洗了个澡,然后就躺在床上想明天要开的会。
会议的内容就是和莱恩斯的合作,会议需要材料,那么他的计划书就会被发给公司的重要领导,傅临洲也会根据他的计划书,布置具体的工作任务。
苏宥知道傅临洲不会说“这是我的助理写的计划书”这样的话,但是他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开心的不得了。
这是他毕业工作以来,做过的最有成就感的事情了。
这晚他还做了一个甜津津的梦。
梦里傅临洲把他抱在腿上,夸他工作努力认真。
苏宥圈着傅临洲的脖颈,小狗似地啮咬他的脸颊和耳垂,小声说:“不要忘记我。”
说完他就把脸埋在傅临洲的肩上。
傅临洲把他搂紧,“我怎么会忘记你?”
苏宥嘀咕道:“就算三个月结束了,我被调到其他部门,可能很多天都见不到你,你也不要忘记我,看到我的时候不要像陌生人一样,还有,要经常来我的梦里。”
傅临洲好似听不懂,带着醋意问:“你在说什么?”
苏宥眨巴眨巴眼睛。
傅临洲把苏宥压在床上,两只手按住苏宥纤细的手腕,吻从苏宥的耳侧滑至锁骨,苏宥的衣服一件件被剥开,傅临洲握着苏宥的膝弯,把他往自己的身前拽了拽。
苏宥在床上总是很乖,傅临洲让他如何他就如何,摆成什么样的姿势他都配合。
傅临洲吻住他,又在唇齿交融的间隙里问他:“你说谁不要忘记你?”
苏宥被亲得晕乎乎,目光迷离,“你,你不要忘记我。”
“我是谁?”
“傅临洲,”苏宥说完之后又小小声补充了句:“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