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像是北极的戈壁, 一望无际的雪与山占据了整个视野。刺骨的寒冷盘旋而上,呼吸间,雾样的白气散开大片。
季南立马想到他们在太平间的遭遇——那个可以制造极寒的诡异液体。
现在想来, 它只是死亡的化身之一而已,其名为寒冷。
考虑到廉宗的身体状况,季南第一时间就想回到刚刚那个空间去。然而她刚刚踏出一步,便被从天而降的巨大冰锥阻拦了去路。
准确的来说,是差点被这东西削掉脑袋。
冰锥插入地面,光亮的表面映照出季南的脸,其上散发的冷气让她下意识退后一步,单从那幽幽冷气就足以看出其内部的坚硬, 至少比水泥要结实的多。
季南抬头,她看见漫天的雪汇聚在一起, 在几十米的高空凝结成两人大小的冰锥,一个接一个往下坠落。
如果被砸到,一定会变成肉酱。
两人身上都带着另一个人, 他们连反击都做不到, 只能被一个个从天而降的冰锥逼到后方,白雪皑皑的空地上,离出口越来越远。
冰锥还不够, 天空中又凝结起长着锯齿的冰轮, 它们在空中旋转, 那声响像是飞机的涡轮, 一看就能将人削成碎肉那种。
倒霉的是, 这样的冰轮一共有三个。
不过几分钟不见, 它就会弄这么高级的玩意了?
明明之前还只会凝冰锥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攻击手段。
真的是几分钟吗?
冰轮像是按了自动导航, 他们跑到哪冰轮就追到哪, 不光如此,它们还会自动刹车,两人连引诱它们相撞自毁都做不到,只能一味地逃窜。
季南与柳陌白左闪右跳,但再怎么灵敏的人也抵不住这样的进攻,更别提他们之前经历了一场恶战,消耗巨大,不出几分钟便伤痕累累。
柳陌白调整柒怀淼的姿势,空出一只可以拿剑的手,硬着头皮迎接直冲他奔来的冰轮,白剑与旋转的锯齿相撞,摩擦出星点火花,又很快消散在冷空气中。
他一臂难敌,很快败下阵来,虎口处渗出的血越来越多,逐渐染红整个手背。
后方一个冰轮直直向柳陌白冲去,然而他根本退无可退,连卸力都做不到,但凡他稍稍移动重心,就会被前方的冰轮吞噬成一滩血雾。
危急时刻,季南冲过来,给了冰轮一脚,让冰轮移开一点,给了柳陌白逃走的余地。同时她也一个急转,试图让后面的冰轮与前面那两个相撞。
三个冰轮在相距三米远的地方停止不动,又齐齐转向两人的方向。
又失败了。
连柳陌白的武器都没法拿它们如何,自己赤手空拳就更不用提。
无论如何,季南算是救了柳陌白一命,于是他道:
“多谢。”
“不用,你死了我损失很大,只要别满脑子想着怎么与我同归于尽就行。”
这有点困难。
柳陌白贼心不死。
“对,别做对你我都不好的事。”这句是命令。
柳陌白:……
这下彻底没戏。
三个冰轮蓄势待发,它们将自旋的速度提升到极致,随时准备着将它们搅成漫天飞舞的血雾。
或许来这里的决定是错误的,但季南没得选择,要不被特异点压成碎片,要不在暗无天日的黑暗中度过数不清的岁月,那还不如来这里碰碰运气。
未来只留给她一条路,一直如此。
这只是它的造物,充其量是个小喽啰,跑龙套的,而季南与柳陌白都拿它们毫无办法,更别提本体降临后会是怎样的情况。
季南曾来过一次,大概知道它的想法——现在只是猫捉老鼠的游戏而已,它就是喜欢看人类苦苦挣扎的样子。
吞噬‘黑核’后,‘白核’的实力强了不止一星半点,至少绝对不是现在的季南所能撼动的程度。
一路走来,她不认为自己已经够强,但至少可以自保。
但现实告诉她:你能自保,是因为还没有遇到足够强大的对手。
难道人类注定无法逾越此等差距?
可那又如何?
呼出的气化成薄雾,季南看向廉宗,他头上已经凝了一层白霜。
她得把廉宗带出去。
死在这里就太亏了。
“两个核都很成熟,一方将另一方吞噬后获得的成长不是同一个量级。”
作为打爆‘核’最多记录的保持者,柳陌白在这方面还算有经验:
“这是我目前见过最强的‘核’,如果它能诞生的话。”
“诞生?”
“有特异点才能有‘核’,闵兰31号医院是它们两个共同组成的特异点,其中一个‘核’消失,特异点也随之坍缩。但因为第二个‘核’的存在,特异点坍缩的并不完全。”
“它需要以这个特异点为基础重构自己的领域,也就是特异点……相当于将金属融掉重新铸成别的东西。”
感谢上帝,柳陌白在解释这些东西的时候话不算少。
“如果特异点无法重铸,‘核’也就无法诞生?”
“这些都是理论上的。”
到底准不准那是另一回事。
季南:……
两人说了很多句话,那三个冰轮却依旧在原地旋转,甚至还有越来越慢的趋势。
逐渐地,它们停止了自转,齐齐转向另一边,恭敬地伫立着。
没错,恭敬。
季南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冰轮上看出恭敬这两个字的。
最后一片雪花落入冰雪之中,与无数细小冰晶融为一体。
雪停了。
冰轮一动不动,如飞机涡轮般的噪音也消失不见,无尽的冰原中,世界仿佛陷入时间的凹陷处,静止的永恒。
这种空寂感只维持了几秒。
细小的白雪在地面跳动,地下深层的震颤传到季南脚底,大地正发出细小的轰鸣声,直到震耳欲聋。
地震?
不,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白雪皑皑的极地裂开缝隙,蜘蛛网似的向四周蔓延,裂痕最中央的地面尽数上涌,好似真的有什么东西要破地而出。
季南与柳陌白绕开缝隙,移动到安全的地方静观事态发展。
这个‘移动’,就移动了许久。
中间凸起的地方越来越高,逐渐形成一座崩裂开的山,几乎有五层楼那么巨大。
季南一边躲开快速崩裂的大地,一边观察事态发生的状况。
那座高山的中间,巨大的缝隙中,一个人头从里面慢慢浮现而出,从大地中现出身形。
一个石头做的人头,准确的说,一个佛像的头。
十分钟后,震动停止,完整的佛像挤开山石的碎块,呈现在两人眼前,季南已经离得很远了,却还要仰着脖子看它。
那佛像屹立在冰原中,灰白的身体与白雪差不了多少,它慈眉善目,宝相庄严,乍一看就像寺庙中央坐着的佛祖。而那三个冰轮在雪原中漂浮着,宛如三个虔诚的信徒。
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季南直视佛祖的脸,很快发现违和感的源头
——它有四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