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过来自己脑子里的内容, 廉宗急忙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脑子里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啊!
看到这,白大褂医生叹了口气, “看来你的症状真的很严重, 这样,你跟我来吧。”说罢,他起身, “旁边有个小房间,里面有可以抑制精神疾病的药物, 在开药方之前,你先吃上一颗。”
廉宗也没什么怀疑的,或者说, 即便怀疑, 廉宗也会跟着医生走。
两人路过季南, 看着廉宗与白大褂医生的背影,季南紧盯着属于医生的那个,阴森地笑了下。
直到看到他推门时微微颤抖的手,季南才满意地移开视线。
原来不是看不到,而是一直装作看不见。
季南进食的速度很快,没过一会, 她手里就没剩什么东西。她将剩余的残渣扔出窗外, 又扫了那滩诡异液体一眼, 示意它赶紧滚蛋。
早就与墙缝几乎融为一体的它们如获大赦, 一溜烟钻到房间角落里的排水管里去了。
接下来,洗手,洗脸, 整理衣物, 清理现场, 季南要将一切伪装成正常的模样。
他们进去的时间很长,足以季南做完一切。
她拍拍从自己靠近时就在不停颤抖的洗手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如此想道:
可惜啊。
那医生身上的味道真的很香,怎么就不能吃呢。
脑海中闪过带有遗憾意味的语句,但季南脸上却丝毫没有那个意思,反而扬起玩味的笑容来。
不,不对。
这根本不是自己要笑的。
季南试图压制自己上扬的嘴角,但她的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大脑与肉/体之间的连接不知在何时断开,她眼睁睁地看着右手附上自己的脸颊。
从未停歇的耳鸣声轰然炸起,脑海里一阵刺痛后,季南失去了意识。
但她的身体没有。
镜子里,美人笑着张开嘴,露出其中洁白整齐的牙齿,她将手伸进其中,用手指一一抚过,从最里到最外,又从最外滑到最里,缠绵许久。当手指抽出,唇瓣与湿润的指腹拉开一道细长的银丝。
她转而抚摸自己的脸,又笑,笑出了声。声音如同银铃,又如同清泉,却荡漾着不可言说的黏腻感。
那漆黑的眼里不再是波澜无波的一潭死水,而是充斥着疯狂的迷沼,至少此时此刻,季南已经不再是季南。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口,一张一合,不成音调的语句从嘴里蹦出:
“特别的……好想吃掉……喜欢……”
‘它’看起来还是不太会用发声器官。
是的,季南已经不再是季南,而是
——‘它’。
人类留下的纸条中是这样写到的:
1、看图标,不要看文字。不要去错误的科室,本来是一种,会变成两种,或者更多。
进入与本身疾病不相关的科室会被加上有关于该科室的debuff。
也就是说,由于季南踏入精神科,在没有精神疾病的情况下,她患上了随机的一种精神疾病。
处于某种必然的原因,‘它’作为一个人格降临在季南身上,并暂时掌控了她的身体。
没错,季南患上了解离性人格障碍,俗称人格分裂。
修长的五指在游移,从脸颊到鼻子,再到额上,又慢慢滑下,摩挲着细长的脖颈。‘它’闭上眼睛,几乎是陶醉般地在享受着手指间传来的触感。
等摸够了,‘它’将季南的手臂凑到嘴边,深深地嗅了一下,伸出舌头舔了又舔,随后重重一口向手臂中间咬去。
随着鲜红的血液从其中流出,‘它’并没有继续收紧下颚,而是松开了嘴。
明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它’看起来并不高兴,‘它’噘着嘴,轻轻抚摸带着血的咬痕,结果哆嗦了一下。
半晌,‘它’才憋出一个字:“疼。”
这是‘它’不久前新学到的词汇,从那个已经碎成原子状态的人身上。
不知道该如何缓解这份痛苦,‘它’只好难受地左右徘徊,在为数不多的记忆的操控下,‘它’下意识抬手想扶扶鼻梁上的东西,结果摸了个空,这让‘它’愣住了,直到几秒后那伤口愈合消失。
就在此时,旁边的门忽然打开。
随着房门的开启,廉宗的脸从门后露出,他的神情不再有几分钟前的紧绷,只是新添了几分疑惑,看起来精神状态好了不少。但显然,他不理解季南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他在隔间都听得一清二楚。
看到廉宗的瞬间,‘它’脸上的表情忽地淡下去。
‘它’快步向廉宗的方向走,在廉宗反应过来之前将他摁进隔间里,碎屑飞溅中,‘它’用手掐牢牢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台子上,任凭廉宗如何挣扎也无动于衷。
对于季南的身体来说,廉宗挣扎的力气和小猫没有区别。
‘它’眯着眼睛凝视廉宗半晌,最终低沉而缓慢地说到:
“我见过你。”
“咳咳……你当然见过我。”廉宗艰难地说。
他不知道季南在发什么疯,只希望她能尽快想起自己。
要不然自己就要被活生生掐死了。
“我们从上一个特异点开始时就一直在一起……唔。”
也不知哪句话惹到了‘它’,廉宗感觉自己本就不充裕的呼吸空间连一丝都不剩。
“一直?”
‘它’将这两个字在嘴里细细咀嚼,当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后,‘它’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要说刚刚只是不悦,那‘它’现在已然动了杀心。
‘它’的手指不断用力,若不是因为刚刚掌控季南的身体,行动时略有僵硬,否则廉宗的颈椎早就被掐成两截。
不过没关系,‘它’不在乎面前这人有何种死法。
只要死了就可以。
空气被迅速消耗,不出半分钟,廉宗的脸就泛起青色。他一手扣住自己脖子上的那只,试图挣扎,另一只手伸到最长在旁边来回摸索。
就算反应再怎么慢,他也知道季南现在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这间科室影响了她。
早知道还不如让其他人来呢,怎么着也比季南好对付吧。
“这位患者,您先冷静一下。”在一旁看了半天的白大褂医生终于出声,他缓步向前,试图安抚这位患者过激的情绪。
白大褂医生一步步接近,‘它’都没有理会,直到他与‘它’距离一米之远。
廉宗甚至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白大褂医生就捂着脖子倒地上了。
本来想切下脑袋的,嘁。
这么想着,‘它’慢条斯理地伸出舌头,将手上残留的鲜血舔干净。
这场景被廉宗目睹,他下意识地想起没吃药前所看到的‘幻觉’。于是更加急切地挣扎起来。
摸索了半天,廉宗终于抓到了那个小瓶子。
被他愈发激烈的挣扎吸引,‘它’看着廉宗青紫色的脸,忽然就改变了注意。
比起死亡,‘它’更想看见廉宗红眼睛的样子,‘它’知道一个人类的眼睛变红会发生什么。
只要他的眼睛变红,那么‘一直’这两个字就会属于自己了。
这想法让‘它’高兴,而‘它’从不会压抑自己,于是笑出声。
廉宗已经顾不得‘它’为什么笑了,因为‘它’的手并没有因为发出笑声而放松。眼前的视线变得恍惚,笑声渐渐远去,自己缓慢的心脏收缩的动静成了廉宗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他甚至想:
季南不会在为了马上就能掐死自己而感到高兴吧……笑得这么开心。
在意识马上就要远去的瞬间,‘它’松开了手。
空气像海水似的倒灌进肺里,带来灼烧似的疼痛,他的肺部不受控制地抽搐,又贪婪地想要呼吸。
这就导致他蜷缩着身子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像是要咳出五脏六腑似的剧烈。
越是看廉宗痛苦,‘它’就越是愉悦。
根本不给廉宗反应过来的时间,‘它’伸手扼住廉宗的下颚,轻而易举地将他提到自己眼前。
“看着我。”‘它’说。
廉宗大喘着气,催下眼帘将视线移到一边,却又听见‘它’威胁自己:
“看着我,不然你的眼睛就永远不必再转了。”
不知不觉间,‘它’说的话越来越流利。
看来‘它’的心情还不错,竟然先采用了口头警告,而不是直接上手。
无奈,廉宗只得照着‘它’说的去做。
几秒后,‘它’满意地看着廉宗面红耳赤,目光迷离,以为廉宗的眼睛马上就要变红,手上遏制住他的力气不免放松了几分。
结果就着了廉宗的道。
廉宗感觉到‘它’放松了警惕,扬起怀中早就打开盖子的小瓶子,瓶口对着‘它’的口直接往里灌。
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气,毕竟这对廉宗来说是最后的求生之法,若季南没办法恢复清醒,他肯定得死。
‘它’不知道的是,自己只是作为一个人格降临在季南身上,本质上还是人类,所以并没有精神攻击的属性。廉宗的种种异样并不是精神值下降导致的。
好在廉宗鱼死网破时用的力气够大,挣扎间还真让‘它’吞进去几颗。
不过很快,瓶子被掀翻到空中,药粒撒了一地。
而廉宗的脖子再次回到‘它’的手上。
这次,廉宗没有选择挣扎,因为已经没用了。
还不如留下最后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