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忆醒来时, 右脸颊贴在书籍的内页上,他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左侧书页上的一句“家里充满爱情的气息。”
“……”
他缓了几秒才从迷蒙的状态清醒过来,右手将身体支起来时,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几乎疼得要裂开了。
他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 长得好像他在里面度过了一辈子。
梦境光怪陆离, 可当祝忆努力回忆梦境的内容, 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只觉得浑身都很累, 身体的脱力与大脑神经突突的钝痛感, 好像下一秒就会倒下去。
书房里的时钟提醒他现在的时间:还不到七点钟。
他仅仅睡了三个小时。
“……”
祝忆摸了下左侧胸口的位置, 心率有点过快了。那奇怪的梦带给他的心悸感没有彻底消失。
他不打算再回到卧室接着睡了。
他瞧着那句“家里充满爱情的气息”,遂往后翻了几页, 直到看到“爱情是瘟疫!”才将书签夹在里面收了起来。
祝忆尝试恢复一个月之前云昭不曾出现在他生命中的规律生活, 他像从前一样醒来后出门慢跑, 八点钟为自己准备早餐, 吃过早饭之后驱车前往公司。
然后开启他忙碌的工作日。
祝忆决定做回从前那个跟云昭还不曾有过任何关系的自己。
他曾经多么逍遥自在, 什么也不在乎。
履历漂亮,事业有成。
他何必沉浸在一段不过半个月的恋情中?
在进入电梯的途中他碰到许多员工打招呼,他们还尚不清楚自己的老板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仍然带着独属于社畜的、硬挤出来的充满活力的表情,然后在心里呐喊“上班碰到老板,今天又是屎一样倒霉的一天呢”。
祝忆则是微笑地点头回应。
他自己好像也被员工们的活力感染到,马上就要将往事彻底淡忘掉。
这一天他过得还算顺利, 除了工作时频频走神、注意力不大集中、没有食欲、头疼得想死以外, 一切都非常美好。
当然, 祝忆把他出现上述情况的原因归结为前一晚没有睡好, 或者是昨天收拾屋子导致大脑过于兴奋的结果。
直到他连着两个晚上做了相同的梦, 并且清醒之后依旧大脑空空,什么也不记得……
他终于意识到他不能够继续留在家里,那会令他陷入梦魇。
祝忆索性直接睡在了公司。
偌大的公司大楼,晚上除了值班的保安,就只有祝忆一个人。整个公司楼除了紧急出口的绿色标志,其余地方皆是漆黑一片。
白日里喧闹明亮的办公大楼,它的夜晚却是如此幽静恐怖。
可即使是这样阴森的环境,祝忆也觉得比他留在家中要好多了。
他仍然失眠,但总算不再做那让他心悸的梦了。
……
林特助是整个公司大楼,除了祝忆之外最早知道他跟云昭退婚的人。
告诉他这一切的人是陈君华董事长。
因为祝忆好几日没有回去祝家,也不曾打过电话,她担心祝忆的状况,便只好让林特助多加注意。
吃了一口惊天大瓜,林特助心里满是听到八卦的激动。
可惜他无法跟人分享,吃瓜的乐趣一下子失去了一半。可即便如此,作为第一个吃瓜的人,他拥有的快乐仍然是巨大的。
林特助顿时感觉这一周的工作都不会觉得疲惫了。
虽然他还算爱戴他的老板,但谁能抗拒吃瓜的喜悦呢?
难过最近老板总是精神不振,午饭也经常不去吃。原来是失恋了啊。
不同于包括祝家两口在内的其他人,林特助是日常生活中与祝忆接触最多的人。
祝家老两口或许还以为祝忆对颜家小姐没有感情,可他却清楚事实并非如此。
毕竟他可是见识过祝忆当初为颜小姐选生日礼物跑了多少地方。
那段时间光他这个助理的加班费都有五位数,差点连腿都跑断了。
而且,祝忆跟云昭恋爱的那两周,林特助也是知情的。
林特助想,祝忆如此一蹶不振,也许是因为还惦记着颜小姐,
他犹豫几秒,开口说:“祝总,我昨晚回家还看到颜小姐了。”
还打了个招呼嘞。
颜小姐倒是自然大度,即便是跟他老板分手了,看到他时还朝他挥手来着。
而且,她的气色也比祝忆好多了。
祝忆手里的签字笔停顿了下,“……是吗?看见就看见了,何必要再跟我提一句?”
林特助:“……”
“……抱歉,老板。”
啧,完蛋,戳到老板伤疤了。
最近陈董还有祝董经常会问他有关祝忆的情况。可祝总现在这种状态,他得怎么给老两口回答啊?
祝忆说完,抬头看了林特助,有点后悔自己嘴比脑子快。
他给了林特助一个眼神暗示,示意他能够继续说下去。
然而林特助虽然脑子转得快,却也没办法揣测祝忆这种奇葩的心理活动。
他谨记“老板说什么就做什么”的优良美德,当真就闭口不言了。
祝忆:“……”
他抿着嘴唇,到底没有开口让他接着说下去。
*
祝忆跟云昭退婚的消息只用了短短五天就在沿滨市的上流圈子里传了个遍。
有人猜测是祝忆有了女友,所以为爱跟家里抗争。
也有人说是颜家小姐挑剔,瞧不上祝家儿子。
还有各种离谱的推论,不过没能落到祝忆耳朵里。
这段时间带着礼物来拜访他的就有近十人,来找他的原因只有一个,给祝忆介绍相亲对象。
祝家是多大的门户啊!一旦跟祝家结亲,往后的生意就是顺风顺水。
更何况祝忆的外形、能力,样样都是出类拔萃。女孩们也对他很满意。
以前这些人不来,是顾忌着祝家跟颜家二十年前的亲事,唯恐得罪了另外一家。
沿滨市能叫得上名字的家族,哪个不清楚这两家是世交?
祝忆简直烦不胜烦。
但他烦躁的原因并不只是来往的这些为他介绍亲缘的商人,还有另一层原因:颜家那边访客绝对只多不少。
他是男人尚且如此,云昭那边就更不必说了。
她没学过如何经商,这就意味着与云昭结婚后,等过些年颜明跟叶琳溪退居后位,便可以轻易掌握整个颜家。
多少人盯着这块肥肉。
估计再过不久,颜家的门槛都要被这些人挤破了。
她又傻乎乎的,很容易就会被蒙骗。要是碰到个演技好会骗人的……
祝忆看着由前台姑娘搬进办公室的一大堆名贵礼物,脸色越来越差。
林特助进祝忆办公室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祝总。韩总来了,说想见您。”他小心开口。
在面对祝忆时,林特助很少这样小心翼翼。
他的老板虽然不怎么通人情,不过脾气一直很温和。所以他做这份工作以来,几乎都很顺心。
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祝忆这么暴躁。
可以记入他的重大事件记录册里面了。
祝忆侧头看了他一眼,其实有点不大想跟韩启林见面。
反正他的这位学长大概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让他上来。”
几分钟后,韩启林进到祝忆的办公室。
当看见祝忆的脸色时,他讶异出声:“祝总最近没休息好吗?”
祝忆勉强笑了笑,“只是最近公司事情有点多,忙了些。”
韩启林信了几分。
“听说,你跟颜家小姐的婚事……”
“嗯,解除了。”祝忆没等他说完,就自己先承认了。
这几日来问他的人数不胜数,或是旁敲侧击,或是直入主题。
他头一次发现这些商业精英居然一个个都这样八卦。
短短几日,祝忆的整个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无论他看谁都觉得面目可憎。
就连大学期间跟他关系还不错的这位学长也是一样。
平常还能称得上一句清俊,可现在韩启林的大小眼此刻在祝忆眼里变得尤为明显。
祝忆并不双标,他对自己跟对旁人没什么差别。
今早他洗漱时看见镜子里自己那张惨白的面容,丑得他直想砸镜子。
韩启林抬手拍了拍祝忆的肩膀,“你反正对颜家小姐也没什么感情,提出退亲也好,好歹自由清净。”
祝忆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跟他这位曾经的学长交谈起来很累。
他本想解释他才是那个被退亲的,张口时却莫名疲惫。
最后,他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
“韩总还有事情吗?待会儿要参加分公司的工作汇报。”
韩启林愣了下,头一次从祝忆嘴里听到赶客的话。
也许,真是最近公司事务多吧……以他对祝忆品性的了解,能让他开口赶客还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没有没有,我来就是听说你们退婚的事情,有点担心就过来看你了。”
听到“退婚”两个字,祝忆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他垂下眼,掩盖住眼中愈发明显的烦躁之色。
“既然在忙,那我就不打扰祝总,先告辞了。”
韩启林转身回去的那一瞬间,脸上带上了笑意。
原本他担心韩宁在祝忆有婚约的时候追求他会被人说三道四,有损名声,所以一直都让她不要表现得太直接。
但现在祝忆跟颜家千金解除了婚约,即使他妹妹跟祝忆在一起了也不会受人诟病。
……
祝忆以为自己忙起来便能很快忘记那些跟云昭有关的事,作息也会迅速调整回来。
可他显然错了。
长时间的失眠让他变得焦躁易怒,可祝忆的修养又注定了他不可能对谁发火。
一开始,他还能强撑着充满干劲,可每当他独自一人或是晚上留在公司时,到会感到无穷无尽的疲累。
他睡不着觉,身体逐渐出现疲态,白天也无法安心工作。
他高估了自己的自愈能力。
终于,他就连在白天也无法伪装自己了。
他的脾气变得有些暴躁,那些带着虚伪的嘴脸前来与祝忆谈判或是合作的商人,终于体会到这位年轻的管理者言辞有多么犀利。
祝忆不希望自己的状态影响到公司,他只好分出更多的精力去控制自己的脾气。
晚上,他不得不加班记忆那些商人的手表、配饰,以确保之后的合作中他不会叫错他们的名字。
他的状态开始进入恶性循环。
白天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躁郁情绪,难以快速投入工作,晚上则要加班加点弥补白天的漏洞。
他这辈子头一次这样混乱且低效。
祝忆清楚,再这样下去,他总有一天会在工作中出错。
他只得把很多不是很重要、用不着他亲自出面的应酬全部交给了底下人去做。
林特助向他提起一个需要出差几天的工作,没成想祝忆却皱着眉头拒绝了。
“这是金融部该干的事。”
“……”
您之前不是说要亲自解决吗?
祝忆消极的工作状态看得林特助心惊肉跳。
林特助正面临着上班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情况。
他的工作狂老板现在竟然不想干活了?!还总想着把活往外推!
然而最糟糕的情况远不止于此。
几分钟后,林特助接到来自前台的电话,听完电话内容,不由得拧眉。
“祝总,那个,韩宁小姐想要见见你,现在就在公司楼下等着呢。”林特助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这韩家的两兄妹是怎么回事?前两天是哥哥,今天是妹妹。
非要挑老板心情最差的时候,不是上赶着往枪口撞嘛!
祝忆皱了下眉。
“待会儿还有一场会议要开,告诉韩小姐改天……告诉她最近别来了。”
“好的祝总。”
“等等……”祝忆倏然想到什么,改了口,“让韩小姐上来。”
林特助对祝忆态度的转变一头雾水,不过他还是按照他的话去做了。
……
韩宁穿着一身白色裙装上来,裙尾如花瓣似的翘起一点,头发被一根素净的翡翠簪子扎起,色彩格外清新。
“祝忆。”看到祝忆的第一眼,她唇边勾起一抹微笑,像是全然忘记不久前挂断电话的失态。
林特助为她倒了一杯茶水,随后退出会面室。
“你跟颜小姐……”
“嗯。”祝忆皱着眉应了一声。
他头一次发现韩宁跟她的哥哥居然这样相像,就连见面的第一句话都是一模一样。
韩宁的眼底几不可察露出喜意。
她听哥哥说了这回事,也从周围的朋友那里听到消息,可是她还是想要亲自跟祝忆确认这件事才能放下心。
不过如今并不是应该感到高兴的时机。
“我听说,最近来找你介绍相亲的人不少,祝总可真有福气……”她故作自然地调侃祝忆,眼睛却紧紧地观察着祝忆的表情。
她听说了,最近几天来找祝忆介绍女孩的人数不胜数。
本来她并不想这样快就想祝忆表明心意,可她担心祝忆会被其他人抢走。
闻言,祝忆的手指攥紧。
“那里面,有你感兴趣的女孩吗?”
祝忆拧眉,“……我没看过。”
韩宁心中一喜,“其实我……”
“对了,”祝忆开口,“你是来托我转送你的生日礼物吗?”
韩宁愣了下,“……什么?”
在听到韩宁来时,祝忆就记起来她说要给云昭送生日礼物这件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就不得不亲自去一趟颜家,把韩宁的礼物交给云昭。
他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前往颜家。
“之前她让我帮她说声谢谢。”
祝忆看向她的手,“你没把它带来吗?”
“……”
韩宁的表情瞬间淡下来,“没有。”
她只要想到那日的难堪,强烈的屈辱就涌上心头。
她打电话时颜姝就在边上?如果颜姝聪明一些看透了她的心思,凭借颜家的人脉势力,她在整个圈子里的名声就全毁掉了。
祝忆的眸光中浮现失望之色。
这失望并非针对韩宁。只是因为他找到的借口泡汤了。
韩宁忍无可忍地问道:“你已经退掉了跟颜姝的亲事,还有什么必要再去见她?”
“……”
“不是我退掉的亲事。”祝忆纠正道:“被退亲的人,是我。”
韩宁愣愣看了他两秒,忽然间想到她给祝忆打电话那日听到的:他们住在了一起。
她用力咬住唇,试探地问道:“难不成你喜欢她?”
祝忆没能立刻回答。
许久后,他挫败地垂下头。
“是的。”
得到回答,韩宁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凭什么?我有哪一点比不上她?学历、能力……”
除了一张好脸以外,她韩宁分明样样都比那个颜姝强!
她的激动显得极为古怪,祝忆茫然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后像是乍然想通了什么,脸上的迷茫不再。
换作以前,祝忆也许不明白韩宁此刻哭泣的原因。
可是跟云昭恋爱、分手的这段时间,他亲自体会了一遍与韩宁相同的滋味。
“别这样说话。”祝忆认真地说,“她不应该被拿来比较。”
“……”
韩宁压抑着哭声,以免被同一楼层的员工听见。
祝忆沉默地看着她,过了会儿说了声“抱歉。”
韩宁无力地笑了下。
她清楚祝忆这句抱歉的意味。
她还不曾跟他表白,就被这样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我们还能做回朋友吗?”
祝忆勉强笑了下,给他这位曾经的朋友留了最后一丝体面。
“我想,最好是不要了。”
*
在公司睡了一周,也许是今日跟韩宁的见面影响了他,祝忆今晚回了他的房子。
当晚,祝忆再一次做了之前令他心悸的梦。
梦里的他与现在的个性、经历几乎没什么差别,生长在祝家、中学时跳过两次级,并且同样跟颜姝订了娃娃亲。
但与现实不同的是,梦里的他主动退掉了与颜姝的亲事,他们也并没有在一起过。
他与颜姝见过几次面,清楚地认识到他们之间绝无任何契合的可能,没有任何犹豫就向父母提出了退亲。
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毫无波折。
被退亲的颜姝为此大发雷霆,将他约出去出去大骂了一顿。她戴着祝忆熟悉的那条钻石项链,以及一枚十分夸张的红宝石戒指。
祝忆心知是他提出的退亲,理应忍受她的辱骂。他本打算默默忍受,可对方的言论逐渐难以入耳。
他做了件很失礼的事情。
他特意挑了颜姝的痛点,回怼了那么一句。
颜姝被气得跳脚。而他却毫无波澜。
祝忆不清楚,究竟是梦里颜姝出了问题,还是梦里的他出了问题。
因为如果换做是现在的他惹怒了“颜姝”,一定不会像梦中那样平静。他会为她的怒火感到不安,然后大度地跟她道歉,并且在心里悄悄指责她的不是。
几年后,颜姝与其他人结了婚。
那人祝忆认识,名叫纪准。他们很幸福,许多人都惊讶居然能够有人忍受颜姝那样差的脾气,但纪准的确与她相伴了一生。
可祝忆丝毫不感到后悔。
甚至颜姝跟纪准结婚那天,他作为颜家世交家族的儿子,还询问颜姝能否出席他们的婚礼。
他在电话里被颜姝狠狠喷了一顿,纪准也附和着时不时接过话骂他两句。
祝忆乐得清闲,最后只让林特助带着礼物跑了一趟。
梦里的他就像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兢兢业业工作了一辈子,并且一生都没有寻找伴侣。
他的资产多得令人瞠目,没有后代的他孤独终老,死后账户里所有的钱大部分都被捐给了各大机构。
他终其一生都是孤独的。但梦里的祝忆平静地接纳并享受这份孤独。
早上,祝忆从这场古怪的梦中醒来。
这一次,他清晰地记住了这场极其真实的梦。
现在的他与梦里一样,他成功地解除了跟“颜姝”的婚约,恢复了自由。
唯一与梦境不同的是,现实中,他无法感受到半点轻松和喜悦。
从床上坐起来,祝忆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这是他这么就以来睡眠时间最长的一晚,可是他却宁愿失眠。
有一点可以肯定,在遇见现在的“颜姝”以后,他做不到像梦中的自己那样轻松平静地接受一生孤独。
如果她爱上了旁人,与纪准结婚……
祝忆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地出神看着前方,他的表情之木讷让人不禁怀疑坐在这里的人是否还有呼吸。
十几分钟后,祝忆觉得眼睛睁得酸涩,便眨了两下。
随后,他感觉自己的脸上有点痒。
那些让人厌烦的虫子最近总是落在他的眼皮上、还有脸上。他也没怎么开过窗户,不知道这些虫子是从哪来的。
如果云昭在,也许会捧着他的脸,轻轻吹掉他眼睛上的虫子。
可现在他们已经分手了。
祝忆只好自己抬手去抓。
然而当手落下时,他的手心没抓到什么虫子,只有一把冷冰冰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