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的生日会在晚上六点结束。
宾客散尽, 佣人们则要留下来收拾残余的垃圾。
祝忆跟着帮忙清点云昭的礼物。
这项工作的工作量稍微有点大，他直到七点多才离开颜家。
“妈妈。”送走祝忆，云昭叫住身边的叶琳溪。
“怎么了？”
“我想跟你说件事情。”
叶琳溪见她神情严肃, 不禁噗哧消笑出声。
但当她安静听完云昭的话, 原本轻松的表情转为愕然。
“你……这是为什么？”
云昭不知该作何回答，索性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叶琳溪也平静下来。
她思考了很久，比如云昭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她又要如何对祝家两口子开口？
何况，今日她看祝忆对她女儿的态度, 显然已经陷进去了……不知道他之后会作何反应。
然而，叶琳溪再多的思虑, 终究也是败给了对女儿的溺爱。
“你决定好就可以了, 剩下的交给妈妈。只是小祝那边, 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 我不好开口。”
“我明白的，妈妈。”
*
祝忆在云昭的生日会结束后, 回到了他自己的房子。
上个周末以及这两天他留在公司的时间很短，积了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来处理。
之后的两天他都忙到很晚才能回家，跟云昭的约会也只得往后拖。
叮~
门铃响了。
祝忆艰难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起身去开门。
出乎意料的是, 站在门外的人是云昭。
她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的袋子，里面装着一个熟悉的绒布盒子。
她的忽然到访让祝忆感觉十分惊喜。
林特助说的很对, 恋爱中，突如其来的惊喜的确会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愉快感。
祝忆看着她，弯起眼睛笑着开口：“我很高兴你能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
他有一点羞耻, 不过可以忍受。
他已经决定放弃退亲的想法了, 不久的将来他跟云昭将会成为夫妻, 偶尔直白一点也不是坏事。
云昭怔了下，原本淡定的表情忽然变得闪烁起来。
“快进来。”祝忆侧开身，给她让路。
“……不用了。”
祝忆用探询跟期待的眼神看她，“你不……稍微待一会儿吗？”
“……不。”云昭的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我来还你的礼物。”
祝忆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发现是他两天前送给她的那条项链。
“它让你有心里负担了吗？”他笑了下，“不要这样想，我们是恋人，又有父母定下的亲事，你不必——”
“我想了想，”云昭小声打断了他，
“我们的关系还是需要再多考虑一下比较好。”
祝忆有点没听清楚。
“你说什么？”
“我想你说得对，之前我们对彼此的了解太浅薄了。只凭上一辈定下来的婚约草草结婚，对你我的人生而言很不负责任……”
“我有说过这样的话？”
“有的。”
云昭抿了下嘴唇，“也许你会觉得有点突然。”
实际上，她自己也觉得很突然。
“不过我想了很久……”
“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
祝忆这次听得一清二楚，于是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说：“是我听错了吗？你好像在说，分开？”
[任务对象目前情绪感应结果：不稳定。]
[加把劲儿，我想应该快成了！]系统为云昭呐喊助威。
云昭沉默地看着他。
祝忆一下子明白了，他没有听错，云昭也没有跟她开玩笑。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他笑了下，“也许我曾经是说过那些话，”
“但就算如此，我们现在在一起半个月的时间……我认为我们相处得还算愉快，不是吗？”
“我对你很满意，”祝忆语速加快许多，“我其实是……喜欢你的。”
云昭听到后半句时，眉头微蹙。他现在说出这样的话，是为了安慰她进而希望挽留颜家跟祝家定下的亲事吗？
“我们是没有闹过什么矛盾，跟你相处也的确很舒心。”
“那你——”
“可是……我好像没那么喜欢你。”
云昭的声音越来越虚，然而祝忆的耳朵仿佛加了扩音效果似的，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祝忆有好几秒没有说出话来。
虽然他能隐约感觉到，云昭在他们的交往中，并不十分主动。可他从来没想过，她会不喜欢自己。
他下意识地想要问云昭究竟是为什么不喜欢他？
她不喜欢他什么？
还是他做错了什么？
可这些问题都在巨大的震惊以及他仅存的自尊心中而未能问出口。
他只反问了一句：“……你不喜欢我？”
“……是的。”
……对了。
祝忆想起来，从他们在一起之前到确定关系，云昭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他。
“还好我们交往不久，趁着彼此还都没什么感情，早聚早散。”
‘没什么感情’？
祝忆灰色的眼珠僵硬地动了下。
她是如此狡猾，居然就这样忽略他说的那句“我其实是喜欢你的”。
“好吧……”祝忆大概是大脑短路了，连说出的话都相当幼稚，“如果是这样，那我要收回我刚才的那句话。”
云昭想了很久，问：“你是指哪一句？”
“我喜欢你的那句。”
“哦。”云昭应了一句，“你是说你不喜欢我吗？”
那他方才说的话果然是在安慰她。
如果祝忆对她没什么感情，能够有效地减少她的负罪感。
她清楚自己的分手提得猝不及防，而且非常无情。
云昭这两天已经把自己谴责了无数遍了。
祝忆噎了下，回避开她的问题，“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难道如果我承认喜欢你，你就会留下来？”
“那倒不会。”云昭一丝犹豫都不带地说。
“……”
“我爸妈还有叔叔阿姨那边，我会跟他们说明白的。毕竟是我先提出来的解除婚约。”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祝忆才像是终于体会到被分手的实感。
他除了站在原地沉默以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出什么反应。
挽回她？
他已经足够丢人了。难道还要他低声下气地挽留她吗？
而且，如云昭所说，他们才在一起半个月的时间，他对她的感情还还没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她最好现在就离开，永远都不要后悔！
“那我就先回去了。”云昭说。
“你不用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吗？我的意思是，前两天你住在这里，没准忘了什么东西在我家。”
“应该不用吧，我好像没带什么重要的东西。”
“……”
云昭：“那，再见？”
祝忆的“再见”像是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出不来。
他从来没想过，他跟云昭之间会是以她提出分手来收场的。
云昭跟他单方面道别完成，头也不敢回就下了楼梯。
她的步伐格外快，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系统好一会儿没有播报祝忆的情绪感应结果。
云昭稍微放松了一点。
这证明他也许没那么生气，只是有一点点难堪而已。
她正这么想时，系统的声音立刻出现在脑海：[任务对象目前情绪感应结果：极端。]
云昭的脚步骤然顿住。
“他现在一定耻辱极了！”颜姝快意的同时又有一点点心虚。
极端？得有多极端？
她只是想报复一下那家伙，也、也没想让他这么难堪呀。
而且……
颜姝瞟了瞟系统空间中的屏幕，上面显示着云昭停住脚步、神情犹豫不定的画面。
虽然有点不甘心，不过那家伙好像还挺喜欢她的。
要提醒她一下吗？
颜姝又开始咬手指。
[按照情绪检测仪，我的员工已经完成了任务。你的心愿达成了。]
颜姝扒着她的沙发不肯松手，“不能让我多留两天吗？”
她还想看看纪准呢。好久没见过他年轻时的样子，忘了他当年还是有点帅的。
[这不合规定。]
“我可以给你好评。”
好评……
系统顿了下，[我只给你再待两个月的时间，你最好说到做到。]
颜姝：……
还真有这东西呀。
注意到云昭已经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了，系统不解地发问：[不走吗？]
云昭没吱声。
她转身，朝着祝忆房子的方向原路返回。
并非是她准备反悔，只是她有点不放心：万一祝忆被自己气出心脏病来可怎么办？
云昭只用了几分钟就重新回到了祝忆家门口。
祝忆的房子连门都没有关。
而当云昭，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祝忆居然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内侧的位置。
再看到云昭时，他呆愣的表情一瞬间有了变化。
“你怎么回来了……”
难道她后悔了吗？
云昭没回答他的问题，“你一直站在这里吗？”
祝忆像是才反应过来，从云昭离开再到返回的这十分钟，他甚至连脚步都不曾挪一步。
“是，我想起来公司有一件很重要的工作要处理，不由得想得入神了。”
云昭只担心祝忆急火攻心，因而对上他泛红的眼睛时，她说道：“你的眼睛有点红。”
“……有很多因素会导致眼睛发红，比如生气、上火，总之我不难过。”
“那你是上火了吗？”
“可以这么理解，我没想过求你回来。”
不过要是她想再考虑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的话，之前她说过的那些，他可以假装没有听到过。
她立即补充道：“我也没想过回来。只是我的充电器落在你家里了。”
“你就不能重新买一个？”
“你说得对。”见他安然无恙，云昭松了口气，转身就走。
“……等等。”
祝忆猛然牵住她的手。
“你还是……找一找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