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沿着向东的道路寻找, 能够找到一些新型农作物的产业基地以及小型的研究所。
令众人意外的是，落云市的研究所数量超乎寻常的多。几乎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县级市所能够拥有的量。
这一整日，他们一无所获。
晚上, 所有人的斗志都被挫了一大截。
李长明灰心丧气，“通讯器上也查不到任何有关落云市之前的报道，就好像这个市区在以前不存在一样！”
“一路上也没有活人在，摊子上的土都快有半指厚了！什么线索也找不到……”
程岩没有出声, 默默地跟许音一起准备晚饭。
云昭对他们的话题一无所知。
她被跟车子拷在一起, 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昏昏欲睡。
……
当又一次黎明破晓时，探查队制定了新的调查方案。
“我们分散开行动, 调查的位置保持不变，仍然朝着落云市东方前进。”程岩道：“我的异能目前是最强的，一个人足够应对。”
“许音和林潜都不是战斗系的能力，最好跟宴徊、长明一起配合。”
许音举起手, “我和长明吧。”
就剩下宴徊、林潜, 以及一只还在树上捆着的丧尸。
程岩看到队伍分配，暗骂自己没能考虑到林潜的感受。
她是入队最晚的，跟其余几人的关系都算不上太好。这样看下来有种被排挤在外的既视感。
好在林潜只是应了一声, 脸上没什么不甘愿的情绪。
分好小组后，三支队伍各自出发接着昨日的进度接着向东。
云昭由宴徊带着。
她从今早醒来时就表现得异常安静, 而且精神不振。
宴徊担心她的状况, 皱眉问：“你的状态很不对劲。”
“昨晚又梦到什么了吗？”
“嗬。”
——是。
宴徊匪夷所思：“你是我碰到的第一个会回忆起人类记忆的丧尸。”
云昭以为她的老大实验瘾犯了，便问：“嗬，嗬嗬？”
——老大, 你想要拿我做实验吗？
宴徊皱着眉看她, 不大高兴地说：“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
可她没有开玩笑啊。
过了半分钟, 宴徊没忍住问她：“你都梦见什么了？”
云昭欲言又止。
“嗬……嗬。”
——梦见……我的前夫。
宴徊怔了下。“言萧雨”的年纪不算小，有那么一两段感情经历也不难理解。
“前夫？就是说你们后来分开了？”
云昭回忆了下前一晚的梦境，说：“嗬，嗬。”
——没有，他死了。
宴徊的心情陡然变得有些复杂，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惆怅。
可人们似乎对于死去的另一半抱有难以忘怀的情感……
“是那个叫谢渝的？还是黎清？”他又问。
云昭想了想，“嗬。”
——前面那个。
她蹙眉，努力回忆昨晚梦境中的种种细节。
“不必勉强自己回忆过往。”
宴徊安抚道：“反正都是些不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也没有关系。”
“你已经不是人类了。作为丧尸，你会拥有新的回忆，比那所谓的人类记忆更加珍贵美好。”他笑着对云昭说。
“嗬。”
云昭垂下头，心虚地没敢看他。
[想起来了？]系统在她的脑海内开口。
这一次，云昭没有嫌弃她吵，却也没吭声。
她向宴徊隐瞒了另一件事。她想起了其他的事情，她的名字，以及来到这里的原因。
尽管她目前无法与梦境中的那个“云昭”共情，也许是这具非人的身体限制了她的感知，但是记忆中的人格还是影响了她。
[大概再过两日，你的全部记忆都会被记起。]
系统的声音头一次听起来这样幽怨：[我专门为你借来了灵魂唤醒的机器，穿梭小世界的能量费用就花费了你上一个任务的所有工资和奖金。]
云昭本想选择充耳不闻，但系统的下一句话接着响起。
[不过我是人性化的老板，只扣你这个任务的一半奖金。]
云昭尝试回复它，口吻稍显别扭：[谢谢。]
[哼……]系统到底是接受了她的道歉。
它的任务者恢复了记忆，只是作为丧尸的她还是与原先有一些区别。云昭以前不会用这样生疏的口气跟它说话。
也许是丧尸的身体影响了她的思维。
不过目前看来，应该不耽误她好好完成工作。
与此同时，林潜忽然叫住了前面的宴徊。
“我有些话想跟你聊聊。”
宴徊有些意外地回头看着她。
“我不清楚你有什么目的，但是我不希望你将我的队友们戏耍着玩儿。”林潜严肃地开口。
宴徊微微眯起眼。
她到底在说什么？
林潜大声道：“你明明知道！丧尸病毒爆发的地点在落云市西郊，却告诉程岩他们去市区东部调查，白费功夫？”
丧尸病毒在落云市西郊？为什么他会知道？
而且听她的语气，仿佛对他很熟悉似的。
宴徊瞳孔微缩。
他意识到一件事情：这个叫林潜的人类，很可能认识以前的他。
甚至他们都曾经与丧尸病毒有所关联……所以她之前才会敬称他为“您”。之前她对他态度的异常也就得以解释了。从前认识的人再见到自己时却表现得像个陌生人一样，是个人都会有疑虑。
这可糟糕了。他心中暗叹。
他对于“宴徊”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果不其然。
林潜自嘲一笑，“时隔两年多，你不记得我也难怪……我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副手，跟像你这样的实验所核心人员接触也不多。”
宴徊心中疑虑万千。
变异之后，他查过了“宴徊”的所有履历，压根没有提到他曾经有来过落云市，并且参与过某个实验项目。
但林潜显然也没有说谎。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
明面的履历上查不到，就只能是……联盟机密任务。
“抱歉，进入十一分部后，我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研究丧尸病毒上，从前实验所的同僚的确被淡忘了不少。”
“不过我并非是戏耍探查队。”宴徊叹息，“前往实验所危险太大。程岩队长带着我来到落云市，一路上你们帮了我足够多了，我不希望你们担上风险。所以才说了相反的方向，想让你们早日离开。”
整句话中，只有最后一句是发自内心的。
“……原来是这样。”林潜的神情放松下来，“果然是我误会了。”
“如果被程队他们知道永生计划，一定会冲动之下跟你一起去。他会不顾一切地摧毁实验所，一旦被联盟发现，他恐怕一生都与自己的理想无缘了。”
“永生计划”？
宴徊捕捉到这个字眼。
林潜看着他几年都不曾有过变化的脸，不由得陷入回忆，“自从你离开项目后，没有你阻拦教授的疯狂行径，实验的进度越来越快。”
“当初听到落云市爆发丧尸病毒时，我就怀疑会不会与它有关……只是我从来不敢将永生计划宣之于口。”
宴徊灰色的眸中划过一道极浅的暗色，很快想出来套话的技巧。“我之所以来这里，的确是希望从之前的实验所中找到一些突破口。”
“可以讲一讲我离开以后实验室发生的事情吗？你是在我离开后才退出计划的，想必对后续进展更加了解。”
林潜遗憾地摇了摇头，“我其实也没能够留到最后。”
“你走以后约莫两个多月，陆续又走了一批人员，我也在其中。”
永生计划的起始，是因为人类在一场实验中意外制作出了一种能够延长动物生命的病毒。
感染病毒的动物寿命相较于对照组延长了三倍四倍，这还只是在他们实验时间有限的情况下得出的数据。
人类高层在得到这个实验结果时彻底沸腾了！
那些人类中最富有、位高权重的金字塔顶端，拥有财富、权势等一切人类欲望的集成体，纷纷成为了这项计划的暗中发起人。
他们拥有了一切，唯有生命无法延续……
而这种病毒，也许会为他们带来永恒的生命！
他们暗中成立了“永生计划”的实验组，并让人类最权威的病毒学家付儒林便担任总指导。
而宴徊正是他的得意门生，是第一个被付儒林邀请入组的成员。
无人知道，总是穿着一身儒雅正装的付儒林，其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最开始的实验体只是老鼠，然后是兔子、猪。
起先一切都很顺利，它们无一例外全部都到达了目标，除去体温降低等副作用外，寿命延长了至少两倍。
付儒林于是将实验体转移到了人类身上。
宴徊就是从那时退出的。
实验的规模越来越大，不断有人为了永生计划给出的巨额奖金进入落云市。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扮演起了帮助落云县脱贫致富的农学专家，被落云市的居民们吹捧。他们的一言一行被当地的人民奉为圭臬。
而在无人知晓的夜晚，他们却是在实验室里操作可怖病毒的唯利是图者。
“从那之后，我就退出了项目，再听到有关落云市的消息就是丧尸病毒爆发了。”
“我每日都在惶惶不安中度过。每当我一闭上眼，就会想起实验台上的一具具尸体，远比什么丧尸更加可怕。”
林潜苦笑一声，“其实你认不出我也难怪，比起几年前，我的确变了太多了。”
如果不是觉醒异能遇到程岩，她可能也离被梦魇折磨而亡不远了。
说完，她抬起头，入目是宴徊皱眉思索的神情。
同样露出若有所思神情的，还有另外一只丧尸。
云昭跟在宴徊身后，同他一样拧着眉头，显然是全程听完了她的话。
林潜愣住。
这丧尸，能听得懂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