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渝的认知里, 云昭向他表白,而他表示了接受,意味着他们现在已经是情侣关系了。
他想要跟自己的伴侣在同一座城市、同一所高校, 是天底下再正常不过的想法。
“那太好了, 如果我能被录取的话,等到开学我们还能一起去学校。”
云昭并不知道自己在某人心里已经成为了他的伴侣, 她只是单纯地对跟谢渝去同一所学校而感到开心——并非源自于爱情,只是出于对她善良的邻居兼同桌的好感。
她的语气轻快, 像是很期待九月的旅途。
谢渝被她感染到, 愉快地弯起唇角。
“还有苏梦, 要叫上她一起。”
“……哦, 那, 叫就叫吧。”
虽然这么说着, 谢渝脸上的笑容却是眼看着淡了几分。
老实说,他其实不希望有人在恋爱初期(谢渝自以为)来打搅他们。
可云昭跟苏梦的关系似乎很好,她应该有自己的朋友圈。
罢了, 反正以后他们还有很多独处的机会。
这样想着,谢渝重新恢复了轻松的心情。
……
录取结果要到七月中下旬才公布。
月末, 他们在同一天收到了来自S大的录取通知。
谢渝如愿以偿地读了S大的物理系, 云昭则是踩着分数线进去的,被调剂到了管理学院稍弱一些的经济系。
当晚, 苏梦也给云昭打了电话报喜讯,成功进入了数学系。
几个人中,只有云昭的未来规划是一片模糊的。
谢渝不出意外, 这一辈子都会专心搞科研, 苏梦在学术和当教师之前有所纠结, 不过道路大抵清晰。
在开学之前, 云昭还需要想办法靠自己赚取到大学所需要的学费和生活费。
乔父被她举报三进宫之后,被判定为吸毒成瘾,Www.52GGd21格格党m之后每几天就被送到戒毒所强制戒断,等再出来的时候基本要到十月份以后。
这样一来,云昭就没法向他要学费了。
并且,她也不打算继续申请助学贷款。
云昭讨厌欠人东西的感觉,高中欠下的一万多的助学金已经让她很有心理压力了。她不准备再给自己增加心理负担。
在A市的各种招聘广告上流连几天,她终于敲定了一份在跆拳道馆的助教工作。
当谢渝来找她的时候,云昭兴致勃勃地跟他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什么?为什么你没有提早告诉我呢?”谢渝语速很快,“我还有很多钱,足够支付你的学杂费。”
云昭莫名其妙地望着他,“我为什么要用你的钱?”
“因为……”谢渝想说既然他们已经在交往了,他帮她付学费并不是什么大不了事情。
可他又担心伤及到云昭的自尊心,到嘴边的话堪堪止住。
“因为你年龄还小,现在工作对你来说有点太早了。”
“我已经满十八了,也有很多人在十几岁就已经开始打工赚钱。”云昭反驳他。
“那就当我借你的吧。”
“我不需要。”
“……”
云昭对食物以外的其他东西很有戒心,无论谢渝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
谢渝抿紧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可是我会心疼你。”
“……”云昭无意识地搓了搓手臂,她有点不习惯谢渝这样说话,总让她很不自在。
“为什么要心疼?人总要工作的。”
“你没有大学的毕业证,找到的工作会很辛苦。”
“不会,我觉得很轻松。”
谢渝忧心忡忡,“打杂的工作怎么可能轻松呢?”
道馆里的打杂工作应该不好做,尤其是这样的夏天,要搬那些沾着汗液的护具和训练道具,不是什么好差事。
“什么打杂?”
“你不是在道馆打杂吗?”
“当然不,我是教练呀。”
“……啊?”谢渝噎了下。
“不过我没有考过段位,也没有证书,只能做副教,所以工资没有很高。”
云昭目前没有任何段位。在道馆练习的时候,留着胡茬的主教练给她一条白带系在腰间,是初学者的等级带。
“一个月四千,参加晚训的话每天会多加五十块。”
A市的跆拳道腰带考级每两个月考一次,就算云昭跳级考试也顶多能在大学前考到黄绿带,跟白带比起来大概就是小白和菜鸟的区别。
对于一个刚成年、无证书无段位、目前还只有高中学历的人而言,这样的待遇其实还算不错。
“你怎么应聘上的?”
“我打赢了所有人。”
“……”
“主教练跟我说,如果能在暑假拿到下月比赛的金奖会额外给我奖金。这样学费就够付了。”
谢渝默默咽下了所有的话。为她感到开心的同时,又不可避免地有一点失落。
她压根用不着自己担忧,一个人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云昭看他半晌不出声,歪着头问:“要我表演一个九百度后旋踢吗?”
她骄傲地炫耀道:“我看了一遍就会做了。”
之后她每次跟着去上课都会被主教练抓着,给来参观的家长们表演几遍。
她没等到谢渝回答,就先一步做好预备动作,来了个腾空旋转九百度的后旋踢。
云昭穿着花里胡哨的老太太阔腿裤,旋转起来衣袂翩跹,就像是一只色彩纷呈的花间蝴蝶。
谢渝半是惊艳半是落寞地为她鼓掌。
他惊奇地发现,自己被赵樱同化的审美观念,险些被云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带到了另一个极端。
这样很不妙。
谢渝暗暗发誓一定要在之后的交往中把云昭的衣品掰回正轨。
*
时间很快来到了九月。
云昭赚到了足够她一学期的学杂费——她的确在暑期的比赛里拿到了金奖,给她所在的道馆又添了一枚含金量很高的奖牌。
在这期间,谢渝跟云昭的相处模式可谓是非常和谐。
他们跟以前没有任何不同。
云昭是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已经跟谢渝发展为恋人关系,只依然把他当作之前那个普普通通的友好邻居,因此相处时十分自在。
至于谢渝,他的那些个旖旎念头通常只止步于在脑子里想一想。
虽然他很想跟她牵手、做一些情侣间应该做的事情。但他的自制力惊人、也格外能够克制自己。
他不想自己表现得太过唐突,也认为在云昭逐渐适应了两人的关系之后,等她主动提出其他要求会更好。
谢渝在恋爱时(自以为)跟他日常不讨人喜的心直口快相差很大。
他在表达自己的感情时可以说是相当内敛。
网上那些情侣之间腻歪的爱称、或是肉麻的情话他都羞于启齿。
正是由于谢渝的内敛,他们居然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个月。
尽管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可彼此之间竟都没有发现对方的误会。
他们就这样和谐地度过了一整个暑假,来到大学。
谢渝是物理系的,理学院大一的学科基础课排得满满当当,S大的图书馆中,各种市面上难以买到的资料、书籍也很快让谢渝沉迷其中。
他一有空就泡在图书馆里,在各个楼层的书架中流连忘返,几乎很少能够抽出时间休息。
不过对谢渝本人来说,娱乐本身也是一种无用的东西。
他在学习中尽情地沉溺了一周,那股强烈的求知欲终于平静了一些。
谢渝在美好的新环境回过神,才心虚地想起来去翻看手机,寻找被他忽略的恋人的消息。
置顶的联系人的信息栏空空如也。
这意味着这一整周,他和云昭没有说过一句话。
谢渝不觉得奇怪。
云昭本身就不是粘人的性格,恋爱以前除了写情书外,大多数时候也是他先主动。
何况,她应该还不能熟练地使用手机上——她的手机是八月份才买的。
念及此,他主动跟云昭发了几条信息,并且对自己这段时间的冷落表示抱歉。
几分钟后他就得到了云昭的回复。
她的文字相当云淡风轻:【哦,这有什么的,用不着道歉。】
之后便没了下文。
她完全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谢渝弯了下唇。
在没遇到云昭以前,他一直都对世俗中的恋爱模式感到抗拒。
譬如相恋的两个人为何要整日粘在一起?某一方有时忙碌起来无暇顾及对方,另一人还会使性子闹脾气。
这样的爱情难道不是一种累赘吗?
而现在,他有一个很好的女朋友。
她给了他足够的私人时间,绝不会多占用一分一秒。
他完美地在独处和恋爱中找到了平衡,一切都由他自己掌控主导。
谢渝安心地放下手机,接着捧起书桌上的期刊阅读。
谢渝并没有察觉到心中落空的小小期待——就算忙到不可开交,他实际上还是希望,能够在忙碌之中收到来自云昭的信息。
*
一周后的周五。
学校的图书馆在周五下午不开放,五点钟不到就闭馆了。
谢渝只好借了书带回宿舍。
在宿舍学习的坏处就是,这是四个人的公共场所,他没办法要求自己的室友保持安静。
住在他对面的沈朔翻箱倒柜,换了好几套衣服,上上下下爬了好几趟梯子。
他的动静太大,在宿舍的另一个室友忍不住好奇开口:“沈朔,你这是出去约会啊?看你换半天衣服了。”
“约个锤子!”沈朔笑着扭头,“是跟隔壁系的人出去玩,还有几个其他院的,开学前认识的。七点在校外集合。”
沈朔是妥妥的社牛,还没开学的时候就在学校的各大表白墙、学院群里加了不少人,男女都有。
加之他人热情、长相也不错,在开学短短两周内就结识了不少不同专业、不同学院的学生。
“那也不至于这么打扮自己吧。”男生揶揄道:“肯定有喜欢的妹子。”
沈朔只笑笑,算是默认。
他又道:“你们有谁想去玩不?大家以前也没见过面,都挺随意的,人越多越有意思。”
“还是算了,我都不认识,去了怪尴尬的。”
沈朔看向沉默的最后一人,“谢渝呢?他们都说想见见你。”
“见我?”谢渝抬了下头,“为什么?”
“你长得帅啊!咱们学院都出了名的。好几个妹子知道我跟你一个宿舍,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谢渝轻轻皱了下眉头,“麻烦你帮忙拒绝。”
“我有女朋友。就在S大。”
“哈?”沈朔愕然,“你有女朋友?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另一个室友也是惊讶地看了过来。
“没必要一定要把什么事都挂在嘴边。”
沈朔拧着眉,还是觉得有哪里奇怪。
他想到什么,恍然道:“我知道哪里不对了!从开学以来,你在宿舍里从来没跟人打过电话,周末也泡在图书馆、自习室……”
“而且你说你女朋友在S大,可我都没见过你跟你对象联系过。”
谢渝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一边敲键盘一边淡定地回他:“这不正常吗?没有规定说情侣必须天天黏在一起吧。”
“那……她也不主动找你吗?”
谢渝思忖片刻,说:“也许她很忙,没空来找我。”
“……”
“不是,别的先不说,你难道就不想她吗?”
他很怀疑这种恋爱究竟是怎么谈下去的?
谢渝劈里啪啦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住,倏地扭头说道:“已经六点五十了,再不走你恐怕就没法赴约了。”
沈朔愣了下,闻言看了下表。
“操!我收拾太久了。不聊了,这下真得走了。”
他慌慌张张带好手机出了门。但几秒钟后,宿舍的门又被从外面打开。
“差点忘了……”再次回来的沈朔迅速走到自己的位置,从衣柜里翻出一顶鸭舌帽戴在头上,匆忙中还不忘问谢渝的意见:“兄弟,我是戴帽子帅点还是不戴好?”
沈朔对谢渝的眼光有种盲目自信。
因为不久前他在网上买了件名牌的鞋子,在宿舍里炫耀了一番后,谢渝看了一眼就断定那双鞋是假货,让他退货免得花冤枉钱。气得他专门找人做了鉴定。
最后的结果还真就是假的?
沈朔不信邪地又托人买了几个高仿的大牌,结果全部被谢渝看出来是假货。
自那之后他就坚信,自己这个室友是个低调的富二代,跟名牌天天打交道,所以才会一眼就分辨出真伪。
谢渝随意瞥了眼,说:“戴着吧。”
沈朔长相不差,下半张的脸的轮廓要更出色一点,下颚线很明显,戴着帽子乍一看就是六分的帅哥。
得到答复,沈朔臭屁地将帽檐往下压了下,才又急匆匆出了门。
沈朔走后,谢渝却没有再继续手下的活。
他沉默着发起了呆。
‘你难道就不想她吗?’
他当然有在想她。
在最初轻松的一周过去后,他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每晚入睡前,云昭的模样便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总是影响他的睡眠时间和质量。甚至在课堂上、图书馆里、那些本该集中注意力学习的时候,她居然也突兀地闯入他的思绪中,扰乱他的一切。
谢渝盯着电脑屏幕,冰冷的蓝光映在他的眼瞳里,显出几分睿智、冷淡的光芒。
除了爱情之外,他应该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事关理想、追求、未来,而并非一直耽溺与情爱之中无法自拔。
谢渝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软弱——仅仅是因为两周没有见她就寂寞到无法专注于自己的生活。
何况,这半个月来,云昭也没有主动联系过自己。她尚且那样镇定,难道要他表现出急不可耐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