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门后, 流浪者才注意到正定定望着他的黑发男孩。
他眉头微动:“都看见了？”
伏黑惠面无表情道:“我也不想，但你们的动静未免有点太大了。”
他原本倚在窗边，此刻直起身子，默不作声地走到了流浪者的身旁。
这样沉默的姿态反而让流浪者觉得有些怪异, 他蹙眉道:“见到那个人,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闻言, 伏黑惠微微一怔，随即抿着唇摇了摇头。
“……”流浪者看着他，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倒是把伏黑惠盯地颇有些不自在:“怎么了吗？”
流浪者沉默了一会，最后却只是轻嗤一声, 抱臂转身:“算了, 我也不关心。跟我过来。”
“嗯。”
…………
『提瓦特』驻地的二楼，一间装潢像极了书房的房间内, 黑发少年正沉默着，认真翻阅手里的书籍，而他身后窗外的阳光正透过薄薄的窗帘, 静静倾洒在木质的书桌上, 将少年手里的书映地微微发亮。
直到门被有节奏地轻轻敲响，随即推开, 少年才抬起头，扭了扭因为保持了同一姿势太久而有些酸痛的肩颈。
“你和他聊了很久。”风早翎好奇道:“在聊什么?”
他坐在房间靠窗的椅子上, 很容易就看见了窗外的动静，也看见了神里绫人和伏黑甚尔不算短暂的交谈。
事实上，他也可以直接通过先前那样的脑内连接, 直接透过神里绫人的眼耳, 掌握对方的一举一动。
但现在的风早翎已不像当初那样需要躲在他们的身体里, 才能让自己的意识也保持活跃。同样的，强大的供能也能让提瓦特的大家基本上独立于他而行动，而不是处处受到他的操控。
因此，大多数时候，在没有对方许可的情况下，他没有兴趣去窥视提瓦特大家的生活，毕竟这并不算是件有礼貌的行为。
听见少年的疑问，推门而入的神里绫人噙着一抹笑意，微微颔首道:“和他交流了些咒术师黑市等相关的情报。毕竟这方面的事情，无论我们再怎么打听，也比不上深陷其中的人了解得透彻。”
“看来你的收获不错。”风早翎弯起眼眸，有些恍然。
“他还算配合。”神里绫人点了点头，随即将刚才与伏黑甚尔的谈话内容转述给了风早翎。他条理清晰，语速恰当，原本有些枯燥的情报在他嘴里变得有趣了不少。
风早翎静静听完，有些感慨:“虽然漫画里也有所涉及，但这样听下来，还是……”
咒术界的黑市，远比表面上看起来要更加黑暗。
“这也只是这个庞大的地□□系的一角罢了。”神里绫人声音冷淡，显然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好感。他转而笑道:“你想好人选了吗？五条先生那边该由谁来接洽?”
“我?”风早翎脑袋上飘起问号。
他以为这种事情，提瓦特的大家会自己决议，并不会来问他的意见，因此一时有些惊讶。
神里绫人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此时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的答案。
“我比较倾向于钟离先生或者流浪者。”风早翎略略思忖，很快给出了答复。
“的确，这件事更多的重点在于与敌人的战斗，他们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神里绫人肯定了一句，才道:“我稍后会将刚刚获得的情报整理出来交给他们。”
风早翎轻轻应了声，又随口寒暄了两句，两人各自拿了本书，随之便安静了下来。
良久，风早翎才又听见了对方清朗的声音在房间内响了起来。
“在想什么?”
风早翎讶异抬眸，就见神里绫人手里虽然拿着书，一双淡蓝色的眸子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见少年望过来，他便轻轻弯起唇，朝对方温和地笑了笑:“只是感觉你似乎有什么烦心事，如果不想说可以不用告诉我。”
风早翎放下没怎么看进去的书籍，按了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唔，只是有点在意，为什么齐木楠雄不愿意告诉真相。”
神里绫人快速将这个名字与某个人影对上号，思忖片刻道:“按照你先前看见的幻影，兴许是另一个你和他做过什么约定。”
“嗯，我猜也是。”风早翎坦然道:“但为什么呢？如果我的的确确曾经将自己的记忆和力量封存起来，那么在遇到敌人的当下，他也没有理由继续瞒着我才对。”
“除非，他的判断是，告诉你真相这件事比放任敌人行动更加危险。”神里绫人蹙眉缓缓道。
风早翎赞同道:“如果是我们之前猜测的那样，我是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神明，分割出了自己的善恶两面，将恶的一面封印后，自己也陷入沉睡，失去了记忆……那么在『恶』重新出现时，齐木楠雄理应告诉我的。”
而不是像他现在这样，在与敌人的交锋里重新寻回自己的力量。这其中关节，但凡失去了提瓦特大家的帮助，他说不定早已经死去了。
“我感觉其中还有很多疑点，我身上说不定还牵扯着一些秘密。”风早翎总结道。
神里绫人没有说话，修长的指尖不断轻点着桌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于是风早翎也安静了下来。
事实上，他心里还一直埋着一个疑问，现在正在逐渐清晰。
如果……如果他曾是一个心善的神明，为了受难的世界而放弃了自己恶的那一部分，还主动陷入了沉睡，那么……
那么在恢复一部分实力的同时，他应该多少会被那些模糊的记忆和本能而影响。事实上，他也的确感觉到自己的性格以及看待事物的心态有了一些轻微的变化。
——但这些变化里，他并没有感到，自己对这个世界有什么爱意。
如果他真的曾经为了人类乃至世界甘愿作出那样大的牺牲的话，按理来说，他应该会在接受了那些力量以后，接受了那些认知改变以后，难以自制的对这个世界的一切产生一定的悲悯或者爱意情绪才对，否则为什么当初的他会甘愿放弃自己的记忆呢？
可是没有。他对这个世界的情感认知，仍然停留在之前十几年的人生的教育成果上。
这件事说大也并不大，仅仅只能算个似是而非的疑点。但风早翎却直觉般认为，齐木楠雄瞒着他这些事的原因，很有可能是与此有关。
不知道如果现在再去找齐木，他会不会再透露些别的……
神里绫人眼神无意瞥过少年手里的书籍，目光微微一顿，随即看向风早翎无意识蹙起的眉，叹了口气:“有时候我会想，我们的到来，是不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少年手里赫然是一本数学相关的教辅，上面尽是些图形与数字，还有少年字迹工整的草稿。
风早翎闻言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笑着合上了自己的书:“怎么会?现在的情况是，如果没有你们，说不定我早就死了。”
“那学业呢？这样搁置着没关系吗？”
“反正我现在也是休学状态，大不了就先不读了……”
“——不行。”一道稚嫩而严肃的女声突然传来。
两人同时转头望去，就见纳西妲不止何时已经站在了房间门口，正认真地望着风早翎，重复道:“不行。不能就这样放弃学业。”
风早翎赶忙解释道:“啊，我也不是要直接放弃，只是觉得比起现在发生的事情，学习可以先暂时放一放。”
闻言，纳西妲的脸色才重新柔和下来，抿着唇道:“你本来应该坐在宽敞的教室里，学习知识，准备考试的。”
其实我也没那么想念那样的生活，你们真的不用因此愧疚……这种话风早翎当然不可能说出口，只好承诺般举了举手里的书:“你放心，我还是有在学的。”
纳西妲回神，就看见风早翎手里那本数学教辅，于是下意识问道:“你的知识水平怎么样？”
“……应该还、还可以?”虽然风早翎自诩自己应该勉强能算得上个成绩不错的学生，但这点知识储备放在智慧之神那，似乎就不太够格了。
纳西妲走进房间，在征询了少年的同意以后，才翻了翻风早翎摊在书桌上的其他书，短暂的安静后，纳西妲松了口气:“还好，你现在要学的这些知识还不算困难。”
风早翎刚想说什么，就听见纳西妲诚恳道:“我觉得，我应该可以模仿着给你出一些题目，以保证这段时间里你的学习水平不会下降太多。”
“……啊?”风早翎茫然道。
神里绫人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眸子，抬起手，手指微收作拳头状，抵在了自己嘴前。
“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反应过来的风早翎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我觉得没有必要吧，我其实也可以自学的……”
“并不是麻烦，只是力所能及地向为你做些什么。”纳西妲摇了摇头:“虽然不能保证百分百比你的世界那些顶尖教师教的更好，但我会努力根据你的水平，实时调整针对性的学习计划。”
“这些知识您就已经掌握了吗？”风早翎下意识道。
“唔，如果只是你现阶段的水准的话，我应该可以很快掌握……除了历史人文之类的学科。”纳西妲道:“科学方面，虽然有所不同，但两个世界毕竟还是有一些共通之处的。”
“……我……我觉得……”风早翎本想拒绝，但看着那双真挚而认真的眼睛，他又有些说不出话，最后只好应了下来:“好吧，如果你不觉得麻烦的话，那么谢谢你，纳西妲。”
见少年答应下来，纳西妲神色微松，眼眸顿时弯了起来:“没关系，你还愿意学习，也让我松了口气。”
在你眼里，我已经变成一个疏于学习的少年混子了吗，这倒是和我童年的向往生活有点像，只是遇见了诸伏哥他们以后，就没有了这个机会……风早翎苦中作乐地想着。
神里绫人围观完这通对话，才放下了手臂，眼里还有未尽的笑意。
就在纳西妲打算进一步了解风早翎的学习水平时，风早翎的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
虽然已经接受了自己与邪恶战斗之余还要遨游知识海洋的命运，但突然的来电仍然让风早翎心情欢快起来，仿佛回到了自己在学校上课时，教室发生了突发情况导致无法正常行课，而学生们就在下面悄悄欢呼的日子。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提醒。
——是萩原研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