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认酒吞并不是这个时间段的大魔王后, 樱井香织开始嘎嘎乱杀,几乎将没有被收编入大江山组又有恶行的妖怪给杀光了。
即便是大江山组内的妖怪,在香织将其罪行告之酒吞之后也会被肃清, 之前那个散播流言的青面鬼就被酒吞亲自解决掉了。
因此香织虽然并不参与大江山组的治理,却有着接近二把手的威信。
杀光了恶妖恶鬼, 剩下来的,对人类有威胁、可能是魔王的存在就是咒灵了。
咒灵和妖鬼的区别主要是前者不可为肉眼所视,且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后者肉眼可视, 诞生方式要么就是动物精变, 要么就是人类精变——活着精变为“鬼”, 死后精变为“怨灵”。
这个时代还没有从阴阳师中衍生出咒术师这一职业, 因此祓除咒灵也是阴阳师的职责之一。只不过因为普通人看不见咒灵,所以这使得咒灵的形象在民间流传不多,也就没有妖怪们那么有名。
香织原本并不认为咒灵有被称为“大魔王”的资格, 毕竟有这种名头的怎么说都应该有一定的智商,而大多数咒灵连话都说不全乎,直到她遇到了一只超级强大且拥有思想的咒灵。
那只咒灵出没的伊根町一带近日里突然冒出了不少神隐传说。
所谓“神隐”,就是人类失踪在古代的一种浪漫主义解释。
如果是一个两个人神隐倒也正常,毕竟古代人经常消失得莫名其妙,有的在森林中迷路而后消失, 有的在行路中喝了一口带寄生虫的水因而死掉, 有的被路上的强盗杀了烧死……
如今伊根町一天就能失踪十几个人, 目前已经有几十个人下落不明, 且一点痕迹都不留, 即没有犯人的踪迹, 也没有人们被绑架或者杀害的痕迹。
当地官员认为这是妖鬼作祟, 就将消息传入京都府,请求阴阳寮派人来退治,阴阳寮派过去的就是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的香织。
香织不日就赶往了伊根町,这里是京都最靠近海的地方,位于丹后半岛,即便是在没有任何人工妆点的情况下,风景依旧秀丽。
不过大海波澜壮阔,能欣赏它的人并不多,在认知水平受限的古人看来,大海是深沉恐怖的,谁也不知道海洋的尽头是什么,有的地方神话认为海的尽头即是冥府。
口岸处停播着不少船只,那些船只受限于时代科技,显得十分简陋,一点也不像是能带人乘风破浪的样子,不过那些渔船却是当地人的家和吃饭的家伙。
香织眺望了一会儿海洋,发现了深红色的咒力残秽。
那个导致了神隐事件的家伙似乎跟海洋脱不了关系,残秽竟然都浮于海,在海上留下了一连串像是脚丫子留下的印迹。那印迹还透露着“快乐”的气息,让人联想到孩子在沙滩上撒丫子奔跑的景象。
如果不是妖鬼留下的痕迹跟咒灵的不太一样,她都要怀疑这一切都是妖怪所为了。
香织很快就顺着残秽找到了罪魁祸首,那家伙正躲在海上一块较大的礁石后面,似乎是好感受到了威胁而不敢现身。
这咒灵身高估计接近两米,但有一半浸没于水中,几乎只露出硕大Q弹的脑袋——它的脑袋像是红乌贼,触须从面中垂挂下来,一直垂到胸口。
一不留神就会将它当做普通的海鲜给忽略,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它有身体还有手,手胖乎乎的,扒拉着礁石。
香织差一点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克苏鲁神话片场,眼前的家伙除了没有长着肉翅,几乎跟克苏鲁一毛一样。
“是你吃了人?”
咒灵有吃人的本能。
小家伙并不会说话,口中发出“咘咘”的声音,像是海风吹打船帆的拟声。
‘这家伙体型这么小,应该吃不掉那么多人吧?’香织这样想着,怀疑对方只是个小怪。
她拔刀,以为会很轻松地祓除对方,但是对方并不是普通咒灵,它在遇到威胁之后,立马发动了生得术式,令周围的海浪暴走,朝着香织喷涌而去,宛若海啸。
香织差一点被海浪卷走,只不过她死死抱着一块礁石,才幸免于难。海浪过后,她变成了落汤鸡,咬牙切齿地看着那“小克苏鲁”。
小克苏鲁见普通的海浪不能对付眼前的阴阳师,就将海浪的前部塑造成了尖锐的模样,让海浪变成刀山朝着香织涌去。
香织咬牙用刀劈开海浪,但还是被扎成了血刺猬,血水汩汩地从身上的孔洞冒出并留下,海水被染红了一片。
香织在平安京打打杀杀,几乎没有敌手,没想到却险些栽在一只海鲜的手里,不由有些恼火,“你这家伙……”
小克苏鲁终于说出了除了“咘咘”之外的台词,它喊着“陀艮!陀艮!”语气十分生气,似乎是不满于香织称自己为“这家伙”。
陀艮诞生于人类对海洋的恐惧,未来会与漏瑚、花御、真人并列四大咒灵。
此时的陀艮还很幼小,刚诞生不久。前不久,这一代的渔民遭遇了船难,死了四五十号人,因此民众对海的恐惧一下子就大规模爆发了,促生了陀艮。
陀艮被部分能看见咒灵的人当海鲜追赶,生气害怕的它就反过来吞噬了人,这就是神隐事件的真相。陀艮能将吃掉的人转化为咒力吸收掉,所以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和尸骨。
“陀艮,”香织意识到这是咒灵的名字,“可以请你用你的触须绕颈自杀吗?”她语气认真且礼貌。
咒力形成无数的红线,缠上了陀艮的触须,强迫着那些触须缠绕陀艮的脖颈,其实咒胎阶段的陀艮其实没有明显脖颈,它太胖了。
不过毕竟是四大咒灵之一,陀艮没有那么容易死。
陀艮身为人对自然的恐惧,咒力强大,天赋秉异。
它再次发动了咒术,使得排山倒海的尖锐朝着香织覆盖过去,这一次香织对海浪下达了命令:“停下。”
她的咒言几乎都是针对有机体的,本质上更接近催眠,但咒言其实对于攻击过来的无机体也能下达指令。
因为她的一句话,海浪停住了。
在海附近的人们远远地看到了那白色如墙的海浪,还以为海啸要再度爆发,连忙继续逃命,想要逃到更远的地方去,以免被波及,岂料那海墙硬生生停在那里,就像是被施展了术法一般。可谁的术法能强到这般地步,连海洋也能掌控,岂非神仙?
时人叹为观止,引为神迹,跪而拜之,高呼神讳,“恳求海神庇护!求海神护我一方!”“海神啊,请让我那死在海上的丈夫魂归吧!”“海神在上!”……
香织的咒力只是拖住了海浪一时,她只能借这空挡及时撤退,以免再增添伤口。
不过在撤退之前,香织对准陀艮的方向投掷了长刀,幸好这次她带来的只是普通的利刃,而非名贵的童子切,后者已经被她归还给源家了。
心口中剑的陀艮狠狠瞪着香织,见她难缠,它喷吐出大量墨汁后,便遁入深海,消失不见。
香织的利刃破坏掉了陀艮一颗心脏,不过还好,乌贼是有三颗心脏的。虽然陀艮并不是真正的海鲜,但有类似乌贼的生理结构,只不过该结构也是由咒力构成的。
陀艮一边下潜,一边在内心嘤嘤哭泣,‘我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要叉我?’
它想起那些渔民用钢叉企图将它叉回家的事情,以为香织也是来叉鱼做饭的,‘该死的人类!我讨厌人类,尤其是渔民!’
伊根町的住民发现海潮退去之后,从海中走来一个血色的身影。
她浑身染血,高洁的狩衣已经不见半分白,身形却依旧笔挺,如松如柏。
有人认出她的身份,“是平安京来的阴阳师大人!”“不是海神,是阴阳师!”“是她退治了海上的妖魔吗?”
也有人坚信刚才是海神爷出没,又觉得京都来的贵人不可能是坏人,就认为是海神爷庇护了阴阳师,让阴阳师在海啸和海坊主(海妖)的肆虐下生还。
还有人被她沐血的身姿所迷惑,认为她就是海神的化身。
这些人的想法对于香织来说都不重要,她快晕厥了,之所以撑着这么久,就是不想要在有人的地方栽倒,那样她的性别就会暴露无遗,说不定连妖怪的身份也藏不住。
其实方才她已经又一次濒临死亡了,只不过因祸得福,获得了第四条尾巴,只不过她的力量被耗空,因此维持不住妖化状态。
香织实在是失血太多,很快就失去了意识,一头栽倒。
醒来的时候,她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入眼是木制的天花板,侧头能看到成片的药柜和在药柜前忙碌的青年。青年有着一头很浅的茶色头发,发丝微卷,发顶罩着紫色的布巾,看打扮很像是在山里采药的人。
香织起身,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身白净的衣服。
衣服底下是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估计她现在看起来就是个木乃伊。伤口还有些疼,细细密密的,看来她还是没有领悟反转术式,这让她不由感到遗憾,心说反转术式难道不是主角标配吗?
“是你救了我?”香织问道。
青年回眸,露出一张阴柔妩媚的脸,脸上有妖艳鬼魅的红纹。他皮肤白皙到不正常,几乎反光,此刻半边脸沐浴在斜斜打来的阳光里,更是如梦似幻,耳朵尖尖,像是精灵。
不管是相貌还是气质,都不像是人类,却又没有妖鬼的气味。
“不是。”妖媚青年嗓音很是清冷,“是你自己痊愈的。不过人们似乎以为你快不行了,拜托我为你抓药。我见你身体有异,就让你留在了这里。你——是半妖吧?”青年的眼睛冷漠而锐利,眼型却很是妩媚妖异。
青年一眼看破了香织的血统,也不知道是单纯因为他有敏锐的嗅觉,还是她之前有变出过尾巴之类的东西。
想来对方也不是什么普通,香织索性点头承认了。
青年没有对她即是妖怪又是阴阳师的事情做出任何评价,只是转头继续整理药材。
香织见状,介绍了一下自己:“我叫宇治里香治……”回想青年那看穿一切般的眼神,改口,“香织,真名是‘香织’,是名阴阳师。你叫什么?”
青年并没有告诉香织名字,而是说:“我只是个卖药的,称呼随意。”
香织有些懵,难道叫他卖药郎?这不礼貌吧?叫大夫?也不准确啊。
香织在卖药郎这里小住了两三天,伤就痊愈了。她身为妖怪,恢复力本就惊人,再加上卖药郎给她抓了药,虽然没有反转术式,也依旧让她在短时间内恢复健康。
香织问卖药郎需要什么作为回报,此时卖药郎正背上箩筐,打算出门采药,闻言道:“留下买药钱即可,其他的都不需要。”
卖药郎很神秘,看他的背影,仿佛随时会化为烟尘,消散于天光之中。
他明明是去采药,腰间却陪着赤鞘短刀,像是要出门退魔。
香织没有过问卖药郎的事情,后者同样也没过问她,两个人短暂相逢,很快就分别了。
香织留下了药钱便离开了,甚至没有增加任何其他的酬谢,并不是她不愿意给,而是她觉得卖药郎真的不会接受多余的酬金。
香织伤好全乎之后,继续去“叉鱼”。
这次她碰见陀艮之后,没有废话,上去就砍。陀艮举得跟香织打架费心脏,就逃。香织用咒言勒令它站住,后者竟然真的站住了。
香织揪着陀艮脸上的触须,狞笑得像个反派,“你这小模样,挺适合做烧烤啊。”
陀艮宝宝泪汪汪,发动了术式「死累累涌军」,数以千计的鱼型式神奔涌而出,铺天盖地,气势惊人。
这些鱼类式神一起攻击香织,而后者变换出妖怪的形态,用四条尾巴扫荡身后的式神,与此同时手不闲下,拽着陀艮的触须,轮着陀艮,砸天砸地。
陀艮宝宝还没有领悟领域的开发,这会儿打不过,只能发出“咘咘”的委屈哭泣。
香织对咒灵没有半分同情心,直接将陀艮祓除了。毕竟陀艮吃了人,就算哭得再伤心、长得再呆萌,也不能掩盖它站在人类对立面的事实。
不过千年后陀艮会再次诞生,因为人类对海洋的恐惧永远不会消失。
香织打完了陀艮又听说某座知名火山附近出了新的怪谈,怪谈似乎与火有关,导致好几户人家尸骨无存。
香织找过去,对上了火山头的漏瑚。
漏瑚自认无敌,对香织发出“嗬嗬”的嘲笑声,并口吐人言,“愚蠢又弱小的人类,以为能赢得了身为大地化身的我么?”
香织虽然惊讶,却很快就回过神来,并反唇相讥:“大地化身?你这家伙不会把自己当做神了吧?”语气非常的阴阳怪气,就差没把“不是吧不是吧,还有咒灵这么自恋的么”说出来了。
漏瑚气到“火山喷发”,然后以咒胎之躯挑战了四尾妖狐。
结果自然是惨败。
漏瑚在消散前留下遗言:“千年后我必以霸者的姿态重临大地,到时候我才是‘人类’……”
跟香织的战斗让漏瑚对“人类”这个身份产生了执念,并且认为现今的人类实在是讨厌,他要杀灭旧人类,成为新人类。
另外他认为千年后肯定不再有香织这号人物了,他没有了阻碍,肯定会梦想成真,而他这一次的诞生只能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干掉漏瑚,香织听说某片森林有奇怪的传闻,说草木突然狂生,明明是隆冬的天气,山上却长满了花,形成了花海。
然后她去了那片冬日花海,见到了花御。
这次香织没有动手祓除它(她?祂?),因为花御身上有着一种慈悲的神性,这让它与其说是咒灵,不如说更接近精灵,就是荷花精那种生灵。
而且花御也没有像漏瑚、陀艮那样攻击她,更没有伤害人类,因为这个时候的人类对于自然的破坏是很有限的,且对自然抱有敬畏之心。
花御见香织来了,发动术式,让本就繁茂的花朵开得更加明艳了,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暖香,它似乎是在欢迎她。
香织眨眨眼,确认对方没有攻击欲,以及没有对周围的百姓造成伤害之后,就回去了。
无敌的生活叫人倍感孤寂,回到平安京后又过了一段时间,香织终于确信这个时代不可能有任何足以被叫做大魔王的个体,有的话,那就是她自己。
妖鬼们在被杀怕了之后,开始给她取奇怪的绰号,比如“白衣魔君”“妖怪噩梦”“大江山最深的梦魇”“绝不能得罪的妖狐殿下”云云。
‘难道要我杀我自己?’香织觉得这个想法很离谱。
在确认连能成为未来魔王的隐患都已经消除之后,杀无可杀的香织觉得应该去十年后了。
‘当然,可能我已经无意间完成了任务,说不定启动指间沙后,刷一下就回到现代了。’香织这般想。
既然如此,她也就没有继续呆在这里的必要了,只不过……
香织看向边上正一只手执笔,一只手翻书,一只手抓耳挠腮,还有一只手在偷拿零嘴的小宿傩,眼含不舍。
‘等等,零嘴?’香织火冒三丈,“两面宿傩!你又不专心!!你这样怎么考取功名?!!”
两面宿傩不屑,“我有四只手,不被当做妖怪杀掉就不错了,你还指望我当官?母亲,你是不是脑子里进了海?”
这个时候的宿傩已经快四岁了,他长得比一般孩子快,外表已经有七八岁大,头脑的发展也同样比普通孩子要快,如今对事物有了充分理性的认知,甚至嘲笑起大人的痴心妄想来。
“你小子怎么说话的?我望子成龙有什么问题吗?还有不要叫我母亲,要叫舅舅!”香织第一万次纠正对方对自己的称呼。
“切。”两面宿傩不以为意,“有什么关系,这里又没有外人。哦,她的话,要是乱说话就杀掉好了。”
在边上擦桌子的保姆浑身一颤,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不是,谁教你把‘杀’字挂嘴边的?”香织按住两面宿傩的脑袋,用力揉搓,“做人要温柔谦逊、慈悲怜悯懂么?”
两面宿傩心说还不是你教的,你见妖杀妖、见魔杀魔、见咒灵杀咒灵的时候怎么没有慈悲过?
这话宿傩之所以只放在心里想想,是因为他之前不是没有说过,只是香织听了之后就强调,他和她都是人类,要站在人类的立场上一致对外。
“很多时候哪边都没有错,都是为了自己阵营的利益而行动,这种时候,重要的不再是对错而是立场。”当时的香织如是说。
可宿傩并不能对自己的人类身份产生认同感,周围人除了香织,都把他当异类。
跟他同龄的小朋友都叫他“小妖怪”,大人看他的眼神也都充满了厌恶或者恐惧,曾经把他当小少爷的保姆也是如此。
他越长大,那妖异的特征越明显,且性情天生就孤傲,很容易引发他人的不快,所以没有人喜欢他,觉得他由内而外、由身及心都是可怕的,是妖鬼的化身。
然而妖鬼也不认同他,因为他是人类。咒灵更不认同,因为他身上有咒术师/诅咒师的气息,而后者只会祓除或者驱使咒灵,是咒灵的敌人。
宿傩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阵营,他也找不到除了“妈妈身边”之外的归处。
见小宿傩满脸写着“我不认同,我又怨念”,香织终于意识到自家小孩有长歪的风险。
香织特地跟阴阳寮请了一天的假,跟在宿傩小屁股后面认真观察。
这个时代的孩子普遍上学早,宿傩懂事的又早,她就将他托给了私塾。在那家私塾上学的都是跟宿傩身份差不多的官家子弟,没有身份特别高的天潢贵胄,也没有饭都吃不起的平民。
香织想看看他跟其他孩子相处如何,结果发现……‘宿傩你小子竟然逃课!!’香织捏断了身前的杂草。
此刻她正蹲在树丛里,靠着树干遮挡身形,不远处是个山坡,小宿傩正躺在山坡上不知道是发呆还是睡大觉。
为了搜集更多的情报,香织没有贸然出现去教育他,而是继续观察。
小宿傩一躺就是一个上午,然后去河里捞鱼,捞上来直接生咬,那鱼一直在他嘴里蹦跶,后面渐渐不动了。小宿傩先是喝干净了鱼血,而后嫌弃地将鱼扔到一边,然后开始架起支架来烤鱼。
看着自家孩子如此恐怖的吃饭方式,香织先是震惊,后面是庆幸,‘幸好没有吃生肉的习惯,不然对肠胃不好……’
‘不是,’香织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对自家孩子太过于放纵的问题,‘是幸好不完全是茹毛饮血的画风,喜欢喝血可能是卟啉病,吃生肉就……’
其实喜欢吃生肉的话,也可以理解为刺身爱好者,霓虹人大多都喜欢刺身,只不过鱼在变成刺身之后,就从野蛮变成了风雅。
香织现在内心乱成一团,小宿傩这种饮食风格肯定会吓坏其他小孩,那他跟同龄人关系肯定相当糟糕,也怪不得他不愿意去学堂。
小宿傩似乎并不懂得如何把握火候,将鱼烤得焦黑。他盯着黑乎乎的鱼,皱了皱眉,显然并不满意,但又别无他发,只能硬吃。
‘得给他找个厨子。’香织不由自主地想,‘还得找个小伙伴。’
香织考虑花钱给宿傩买同伴的可行性,虽然她知道金钱买不来真情,但她也想不到其他让普通小孩主动接受宿傩的办法,毕竟又是四只手又是爱喝血的,如果不是她亲手带大,她也会觉得可怖。
另外,宿傩刚才没有用打火石就点燃了柴火……
‘他觉醒了咒术?’香织心想,‘这么小就会,我家宝贝真是天才!’
宿傩从来没有将自己会使用火的事情告诉香织,可能是因为最初双掌冒火时被人说过什么,所以才认为这是不应该告诉香织的。
香织能想象别人将此视为妖异的场面,他们肯定更加觉得小宿傩是妖怪了吧?她不由地心疼了起来。
吃饱喝足之后,宿傩又躺下了。
香织又忍不住揪掉身前的草,‘怎么还不去上学?不要变成没文化的人啊!’
在后面就是夕阳西下,一群孩童放学回家,路过山坡的时候注意到了宿傩。
一个衣着十分贵气的小孩皱眉说:“又见到妖怪了,真晦气。”
香织对这个孩子有印象,似乎是姓藤原的。
藤原是这个时代最尊贵的姓氏之一,因为皇帝身边的权臣就姓藤原,而且其尊荣会在平安时代延续很多年。
不过既然能跟宿傩是一个学堂,这意味着这位小少爷绝不是藤原主家那边的,可能是很旁支的存在,因为藤原主家的少爷肯定是皇子伴读。
即便是旁支,也足够周围人对他尊崇谄媚了。
那些跟在藤原小少爷身后的估计都是他的马仔,在那边附和:“就是,要不是他有个在阴阳寮当差的舅舅,早就被当妖怪烧死了!”
“他就是妖怪吧,估计是人类女子和妖怪结合的产物,说起来他那舅舅好像也是妖怪。”
“是半妖,很有名的,我姑母还位他写过书,书里有提到。”
……
孩子们叽叽喳喳,说的话都不友善。
其中一个穿紫衣服的提议:“要不我们给妖怪一个教训吧?妖怪都应该被杀死不是么?”
瞬间,鸦雀无声。
孩子们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并且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看样子以前可能被宿傩教育过。
“新来的,你说什么呢?人类怎么能打得过妖怪呢?”藤原小少爷理所当然地道,“妖怪就应该由阴阳师来祓除,回头我跟我叔父说一声,到时候,呵呵……说不定得由他那个舅舅亲手祓除他了。”
香织在附近听着这一切,心底发寒。她一直以为小孩子就算坏,也坏得天真,却没想到这个姓藤原的小孩年纪轻轻就已学会了使用阴谋。
这就是平安京,路有冻死骨,贵族阴谋深,就连贵族家的小孩都学会了叫人作呕的这一套。
香织从阴影里走出来,此时残阳如血,正值封魔时刻。
香织一身白色狩衣被夕阳染成了橙红,清丽秀美的眉眼也染上了妖异的艳色,神情却十分冰冷,“喂,姓藤原的小鬼,你知道乱说话是会被鬼拔舌头的么?”
藤原小少爷显然是害怕了,但他不肯放下贵族的尊严,梗着脖子努力去直视眼前的大人,“我可是藤原家的孩子,你区区一个阴阳师也敢对我不利么?我叔父随便参你一本,你就得……”
“你觉得,”年轻的阴阳师扬唇一笑,笑容别样鬼魅,“我会在乎官位?”
藤原小少爷不信,“就算你是阴阳师,也总得吃饭喝水吧?离开了朝廷,你就将跟那些贱民一样,在地上乞食,如果碰上旱灾,你连乞食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去吃尸体,吃邻居的肉。”
这小孩说的是真的,可能京城内没有那么夸张,但是京外就是如此。而如果香织真的得罪了藤原家,那藤原家有的是办法让她在京内无法生存。
可即便如此,樱井香织也还是笑,她手重重按在藤原家小孩的头顶上,还强迫对方继续抬头,“这样的话,要不我先吃个小孩适应适应?听说,小孩子的肉最是鲜嫩……”说完她舔了舔唇。
藤原小少爷被吓尿了,随后哇哇大哭,“两面宿傩家的大人要吃小孩!好可怕啊,果然他们一家都是妖怪啊呜啊啊啊……”
其他人被吓得一哄而散,两面宿傩则被这哭声吸引,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