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略往前拨, 那时候香织还被困在领域『童话屋』里,遭受着暴走玩偶们的的肆虐。
香织在不堪其扰的情况下,再度觉醒了狐妖血脉。
禅院霾掐着她的脖子将她送入黄泉的那件事, 似乎反倒激发了她的血源力量。这次切换状态非常容易,并不需要她濒临死亡,她只是心念一动, 就从人类状态切换至成妖怪状态。
和奴良陆生妖化时那种血液沸腾的感觉不同,樱井香织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被冻住了,连带着感情、情绪、人性都被彻底地冻结了。
妖狐香织用尾巴将前赴后继的玩偶都打开, 有的玩偶被她的尾巴尖一下贯穿了肚子。
黄色的威尼熊玩偶倒在地上,破了的肚子里漏出了大量棉絮, 它悲伤地道:“威尼要死了威尼,威尼还没吃到蜂蜜呢威尼。”
不久之后,满地都是玩偶的残片,它们或缺胳膊断腿, 或被开膛破肚,只能躺在地上哀嚎。
妖狐香织一边寻找玛丽,一边拖长腔调喊道:“快-出-来-——”像是个跟小朋友玩捉迷藏, 捉到就要把她杀掉的坏蛋。
她的声音不再像个温柔大姐姐,冷得叫人心脏发颤。
野村玛丽小朋友正躲在兔子玩偶里。
原本她戴着耳机听歌,远程操控玩偶的同时,顺手还能玩个换装游戏,优哉游哉的,感觉咒术师不过如此。
现在她终于感觉到害怕了,那个柔眉顺目的大姐姐忽然跟换了个人似的, 不但白头变白了, 性格气质也变得如霜似雪。
‘被抓到了的话……玛丽会死吗?’野村玛利亚颤抖地想, 带得那兔子玩偶也抖了抖。
香织注意到了那只一米不到的毛绒玩具,‘在发抖?哦,就在那里啊。’
这些玩偶虽然被安装了咒核,因此有了说话和自主思考的能力,但是它们依旧没有太多智慧。在主人的命令下,他们会无视生死,继续扑上来攻击。
兔子玩偶在害怕,说明那不是真玩偶。
“都停下。”
香织轻轻地吐露咒言。
那么轻盈那么清澈的声音,宛若山中的泉流、夏夜的星空。
然而随之而来的确实铺天盖地的红线……
那些红线迅速将领域铺满,密密麻麻,缠绕着那些玩偶。
原本还打算冲锋陷阵的、尚且完好的玩偶们都被迫挺了下来。
据说能对付领域的只有领域,可香织并没有开启领域,只是她的咒言本身就具备“必中效果”
不知道为什么,在妖化的状态,香织似乎能更好地调动自己的咒力,但同时她失去了应有情绪。
就算放出这样绚烂的大招,她心中也没有类似喜悦、骄傲、兴奋的则正面情绪。
妖狐香织迈过交织成网的红线,来到了瑟瑟发抖的兔子玩偶的身边,嘴角上扬,用一种对小孩子来说十分可怕的御姐音道:“找到你了——玛·丽·酱~”
*
玛丽小朋友被迫解除领域后,就听妖狐质问她:“你妈妈,野村玛利亚在哪里?”
玛丽一边摸着眼泪一边气势汹汹:“我才不会告诉你呢!听说狐妖喜欢吃肝脏,你一定是要吃我妈妈的肝脏!玛丽要保护妈妈!”
“哦,是吗?”妖狐香织漫不经心地道,说着抬起了素手,妖化后的指甲又长又尖,锋利如刀刃,在女童身前比划时,携着逼人的寒意,“既然这样,我就先吃了你的小肝脏,再去找你妈妈。”
狐妖香织的话可把小女孩儿给吓坏了,后者扬天大哭,“果然妖怪都喜欢吃小孩!!!”
香织被哭得不耐烦了,“闭嘴,再不打住,我就真吃了你,还要你看着我吃!”
玛丽边哭边反驳:“我都被你吃了,怎么看着?”
“先吃你的小嫩手,在吃你的小胳膊,然后吃……”妖狐顶着长漂亮无害的脸,说着可怕至极的话。
“不要不要!别吃我,我肉少,不好吃!”玛丽挥舞着手臂,试图遮挡住自己的脸,“而且我也不知道妈妈在哪里,知道的话,我就喊妈妈过来帮我了!”
在她心里妈妈是强悍的,仅次于boss大叔的强悍,肯定能对付这只可恶的狐妖!
当然玛丽小朋友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妈妈,毕竟狐妖香织的力量她是见识过的,好像再多的傀儡,也无法阻拦她的步伐。
在那妖狐的世界里,她就是唯一的皇,万物都要听从她的指令。
‘不行,还是让boss大叔来打妖怪吧!’玛丽想着点了点头,‘他的话一定有办法!’
不管小朋友心里是怎么想的,香织目前能率先找到的只有野村玛利亚,因为小朋友身上还有她妈妈的咒力残留,应该是之前抱她的时候留下的。
妖狐状态的香织视力要远超常人,虽然不至于像六眼一样能精确看到原子层面的事物,但是像七海一样,轻而易举地看见咒力残秽还是可以的。
香织先是顺着小朋友自己在路上留下的残秽走,走到诅咒师们一同出发的地点,帐的边缘。
她试着离开帐,结果当然是失败的。
这个地方有不少咒力残秽,她不清楚具体都有哪些人,就找准跟野村小朋友身上一样的残秽,沿着这种残秽形成的路标,一路走去,最终找到了有几面之缘的野村玛利亚。
野村玛利亚此刻正在调戏被定住了的七海建人,“真可惜啊,你是我最喜欢的那种类型,去银座店牛郎的时候,我也总是选择看起来像你一样斯文又靠谱的类型,结果总是被渣,可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那些人最后都被你杀掉了吧,借由咒术?”七海声音听起来依旧镇定,但现在脑袋上和背上都贴着符咒,浑身上下只有眼皮和嘴巴能动。
他的脑袋上的符咒是玛利亚在他失去行动能力之后加的,而背上的符咒则是久堂菜奈之手贴的。
久堂菜奈虽然跟诅咒师们一起行动,但本身依旧是毫无咒力的普通人,所以七海在到处是咒灵的森林里看到她时,第一反应是她误入了。
久堂菜奈也自称是因为采摘菌菇而来,结果迷了路。
七海心生怜悯,决定先带久堂菜奈离开这里,结果在带路的时候,被她从后面贴了定身的符。
现在,久堂菜奈这个始作俑者却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在角落里,不敢抬头看七海,面上隐约可见挣扎和愧疚。
七海的刀能将任何事物分成三七分,但是前提是他手能动弹。
“那是当然~坏男人自然是不得好死~”野村玛利亚理所当然地道,“其实好男人的话,我也是会给与馈赠的,我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所以你给了北野井海一具经由他妻子尸体制作而成的咒骸?”七海建人道。
“北野井海啊……”野村玛利亚目露回忆之色,“那是个顶顶好的男人呢,十分痴情,我从未见过如此忠贞不二的男人呢,他的妻子真是好运。所以我给了他一具我进行制作的咒骸,跟她的妻子一模一样,并且连咒核都凝聚了她妻子的灵魂哦,所以其实那就是他妻子呢,1/2的妻子。——千春,是我的杰作。”
“灵魂……”七海喃喃地重复。
这涉及到了他认知的盲区。人类真的有灵魂吗,灵魂真的能被触及吗?
能够融合人类灵魂的……傀儡操术吗?
如果野村玛利亚说的是真的,并且没有言过其实,那么这不就意味着某种意义上的“秽土转生”?
七海思绪是混沌的,他甚至开始怀疑,夜蛾老师制造那些咒骸,比如熊猫,到底是什么。熊猫的咒核是自行生成的独立的灵魂,还是融合了咒灵或者人类灵魂的灵魂?
很快迷茫的神色从七海的眸中散去,“但是你的做的咒骸是不稳定的,尸体总归是尸体,要养尸总归是需要阴邪的方法,你这样会害了你索要帮助的人的。”
“害了?”野村玛利亚反问,“我给他们编织了一场早应该结束的美梦,怎么能算我害了他们呢?”
“魂入黄泉,晚宴散场,再美的梦也应在曲尽时消散……”和歌般清越动人的声音响起,“此为天理。”
“呵。”野村玛利亚转过身来,看着白发金眸的妖异少女,略微惊讶了一瞬,转而接着嘲笑,“我真想知道你深爱之人变成尸骸之后,是否还会如此镇定,是否还会说出这种话。”
妖狐香织金色瞳仁闪了闪,此时的她没有正常人的情绪波动,更无法理解玛利亚的这句话。
香织没有深爱之人,但她有她喜欢并且在乎的妈妈,和顺带在乎一下的爸爸;彩和乌丸管家是她必须罩着的人,七海、硝子、伊地知等也是她不会放着不管的同伴;至于五条悟……虽然不想承认,但却是她放在心上的人。
假如这些人死了……
妖狐香织在理性上知道自己肯定会很伤心,却无法在此时此刻模拟出那种情境下的情绪。
她有些讨厌这种感觉,就好像变得不像自己了。
她忽然能理解初中时奴良君说的那些话了——“我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所作所为都不像我平时会做的。那真的是我吗?还是另一个,侵占了我身体的灵魂?”
最糟糕的是还无法用双重人格来定义,因为结束妖化状态之后,所有的记忆都会保留。
那多半是些跟自己平日里的行为逻辑完全矛盾的记忆,由此必然会产生自我冲突。
狐妖甩了甩头,素白的三千青丝微微摇晃,像是能晃下六角雪花来,试图将纷乱的思绪从自己的脑海里晃走。
现在可是在战场!思考这些没意义的问题,只会影响战斗的结果!
“多说无益。”妖狐香织冷漠地道,然后将卷着玛丽小朋友的狐狸尾巴往前举了举,“交换人质吧。”
红色蘑菇头:“妈妈!救我!狐妖要吃我小心肝啦!”
野村玛利亚妩媚的笑容随之一僵,她早就已经注意到自己女儿了,但她稳住了自己,一边跟嘲讽香织,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高专的学生都光明磊落,不可能做出靠小孩威胁我的举动’。
狐妖才不会跟人讲道义呢,咒术师也不一定会,这两个群体都一样,专出疯子。
“好、好……”野村玛利亚的声音颤抖,“请你务必不要伤害她,她只是个孩子……”
玛利亚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少女咒术师会长出尾巴,但毫无疑问,那条尾巴是具备威胁性的,她如今只有女儿这块心头肉了,可不能有闪失。
卷着蘑菇头的狐狸尾巴继续往前伸,空着的狐狸尾巴朝着七海建人伸去。
最终,狐狸尾巴卷住了七海建人有八块腹肌的腰肢,与此同时,蘑菇头玛丽酱重获自由,“妈妈!”她欢快地朝着玛利亚跑去。
玛利亚抱住女儿的那一刻,铺天盖地的暴走咒骸从她身后的璀璨黑洞中出现,而后迅速朝着香织和七海涌去……
妖狐香织故技重施,“定!”咒言构成的红线同样数量庞大,不过却不能完全控制住这些咒骸。
因为这些咒骸都有成年人的个子,由血肉筋骨构成,结实而有力,再加上是完全暴走的状态,是小孩子的棉花玩具所不能比的。
再加上香织的咒力在之前已经耗掉了大半,无法再持续性释放这种大规模的咒言术,因此只能捞上七海就跑,而同样带人跑路的还有野村玛利亚。
香织想要追上野村母女,但野村玛利亚很好地利用巨量咒骸遮掩住了她们的逃跑路径。
再加上她提前准备好了耳塞,所以根本不会受到香织咒言的影响,就算香织喊着“站住”,她们也没有停下脚步。
咒言虽然好用,但也并非无所不能,对失聪者还是无效的。
妖狐迷失了追踪的方向,只好停了下来。
之前她还能通过咒力残秽来追踪,可这会儿到处都是形形色色的残秽——这些咒骸也会形成自己独有的残秽,以至于她眼前的画面五彩斑斓、纹样繁复,就像是巴洛克风格的殿宇。
“那个……”七海稳重的声音响起,“香织小姐,能不能请你先把我放下来?”
明明场面有些尴尬,七海却依旧如老僧入定般地镇定。
妖狐香织这才放开对七海的束缚,并且撕掉了他身上贴着的符咒。
终于能活动了的七海舒了舒筋骨,挥了挥刀,“看来不良的诅咒师结社参与其中呢,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太正派,但我真的想要抓住他们狠狠地祓除,利用妇女和小孩来对付人,这跟恐怖i分子有什么区别?”
“我也觉得应该祓除呢。而且我想……”妖狐香织将鬓边的发丝勾到耳后,“狗卷老师一定很·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