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朱德等人在忙着革命事宜,这边,杨森和他的文武大员们,按秘谋,紧锣密鼓地进行出兵的事宜。10月1日晚,杨森秘密下达出兵的命令。2号凌晨,4万川军,分别从云阳、奉节、巫山、巴东,或乘坐柏木船、或从三峡栈道,向宜昌出发。
10月4日晚,察觉杨部兵力调动的北伐军总部,电令朱德查询。
朱德连夜到杨公馆询问杨森,杨森信誓旦旦地保证,兵力调动是“出兵北伐”,请朱德向汉口方面联络,请北伐军暂勿向湖北西部挺进,以免产生误会。
朱德没有轻信杨森,他感觉事态严重,态度严肃的对杨森正告:如真是出兵参加北伐,就要接受北伐军西线总指挥部的指挥。他诚恳地规劝杨森,不要做违背全国人民意愿的事,不要与国民革命军为敌,吴佩孚已经是落山的夕阳,长不了啦。
杨森唯唯。
刚把朱德送走,吴佩孚和北洋军长江下游总司令孙传芳,都来电询问出兵情况。杨马上答复已出精兵“10万”,称:“此举拟合力恢复汉阳,夹击南军,为我帅一臂之助”。
10月5日,4万杨森部川军,经连续行军,前锋抵达湖北宜昌。
北洋军长江上游总司令卢金山派来的联络官,等候在西陵峡口,跟何金鳌、魏楷等接洽后,商定分兵两路。何金鳌的援鄂川军第一军,由军长何金鳌率领,南渡长江,从长江南岸向东攻击;第一军前敌总指挥曾述孔自告奋勇,靠前指挥;魏楷的第二军由军长魏楷亲自率领,沿长江北岸向东攻击,第二军前敌总指挥王文俊坐守宜昌为预备队。北线部队不得向北面北洋军驻防的当阳一线攻击,违者北洋军将视为叛逆。
应杨森的要求,北洋军存放在宜昌的大量械弹粮秣,均由杨森的“援鄂军”接收。
4万援鄂官兵,领到了一次没有被长官克扣的全饷,军官得到了加倍的饷钱。
顿时全军士气大涨,银钱在手的川军,迫不及待的要消费,宜昌全城的酒楼、妓馆、鸦片馆、小吃摊,很快生意火爆。狂欢之下,部分川军恶习再现,在“老子是来保护你们的,不慰劳老子一下吗?”的口头禅下,开始估吃估拿、奸淫抢劫,宜昌城的民众,马上陷入灾难中。
10月7日,经过“整训”,援鄂军带着宿醉,强睁着眯糊惺眼,拖着酸软的腿,打着不断的哈欠,“精神抖擞、斗志昂扬”从宜昌出发,向东进军,营以下官兵尚不知作战对象是谁?究竟援的是那方,只是奉命行军。
北线魏楷谨慎圆滑,10月9日占领北洋军留下的枝江县城空城后,再克马山镇、李埠镇、八岭山镇,当即捷报远在万县的援鄂军司令杨森:经“激战”占领枝江县,部队急需休整,俟整补完毕,再进军。
于是,富庶的枝江城也陷入川军的狂欢中,甘醇的枝江大曲,流水般灌进川军的嘴里
南线曾述孔对吴佩孚大帅最有感情,督促士兵,进军疾速,成立不久的各地农民赤卫队、缺枪少弹的工人纠察队,无法阻击大队的敌人,只进行了一些小规模作战后撤退。川军于10月9日占领监利、华容一线,直逼常德、岳阳、武汉。
当天,捷报传到万县,杨森大喜,马上向吴佩孚报捷。
吴佩孚近日焦头烂额、辗转不眠,接报大喜,特电嘉奖,并称武汉危急,守军万余人渴盼援军,如援鄂军加速前进,在武昌城下会战,可收内外夹击破阵之效。
北伐军西线前敌指挥部对中国军阀的尿性熟谙,对杨森的两面派手法,趁火打劫、火中取粟,抢地盘的意图,高度观注。
援鄂军在宜昌的集结,为攻克武汉三镇的北伐军,增加了需尽快破城的压力,帮助吹响了冲锋号。前线指挥部见援鄂军临近,立即调整部署,必要誓死破城,叶挺独立团强行攻坚,在付出重大牺牲后,终于10月10日攻克武汉三镇。
武汉城归属,标致着长江流域得失,捷报飞传!
受长江重镇武汉胜利的鼓舞,东路北伐军在长江下流方面,攻势陡然变强,孙传芳节节败退,支持不住。为挽回军心,他在报上公布了吴佩孚转发来的、杨森出兵援助北洋军的效忠电报和捷报。
杨森的电报见报后,全国舆论一片大哗,纷纷声讨杨森。北伐军精神倍增,继而连续攻克九江、南昌等战略要地,消灭了孙传芳主力。
攻克武汉后,北伐军总部立即命令李宗仁的第七军、唐生智的第八军,从长江以南向援鄂军反攻,第十军、第十二军在长江北岸,由武汉向沙市、宜昌侧击。
被夏铸九恭维成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的杨森,在收到武汉被北伐军攻克的电报后,象一个熟谙赌术的赌徒,马上明白大势已去,不可挽回,战局将会骤变。他保本保命意识超强,又见孙传芳在报纸上把他打折便宜售卖,全国各政党团体、军阀、大学、海外知名人士声讨、唾骂、规劝、警告、埋怨的电报,雪片般飞来。
最让他睡觉都要睁一只眼防范的刘湘、刘文辉、赖心辉、刘成勋等四川军阀,或破口大骂、或讽刺嘲笑、或组织辖区内军民游行声讨,大会骂,小会闹,各种批判、嘲笑的方法花样百出,文字水平奇高,脍炙人口,传诵速度奇快。
杨森命令:援鄂军立即全部撤回宜昌固守。
北线魏楷,早有预案,接到北伐军两个军来袭的情报,见势不妙,马上收拢了部队。刚接杨森命令,他第一时间就下令撤退!下令毕,自己骑上马就向宜昌狂奔而逃。
南线疾进的援鄂第一军,前敌总指挥曾述孔,接到了杨森和何金鳌的撤退命令。谁知他自认为自己是蜀中名将,没将北伐军放在眼里,托词不退,给杨森报告说军队已经散开,无法立即撤退。继续祸乱湖北,每天大把进钱,米酒狂饮,鱼虾猛吃,部下抓来的“少女土匪”让他夜夜新郎,那里值得撤退?面对北伐军李宗仁“钢军”七军的猛烈攻击,硬起八股筋进行抵挡。
李宗仁和唐生智,挟北伐连胜之威,强兵在手,民众支持,见曾述孔没有逃走,不怒反喜,大军展开攻击。曾述孔稍一迟缓,前线一个师的退路,就被北伐军截断,这个师马上大败,连杨森在该师当团长的亲四弟也战死了。
消息传到万县,杨森慌了,一日数电,严令曾述孔撤军宜昌。
曾述孔此时退路已断,慌不择路,无奈北渡到沙市,又被跟踪而来的唐生智第八军包围,曾述孔只有老着厚脸皮投降。好在何金鳌逃出包围圈外,收拢了一些残部,狂奔逃回宜昌。
北伐军进展神速,四个军的兵锋,隐隐形成合围宜昌的态势,直指入川大门西陵峡口。川军见回家的退路将断,才放开手脚,与北伐军苦战,有卢金山屯集的粮弹支持,北伐军来得仓促,攻势被抑住了。
杨森得到北伐军合围,宜昌周围开始发生战斗的消息,骇得魂不附体。
他知道,自己那4万“精兵”,在民众拥戴的北伐军面前,无异于一盘豆芽菜,想吃就吃。还有最大的威胁,来自于西边那几个四川军阀,自己当时糊弄刘湘时,用的是支持北伐的名义。假如四川军阀中已经正式就任北伐军军职的刘湘、刘文辉、刘成勋和赖心辉中任何一部,打着革命的旗帜,借北伐军讨伐之名,顺流而下,自己瞬间就要消失在四川的舞台上,那时把自己交给北伐军,说不定脑袋都保不住。
一声“备马!”令下,拉着平时跟朱德相谈甚欢的黄蒂牧,窜到了门外。也不管黄蒂牧一身白西装、白皮鞋,是否适合骑马,叫卫兵抬他上了马,就向西较场的朱德军官学校而来。
冲进军校校长室,挽着朱德的手就不松开,一遍遍:
“哥哥也,玉阶兄,这事全系误会。兄弟我决心倾向国民革命的诚意,你是知道的。此次出师鄂西,完全是为了响应北伐,怪只怪曾述孔那个二杆子、烂杂皮,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不待他说完,朱德严肃地指出:
“既是出师北伐,却假援鄂旗号,名份就不正,实难免资敌之嫌,何况又与卢金山联兵一气,进窥武汉、常德。区区误会二字,怎么解释得清楚!”
杨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涎着脸辩解:
“这个,出兵假援鄂名义,本是为便于军事上的运用。卢金山等部,在兄弟影响联络下,亦有倾向革命的意愿,不过以彼等与吴佩孚的历史关系,目下不便公然倒戈罢了,但绝对不敢与北伐军为敌!今天这个尴尬局面,实非我本心,如何收拾,还望玉阶兄教我!”
为了尽量争取他,朱德耐心指出:
“事到如今,只有速派代表赴汉口向国民政府解释澄清,请求宽大既往。同时通电就职,以切实行动证明自己确实加入了革命阵营,取得谅解。不知子惠兄以为如何?”
黄蒂牧:“军座,朱代表这是在顾念你们的朋友情,我们失去了对时局的正确判断,再也不能失去与朱代表的友谊了。”
杨森连连点头,对朱德说:“玉阶兄,你能否向北伐军总司令部说明,只要四川的那几位不来打我,我愿跟你到武汉去,任职、改旗帜等一切事宜,子惠愿听从北伐军的安排。”
朱德答:“好吧,我马上为你向北伐军总政治部呈请报告,估计不会马上答复。你在宜昌的政府官员领头的是哪个?”
黄蒂牧:“是省府副秘书长周建侯。”
朱德:“那就请黄先生立即电告周先生,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汉口,向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的邓主任汇报,至于汇报的内容,你们懂的,这个时候了,再装神弄鬼的,怕是把自己的脑壳玩脱了。”
杨森:“老黄,快去办,以我的名义,叫老周连夜出发,办不好,他就自己跳到长江里算了。”
朱德又道:“子惠贤弟难得到军校一趟,有件事跟你商量,就是我帮你办的这个军事政治学校,目前已到学员只有四百来人,听说还有许多来参加的学员,受阻于地方,是否,请——”
“有这种事?”杨森用询问的眼光望向黄蒂牧。
黄蒂牧:“我也听说了,有些县长、乡镇长,土霸王,地头蛇,担心穷学生来学会军事后,他们压不住,拦截了一些学生。”
杨森佯做愤怒:“给老子下个命令,谁敢拦阻,军法从事!”
朱德:“学员多了,生活训练拥挤……”
杨森果断:“黄厅长,给老白、白戴中说,马上腾出白岩书院,把那些不识字的睁眼瞎丘八学员,安排到那里去住。”
朱德:“还有学校名称、学制……”
杨森忙道:“朱哥哥,玉阶兄,你在云南就是老军事教官,这些事你来问我?一切由你作主,我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房给房,要物给物。那个龟儿子敢打横炮,就是破坏革命,我收拾他!”
“好吧!不过开学典礼的时候,你来……”
“我事多,我就不来了,你想那个时候正式开学,开就是了。还有,军校校名,就叫朱德军官学校!”
杨森在焦急和恐惧中等待北伐军总部的答复,顾不上对共产党的监控和防范,军校的各种要求,有求必应。
军部和省府、万县政府各部门,也知道全军和万县命运系于朱代表之手,有情绪失控的杨森严令在先,也对军校全力支持起来。
于是,军校报名处忙碌起来,报名人络绎不绝,各位大佬推荐的子侄,各师各旅团推荐的学员、各县区选拔的人员;甚至有单位派出的学员队,由官员带队,集体来报名,各大队、中队逐渐丰满。许多路途上受阻于地方官吏的进步青年,放行后,赶到了军校。最受校部重视的是那些自带文凭来报名的穷学生、衣衫褴褛的穷教员,谌杰的政工五大队,每天都有文化学员入队,欢声笑语一片。
军校按报名顺序,每个大队先充实一个中队,吴焜他们的二中队最先成立,是个例外。
逐渐,学员达到了800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