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如此坚决,终瑞祈说道“别看这个丸子小小一颗,不知道死了多少只小妖,才炼出来这么一颗,珍贵得很,用不用随便你。”
我握着丸子,突然觉得它在我的手心里烫得很。
这又是老道士研究出来的什么伤天害理的招数。
终瑞祈继续说道“我本来也不指望姐姐能乖乖听我的话,姐姐只要按自己的方式破坏这场亲事就行。”
我才不相信终瑞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眼前的终瑞祈,外表纯净得像一张白纸,温和的笑容如同清晨划破黑暗的第一缕阳光。
一口一个姐姐叫着,可是却想利用我置自己的二哥于死地。大白天的,让我不寒而栗。
不多时,我们就到了瑞安王府,终瑞祈先下了马车,他还伸手,想要扶我下车,那盈盈的笑意,极具欺骗性。
我不理他,自己跳下了车。
“姐姐跟紧我。”他低头在我耳边轻轻说道。
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不要叫我姐姐,我和你不熟。”
他微微一笑,戏谑道“那要不叫皇嫂?”
我气结。
他无视我,继续说道“可惜了,这么美的姐姐竟然是妖,想嫁给二哥的话,要费些心思了。今日之事,成全你,也成全我。姐姐应当开心才是。”
我看着终瑞祈突然笑了起来“对对对,是开心。你自个儿登皇位,我带着终兰絮远走天涯,长相厮守,何乐而不为。”
我这话说得坦诚,如果什么都不追逐,确实是一桩美事,可是这可以是我的路,却不是妖王的路。
落在终瑞祈眼里,可能一时猜不透我怎么了,便也不再逗我。
我回头看了一下,元尘澈和涣风并没有下马车。
“涣风呢?”
“别急,等会儿你会见到的。”
刚到门口,就见是鱼兰在迎客,她一定想不到这种场合,我竟然会来,又看见我旁边站的竟然是终瑞祈,一时懵了起来。
“三殿下,这边请。”鱼兰引着我们到了席位上坐下,见和我说不上话,便去忙了。
终瑞祈斟了一杯酒,递给我。
“尝尝,这可是二哥的喜酒。”
我别过头,不想理他。
他兀自说道“我小时候,我们在皇宫里见过吧?”
提起他小时候,这事儿我倒是记忆深刻。
“没见过,不熟。”我冷淡地回他。
他温婉一笑“姐姐从湖里帮我捞出来的东西,我现在还留着呢。”
我转头回看,他手里拿着一只白玉雕刻的小老虎,白白胖胖的,憨态可掬。
正是当年他丢进湖里的。犹记得我问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为什么扔了。
他奶声奶气地回我“到底是嗟来之物。”
他必然是已经从元尘澈那里查过我了,我容貌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他竟然也知道是我。
见我还是不承认,他继续说道“这东西能时刻提醒我,要做施与他人之人。”
所以,这就是你如今不择手段的理由。
“好了,该你行动了。姐姐。”终瑞祈伸手向我的额头,我下意识躲开。
他收回了手,凑近了说道“姐姐,石牢里睡了一夜,青丝乱了呢。去见他吧。”
他似乎知道我要做什么,或者他的计划重点根本不在于我。
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样,我心里很慌。
我本欲站起身来,去找终兰絮,告诉他一切,然后好想出应对之策。
可是看着终瑞祈这么淡然地笑着看我,我觉得我去了,才是一个陷阱。
“你究竟要干嘛?”
我竟然琢磨不透一个少年,明知道他给终兰絮挖了一个陷阱,我却不知道我要怎么做才是对的。
终瑞祈一脸单纯地问我“姐姐不去吗?”
“去,怎么不去。”
他看着我左右权衡的模样,笑得开心。
我毛骨悚然。
这个时辰,终兰絮还没有进宫去迎景乐郡主,我直接来到了他的寝室。
外面站了很多身着粉衣的女婢,他应该是在里面准备。
我刚进去,就被一个婢女拦住了,她娓娓说道“这位客人,宴席设在前院,这里不能进。”
“我找王爷。麻烦通报一声。”
这女婢看了一眼后面的另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婢女,看起来是个管事的,那婢女冷漠地看了我们这边一眼。面前的婢女就回复我“王爷正在更衣,不方便见客,您请外面稍等。”
我微微呼一口气,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生气损耗灵力。
“终兰絮!终兰絮!你给我出来!”
我此时的模样,一定像极了上门讨情债的泼妇。
那管事儿的一看我闹了起来,连忙过来“你是哪家的贵客,竟然敢直呼王爷的名字?可不要在此胡闹!”
“你去通报一声,我有急事。”
那管事儿的不屑地看了我一眼“王爷更好衣服,自然会出来。”
“还有多久?”
“才刚进去,还有半个时辰吧。”
穿个衣服要半个时辰!
我不再于这几个婢女周旋,一把推开她们,就往里跑。
“快拦住她!快快!”
外面一时乱了起来,房门这才打开。
“王爷请。”一个婢女出来传话。
她们几个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我,我理了理衣服,快步走了进去。
迎娶正妃要比侧妃隆重得多,目之所及,全部换成了红色,红烛,红幔,红毯,红被,连墙都刷了红花汁,一盆烧了通红的炭火,放在屋里,暖融融的。
“你们先出去。”见我进来,终兰絮让那几个婢女出去。
“有什么事?”终兰絮问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真是看他哪里哪里都不顺眼,包括他说出来的这四个字,我听着都生气。
“涣风在延明手里!”我把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终兰絮。
终兰絮听完以后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我本来也没打算真的景乐成婚。”
他顿了顿“可是现在事情已经超出我的预料了。”
“怎么说?”
“娶景乐等于有了平南王在墨州的十万大军,还有拓寒国的支持,太子虽然身在飞凰宫可是他在朝中的根基未倒,他必然会有所动作。
景乐想借机让太子死,我想借机端了流火殿,可是,想不到涣风竟然着了延明的道。”
难怪凌观岚曾说,太子幽禁于飞凰宫或许只是缓兵之计。
虽然我不知道终兰絮的计划是什么,但是看样子也能猜测到,因为涣风在延明手里,导致局势变了。
“把那颗丸子给我,你回去终瑞祈身边,把他看住了。”
终兰絮可能是有了新计划。
我把丸子给他,也不再多问,转身走了出去。
回到前院,终瑞祈还坐在那里。见我回来,他顶着一脸纯善的笑意说道“姐姐回来了,快过来坐下。”
我坐在他身边,他也不问我,他似乎也不太关心我和终兰絮说了什么,这种摸不透的感觉,很被动,很糟糕。
“姐姐,你干嘛跟着我,我要去如厕。”
终瑞祈一脸坏笑地看着我“姐姐要看吗?”
贵人们如厕的地方设在前院花园边上的转楼里,这楼很宽敞,终瑞祈如果进去跑了,我很难看见。
“你要不就在这里吧。”我指了指旁边密集的牡丹花丛。
“啊?姐姐,这不太好吧?”终瑞祈左右看了看,似乎真的有考虑我说的话。
“姐姐,二哥不至于让你如厕都跟着我吧。”
我白了他一眼,我做得太明显了,他都看出来我在监视他了。
“这样吧,你看延明道长送了我一个这个。”说着,他从袖中掏出来一根丝线,栓在自己手上,又将丝线的另一头递给我“拿着,这丝线顶多能拉二十丈远,我跑不掉的。”
真的假的,我接过丝线的另一头,那丝线瞬间消失在我的手里。
“哪去了?这是什么鬼东西?”
终瑞祈看着惊讶的我,倒是笑得开心。
“试试就知道了!”终瑞祈转身向楼里走去,我的手心里竟然有丝线在晃动的感觉,可是却看不见线。
不一会儿,丝线好像被绷直了,拉力很明显,我动了一下手,那头微微拉了两下,是终瑞祈在回应我。
不一会儿他出来了。
“没骗你吧。”终瑞祈笑意盈盈。
我没好气地说“快解开。”
终瑞祈一时犯了难,无辜道“姐姐,这栓上了可解不开。”
我抚额,我就知道,妖界的传说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只要是线,栓上必然解不开。
我在手里幻化出一把匕首,直指他的脖子“少给我耍花样,快解开!”
见此,终瑞祈竟然主动靠近我的匕首,将脖子抵在刃上,微微压出来一条血印,无比认真地看着我“姐姐,真的解不开。你杀了我好了。”
疯了!我收回刀子,气呼呼地往回走,终瑞祈差点被丝线拽跌倒,只能快步跟上了我。
刚坐下,终兰絮带着迎亲队伍回来了。
按照瑞清的习俗,终兰絮用一根红色的绸带牵着景乐进了门。
这个时候,陛下的龙辇也到了。
据说是平南王刚刚身故,陛下体恤,特例到瑞安王府来,主持婚仪。
一堆人到了内厅,里面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东西。
终瑞祈进去,我也只能跟着进去。
他低低问我“姐姐看着,会不会心痛呐?”
我不理他。
他反而嘴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陛下和皇后坐在高台之上,平南王妃的位置低了一阶。
此时三人脸上笑得和气一团,实际上却各怀心思。
毕竟陛下和皇后的孩子可是杀了平南王妃的夫君,这是怎么能维持和气的,不简单。
我看了身边的终瑞祈一眼,马上就要拜堂了,他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终瑞祈见我怔怔地看着他,问我道“姐姐,你在看什么?”
我直言“你的计划是什么?”
终瑞祈见我心急,却是玩弄起我来。
“我的计划就是没有计划。”
……
“一拜天地!”旁边太监的声音高昂而起。
终兰絮面无表情,没事儿人一样,弯下了身跪拜天地。
“二拜高堂!”
只差一拜,就礼成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他纳妃,可是这一次,什么都已经不一样了。
我的手紧紧握着,终瑞祈在旁边提醒我“姐姐,线别拽那么紧。”
“慢着!”突然的大声一喝打断了仪式,我竟然松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只见门外进来一个人,正是本该幽禁在飞凰宫的太子!
全场安静了下来,陛下都还没说话,平南王妃先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终瑞明自信满满,直接略过平南王妃,跪向高台之上的陛下“父皇,儿臣有事禀报!”
陛下也不责怪终瑞明擅自离开飞凰宫,面无表情地问道“什么事。”
“父皇,杀害平南王一案,儿臣是冤枉的!是二弟栽赃我的!儿臣已经找到了人证!”
陛下皱了眉“什么人证?”
这时,终瑞明向外面招了一手,立马进来一个人。
此人眉眼弯弯,五官稚嫩,依旧一抹妖艳的红唇,一身黑底金纹的长尾裙。
“民女秦月湾,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我一时乱了起来,怎么会是秦月湾。
“在墨州,是瑞安王找上了民女,让我到护城河边说了那些话,当时手里的妖刺,也是瑞安王给民女的!”
这说的倒是实话,那不过是终兰絮做的一场局,只不过当时秦月湾是站在终兰絮这边,现在她却站在了终瑞明一边。
早知道这个人不靠谱。
“是吗?瑞安王?”陛下听了秦月湾的话,直接问终兰絮是真是假。
终兰絮回到“确实是我找了秦月湾,可是她当时说的话,从妖兽身上发现的证据都是真的,儿臣只不过不想插手,才借由他人之口说出来。”
这也是实话。
终瑞明听了立马反驳道“那些证据是二弟伪造的,不可信啊父皇。”
这时,平南王妃听不下去,出言说道“那你身上的浸血木总不能是瑞安王揣你身上的吧!”
终瑞明早就想好了说法“父皇,那块木头是老道士教给我防身用的,儿臣那日只是慌了神,才掏了出来对付,死马当活马医,那个老道士肯定是暗中和二弟有勾结!”
好家伙,终瑞明倒是撇了干干净净,老道士已经处死了,一时死无对证了还。
陛下神色复杂地看着终瑞明,他抚了抚额头,原本这事儿已经解决了,现在两个儿子相斗起来,难道他必须要二选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