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一下子就被人双手架着胳膊提溜了起来,然后就是一阵剧烈地摇晃。
“你快醒醒!”
我悠悠地睁开眼睛,终兰絮的一张大脸映入眼帘,他紧紧锁着眉,面色有些惨白。他瞥了一眼旁边示意我去看。
我顺着他的目光,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唐栖月倒在地上,面色铁青,双眼无神,鼓得贼大,双手呈鸡爪状僵硬地勾着,她,竟然死了!
饶是活了几百年的我,也没见过这种恐怖诡异的惨状!
我从终兰絮手里蹦了下来,硬着头皮上前查看。
“不是人干的。没人能从我的身边无知无觉地杀人。”我们貘豹一脉天性警觉,哪怕我道行浅,凡人也做不到如此,一定是比我灵力高深许多的妖。
我回头看向终兰絮,他脸色有所缓和,此时盯着唐栖月的尸体,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化成人形,走到他的身边,低声说“不是我做的。”
毕竟我是这屋子里唯一一只妖。
半晌,他才漫不经心地吐出四个字“有待查证。”
话虽这么说,但我知道他并没有真的怀疑我。毕竟我睡得比他还香。
此时,天已经大亮,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在他纤瘦的身体上,他还未挽发,黑顺的头发搭在背上,有几丝凌乱。他的脸被光映得有些苍白。
不知为何,虽然光照在他身上,但是我觉得他不暖,反而是有一种寒凉从心底开始慢慢滋生,一寸一寸地将他侵蚀。
他面色平静,无波无澜,可是手,却紧紧地握着。
或许从祥妃给他找尚书之女做侧妃的那一刻起,他就被推入了旋涡之中。
“终兰絮,我会保护你的。”
他眨了一下眼睛,没有过多反应。
不多时,荷姑姑就带了一众侍女在门外等候,伺候梳洗。
按礼制,终兰絮应该带着唐栖月进宫谢恩奉茶。
终兰絮微微呼了一口气,轻飘飘地丢给我三个字“你走吧。”
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伸手拉开了房门。
远远地,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侍女的惊呼。
我藏在王府外一棵合欢树上,半盏茶的功夫,皇帝,祥妃,唐尚书都赶到了。还有元尘澈。
唐尚书险些哭晕过去,一把鼻涕 一把泪,拉着皇帝给他做主。
唐栖月已经被仵作抬了下去。
“陛下,你可一定要为老臣做主啊!老臣捧在手心里十多年的女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唐尚书哭的悲伤,被两个侍卫扶着,才能勉强站稳。
可是他知道他的女儿一上来就想置终兰絮于死地吗?
倒是祥妃,毕竟是能在后宫搏得一席之地的女人,她不疾不徐地说道“唐尚书节哀,既然大礼已成,月儿就是絮儿的侧妃,本宫一定为月儿做主。”
皇帝被唐尚书哭得头疼,冷着脸一言不发。
不一会儿,仵作和元尘澈都回来了。
元尘澈年纪不大,一身白衣仙风道骨,清冷如天上的月,不惹尘埃。倒是眉眼处还与终兰絮有一点相像,美男果然都美到一处去了。
国师的地位,不用跪下行礼,在瑞清国,国师是保护一国子民不被妖怪侵袭的神职,具有极高的地位,国师专心修道,对于朝堂之事不闻不问,没有利益争夺。巧好能成为皇帝身边最信任的人。
“回陛下,侧王妃是被妖物所杀。是臣的失职。”
皇帝盘着手里的玉珠,并未发话,众人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半晌他才说道“昨夜你便察觉王府有异常,朕派飞统领与你前来王府查探,你却回禀没有所获。确是你的失职。你与飞燃各领一百大板,三日之内,务必将妖怪捉拿归案。”
元尘澈与飞燃齐齐领命,答“谢陛下。”
眼看事情就要这么结束,唐尚书抹了一把泪,颤颤巍巍地说道“王爷,老臣有一问,请王爷给老臣一个说法。为何臣女大婚之夜喜服着身,死于外间,王爷没见到什么,听到什么吗?”
这问题一出,众人齐齐看向终兰絮,妖怪不妖怪的,他们看不出来,不过唐尚书所问,确实是众人所能亲眼目睹的最大的疑点。可是攀污王爷,这事儿谁都不敢。
不要说是终兰絮,这问题换我,我也回答不上来,说唐栖月一上来就要杀终兰絮,所以两人没有洞房吗,现在可死无对证。
我不由有些急,终兰絮这孩子可从小到大没撒过谎。
只见终兰絮端坐在椅子上,悠悠说道“昨夜她身体不适,自请睡于外间。”
表情冷漠,言语疏离。
我的心咯噔一下,这孩子好像一瞬之间,有点变了。
他竟然,说谎了。
如果他说是唐栖月想杀她,那众人肯定又问,他为何不喊护卫,又是谁救了他。
凭他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对付得了唐栖月。说出来会引出来一系列的麻烦。
这个说法也好,死无对证。
“好了,一切等三天后再说。唐尚书,你先回府休息,朕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皇帝都这么说了,众人也不好再多言。
元尘澈与飞燃,一直在王府里找线索。
元尘澈倒是再痛也要保持雅正的姿态,飞燃就不一样了,扶着屁股,走得一瘸一拐的。这一百大板,打得真结实。
我伏在树上,看他两忙活。
潜伏这事儿,貘豹也很擅长。
夜里,元尘澈终于走了,终兰絮不知道啥时候添了一个爱好,下棋。
看他对窗坐着,一个人在棋盘前比划,我纵身一跃,稳稳落在棋盘上,棋子散落了一地。
他看到我,只是淡定地弯下身捡棋子,冷冷地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走吗?”
这给我问的。
“你须得和我一起回妖界。”我瞪圆了眼睛,无比认真地看着他。
“你莫要胡说。”他顿了顿,又说“人妖殊途,你走吧。”
我语塞。
真是麻烦。
“你是妖,你是妖,妖王呐,晏兰絮!”
他无奈地看着我,就像看一个傻子。
“我是终兰絮,不是晏兰絮。”
我气结。一代妖王晏兰絮,要落没了吗。
“好好好,你不是晏兰絮,你敢不敢和我签个契约?”
他凝眉“什么契约。”
“拿笔来。”
我拂手划为人形,执笔写下“他日晏兰絮想起今日种种,不得怨怪小白,不得杀小白灭口。”我知道的可太多了。就他这十八年的事儿,若回到妖界,够我吹好几年的了。
终兰絮拿着契约,执着地说“我不是晏兰絮。”随后又盯着纸上的小白二字,不死心地说道“小白?你还说你不是小白?又或者小白就是你变的,父皇其实没有把你打死,对不对?”
额……
“我没有名字,这名字还不错。”
终兰絮抵死不签字。
“你不签,我可用强的了。”我威胁他。
他看着我,倔强地摇摇头。恍惚又露出一丝幼时熟悉的可爱。
我一把抓上他的手,就要用强,肌肤接触的一瞬间,一股力量从他手里窜出来,一下子禁锢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心道,不好。
果然,飞燃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一把刀登时明晃晃地架在了我的脖子上,紧跟着推门进来的就是元尘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