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夫人。”李老夫人瞧着一下了马车，整个人便瘫在车辕上，依靠着一动也不能动的苏妗，这面上神色又青又紫，眼神万分复杂。
苏妗此刻却是半分力气都无，更别提同李老夫人说话了。
李老夫人毕竟以往是掌家的人，知晓苏妗既然都肯为李尚之跑这一趟，自然是不能白费了苏妗的心思，只得偏头瞧了瞧搀扶着自己的丫鬟，当机立断道。
“去寻个简陋的椅子，把纪夫人给老身抬进去。”
翡翠瞧了瞧依靠在丁香身上，半分力气也无的苏妗一眼，再瞧了瞧自家老夫人，轻斥道。“没眼力见的，还不快将纪夫人给抬进去？”
原本苏媚儿倒是想要跟着过来的，可却是被苏妗拦住，说是她不过是来李府走一趟，却也犯不着让苏媚儿跟着过来。
想了想这铺子里头还需要人照应着，苏媚儿只好歇了这等心思，让丁香跟过来照看着了。
李老夫人上门请人的时候，已经是太阳西斜，到了李府的时候，李府里头早就张罗起灯火来了。
倒是亮堂的紧。
再者考虑到苏妗现下的身子着实是重的很，也没让苏妗下地走。
一路直接抬到了李尚之的院子外头。
李老夫人走在前头，眼见着李启荣带着人将李尚之院子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模样，不由蹙着眉头道。“你在这儿干些什么？”
“祖母，您回来了。”李启荣赶忙迎上前来，不动声色的瞧了一眼被几个家丁抬着回来的苏妗。
“我问你这是在干什么？”四下灯火通明，李老夫人眼睛一扫，便瞧见自己先前给尚之请的两个大夫连带着，原本应该在里头伺候李尚之的几个丫鬟小厮，都在这外院里头站着，不免怒道。
“祖母，你不知道。”李启荣却好似不曾瞧出李老夫人的怒火似的。“我原本还奇怪您怎么还不回来，您原来是去请纪夫人去了。”
“只是，三弟这个状况，怕就是让纪夫人进去瞧了，怕也只是拖
累纪夫人罢了。”
“况且我瞧着纪夫人现下的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
“你到底是在说些什么？”李老夫人瞧着李启荣越说越是荒唐的模样，眉头难免紧锁，一双眼睛紧紧的钉在他的脸上，竟是瞧着李启荣觉着万般陌生的紧。
“还是让大夫给祖母说好了。”李启荣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谓是吊足了人的胃口，最后只是退了几步，让那大夫上前说话。
“李老夫人。”那大夫面色沉痛的瞧着李老夫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在原先李尚之搬到乡下地方住前，李尚之的病症便是这位大夫瞧得，这位迟大夫在淮阳城里头的名声也算是不错，李老夫人方才放心将李尚之交给他来调养。
只是现下也不知晓什么缘由的，李老夫人瞧着这位迟大夫，面上却是没有以往的半分温和。
那眼神也是冰凉冰凉的。
迟大夫被李老夫人这眼神瞧得一噎，有些话不由梗在了喉口。
只是他也不知晓是想到些什么，只得硬着头皮道。“三少爷，我瞧着原本不过是过敏之症罢了，只要好生调养即可。”
“却不妨今儿个老夫人再着人请了我过来，我仔细瞧着，三少爷这症状，这症状，不是单单的过敏之症啊。”
迟大夫说罢，瞧着李老夫人的神色着实古里古怪的，一时之间，这心里头竟是没了数，不知晓李老夫人这模样是几个意思。
迟大夫这话说的含糊，但是明眼人一听便可知晓，迟大夫这是在暗示些什么。
更何况李老夫人这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场面不曾见过？
听到迟大夫这般说，一时之间竟是一个踉跄，也还好身边丫鬟机灵，忙不迭的搀扶住了李老夫人，顺带着给她顺着气。
“老夫人，老夫人莫要动气。”
“荒谬。”只是这李老夫人话还不曾说罢，原本大半边身子依靠在椅子上的苏妗调整了一下身子。
她声音虽轻，但是先前迟大夫这话一出口，院子里头
无人敢开口，院子里头竟是刹那之间安静了下来。
“你这人。”
似乎不曾想，竟是病歪歪的一名女子率先开口。
迟大夫顿时感觉落了自己的面子了，面色愠怒。“你这人知晓些什么，就在这儿随口乱说。”
苏妗倒只是懒懒抬头瞧了瞧迟大夫几眼，这模样竟是话都懒得同他说的模样。
虽说苏妗现下只是简洁的吐了两个字，却是像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李老夫人面色稍微缓解，瞧了瞧迟大夫。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迟大夫。”李老夫人原本只是想着李尚之体弱，方才如此，哪里想到她不过是出去一趟，回来之后，竟是已经变成如今这般严重？
迟大夫眼见着苏妗说了一句之后，便一副懒得同他再说的模样，本想着同这女娃娃计较这些也没什么意思，却不妨李老夫人突然来这么一句，这面子上着实挂不住了。
“这不是什么小事，老夫在淮阳城行医这么多年，这等大病，怎么可能瞧错？再者说了，便是老夫一个人下如此决策便也就罢了，可是这乃是我同这位陈大夫一并诊断出来的。”迟大夫原本是考虑到怕李老夫人接受不了，方才说的如此婉转，现下眼见着李老夫人竟是也同这小女娃一般质疑自己。
当即气得吹胡子瞪眼。“寻常的过敏之症如何会有三少爷现下如此严重？”
“三少爷便是以往体弱，可是又非幼童，怎会一直高烧不退，原本老夫只以为是皮疹罢了，现下仔细再瞧，却没有如此简单。”迟大夫说着便不由瞪了苏妗一眼。
“原本三少爷不过是背后红疹罢了，若是消了便也就过去了，只是入了夜后，三少爷开始高烧不退，这面上额角，手臂也是起了这疱疹，若是普通的病症如何会这般严重？我瞧着三少爷这十有八九怕是得了天花。”
“什么？”原本老夫人是怎么都不肯相信的，可是瞧见迟大夫说的如此斩钉截铁的模样，脚下
一软，差点就直接栽倒在地。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下来，李老夫人方才勉强站稳，一双老眼已经盈满了泪水，先是惶惶不安的瞧了迟大夫一眼，再瞧了一眼，一直不曾出声过的陈大夫，眼见着他蹙着眉头，但是并未反驳的模样，这心里头当即咯噔一声。
最后，李老夫人偏头瞧了坐在椅子上的苏妗一眼，那眼里头情绪复杂。
眼见着苏妗蹙着眉头，竟是不曾出声反驳的模样。
李老夫人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厥过去。
迟大夫说罢，不由偏头瞧了苏妗几眼，眼见着她不曾开口说些什么，又等着李老夫人缓和下来，方才补充道。
“要老夫说，三少爷出了这等状况。”迟大夫说着说着，便不自觉的回着头同陈大夫对视，摇着头不做声。
那陈大夫一直都不曾开口，现下眼见着迟大夫这模样，不由跨前一步，提议道。“老夫人，节哀。”
“现下最为要紧的，乃是将先前已经同三少爷接触过深的几个丫鬟小厮都给分割开来，天花不同与旁的疾病，若是一旦沾染上，那便是灭顶之灾。”
陈大夫说话的腔调带着一些慢条斯理的，容易让人生出几分的好感。
细细听来，他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忧虑，像是当真忧愁这些才是。
李老夫人原本是不相信的，可是瞧着这两个大夫都如此说了，她不免泄了气，再抬头瞧去，果真发觉，在外院里头站着的这些都只是平日里头在外头伺候的。
李尚之因为以往的经历性子孤僻，能够近身伺候的，也不过是商柒一人罢了。
没想到这样竟是平白救了几条性命。
出了这样的岔子，怕是留在李尚之身边的，竟是只有商柒了。
李老夫人干站了好一会，却是没吱声。
李启荣便挑拣着这个节骨眼上，不由上前一步，走到李老夫人另外一边搀扶道。“祖母，谁也不曾想竟是发生了如此事情，为了三弟好，还是尽早做好隔离才是。”
李老夫人莫不吭声，一时之间好似平白的苍老了好几岁似的。
她抬眼瞧了瞧李启荣，眼底神色万般复杂，直瞧的李启荣毛骨悚然，心里头琢磨着祖母这眼神是什么意思的时候。
只觉得李老夫人突然推开了他搀扶着的手，转身到了苏妗的跟前。
苏妗默不作声的休养了一会，也算是凝了一些注意力，现下眼见着李老夫人走到自己跟前，一副不知晓说些什么的模样。
“倒是麻烦纪夫人走这一趟了。”
毕竟，让她说些什么？且不论旁的，这天花乃是会传染的，苏妗现下瞧来本就体虚，若是进去当真染上了相同的病症，可不就害了她？
只是不论旁的，李老夫人这心里头还是存着几分私心的。
便是两名大夫都这般说，苏妗这般不曾开口，她却也不敢当真。
苏妗只是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丁香在一旁搀扶住她。
苏妗抚了抚额角，对着丁香摆了摆手，便自己绕过那杵着的两名大夫。“既然来了，若是不瞧瞧，如何心安。”
李启荣似乎没想到苏妗听到这里，还是一副冥顽不灵的模样，当即给那陈大夫使了个眼色。
苏妗本就走的不快，陈大夫不过是跨了一步，便挡在了苏妗的跟前。“我瞧着你这小妇人本就体弱，若是换健壮人进去，还不定会不会沾染，可是你这模样，进去不是平白搭了一条性命？”
苏妗站定，瞧了一眼陈大夫，蹙了蹙眉头。
“就是，纪夫人，我知晓你同三弟私交匪浅，为他忧心也是人之常情，可是现下可不是玩闹的时候。”李启荣不动声色的转了转眼珠子，落在苏妗的小腹上。
“况且纪夫人现下可不是一个人，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旁的考虑不是？”
哪料这一句下来，苏妗竟是缓缓回头，瞧向李启荣的眼神意味不明。
李启荣这心中方才微微一跳，便听到苏妗似笑非笑的开口问道。“看来二少爷也是对小妇人颇为关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