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怜悯的看了对方一眼,心道可惜,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疯就疯。不过也许不是突然疯的,稳婆看了眼对方头上的妇人髻,刚开始就奇怪为什么这府里的人称她为小姐,不过她是眼睛蒙布进来的,像这么隐私的事情更是无从得知,以至于现在才发现,面前之人竟是个傻子。
梳着妇人髻要求别人叫她小姐,“夫人”肚子里爬出的小孩却说是自己的孩子。
稳婆摇头感叹,一边哀悼了一句节哀顺变,自发到另一间房等待。
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对方不信,这种情况她不是没见过,砸不了她的招牌。
外人退散,里间只留龙舞和她的心腹听雨听声。
雨打纸窗哗哗作响,屋内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听雨晃神的想要不要点灯,回过神忽然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小姐,点——”听雨抿紧嘴巴,顶着龙舞阴狠的视线突然不敢说下去。
?那个孩子呢?”
听声一脸茫然,听雨却极快反应过来。
?还在厢房。”原计划如果夫人生的是个女孩,是要用买的男婴顶替的,对外宣称双胞胎,作为权宜之策。
然而夫人突然羊水破了,比计划的早了两个月,无奈之下吩咐另一个丫鬟去找孩子,幸好之前做了周全的准备,孩子按计划被接到厢房待着。
?继续。”简单的两个字,龙舞说的轻松,似茶没了就喝水的语气,半显在光亮中透出的阴狠让听声颤栗。
这次,是听声接了命令,去往小孩待得厢房。
至于床上的死尸,早已无人多关注一眼。
三人走后,房间彻底暗下来,半暗不亮的天光照不开朦胧的血色。
血雾迷人眼,尸身渐冷,草席铺列身下有了容身处,却无盖身物。
不一会,房间门被推开,清冷孤傲的男子站在床前,陷入深思。
他不忌讳男子不可进入产房,会沾染晦气的说法,眼中
弥漫的情绪复杂难辨,真要说有什么,大概是惊讶和悲伤交织,冷漠和遗憾掺杂。
?公子您在这?小姐不在这在另一个产房。”
听雨回来取落在这的披风,不想见到一身白衣的国师站在窗前,配上旁边冷冰冰的尸体,吓得她打了个冷颤。
?恩,我知道了。”
江衣跟在听雨身后一起离开。
闪电霹亮暗屋,把冰冷的尸体照出一道扭曲的寒线。
龙舞待的产房很安静,安静的让人没假装里面的人在生产,屋外等候的丫环眼中不约而同的闪过绝望。
伺候这位主那么久,当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如此重要的秘密却堂而皇之的进行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根本不考虑保密性,以主子慎密的心思是真没考虑到?不,她压根就不担心这个问题,因为死人是不会揭秘的。
众人内心挣扎的时候,外面走廊忽然响起节奏分明的脚步声。
应声抬头,只见一着白衣戴面纱的男子光天化日就出现在这,简直视礼教约束如无物。
好像发现了更大更了不得的秘密……
心如死灰四个大写的字横在众人脑门。
听雨上前敲门:“小姐,公子来了。”
在称呼方面这些人可以说非常随便,整个秋千院都是龙舞的一言堂,她说叫她夫人众人便这么叫,秦氏来了后叫其他人改口,也很快就改了,而到了江衣这边,更方便了,一句公子这大众的称呼足够让其他人打消打探的心。
听声来开的门,也不知是龙舞要装卧躺在床还是懒得开门。
江衣心里有些乱,注意到这点胡思乱想了一下没深想。
?你怎么样?”江衣声音还算柔和,在龙舞面前他一向没什么架子,今天却有种硬梆梆的感觉。
龙舞此时怒火中烧,没注意这些区别,遥手一指一臂之隔的产婆怀里的小男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快被他们气死了
。”
江衣一头雾水,聪明的没马上开口,而是走到产婆面前,紧跟着也沉默了。
众所周知,龙舞未嫁前有第一美人之称,除了五官外型极为出色,那肤色也绝对称得上肤如凝脂玉白,而深宫长大千尊万仰的太子,肤色也是白皙的,而眼前这个小男婴,确实通体黑黝。
小男婴不怕生,瞧见江衣靠前,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要抱抱。
江衣心弦一颤,一股陌生的情绪涌上,但随即龙舞的怒火把这股情绪冲碎的一干二净。
?这群废物竟然找了个黑孩子,他们是不是眼瞎!”
江衣收起险些外露的情绪,看了眼龙舞的肚子,朝稳婆挥挥手。
?带他到其他院子暂且休息,等候吩咐。”
这稳婆不是给秦氏接生的那一个,而是江衣亲自挑的,特点是哑巴,之间稳婆点点头跟听雨走了。
?为了让他的身份光明正大,在苍家拥有一席之地,我在娘亲生产的时候就派人去请苍珩和鲁昌伯以及常家等人,那些重要的大臣也通知了,估计现在正等消息呢,现在去换孩子根本来不及,这可怎么办!”饶是龙舞诸多心机,坐好万番准备,也跪在下属办事不利,不,是脑残上。
?别气了,本就不是咱们的孩子。”江衣有些心烦意乱的说。
?苍珩那懦夫打算退位,没有这个孩子皇位就要落到禹王身上,禹王可不像苍珩那么好忽悠,我们――我们会功亏一篑的。”
龙舞对禹王有很深的忌惮,她也忘了这份忌惮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心里生根发芽的,反正反应过来后提起这个人总觉得危险。明明未出嫁前还有点看不起来着。
江衣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着痕迹的叹口气。
?算算时间那些人快到了,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还不赶紧帮我想想。”龙舞把重担都扔给江衣,她的脑海里却这么想着一
定要折磨那个抱错孩子的人,还有娘亲这次生产大出血死亡,她很怀疑是之前用了过期灵芝的原因,如果真是这样,药馆的人都得通通陪葬!
江衣不负众望,没有放弃她:“既然刚开始是打算借秦夫人的肚子,而现在孩子已经去世,你也当自己生的孩子去世,如此男孩女孩都无所谓。”
龙舞几乎紧贴他尾音否定了这个选择:“那跟我没生有什么区别,太子现在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我不可能搞出第二个他的孩子!”
江衣再也忍受不了她张口闭口太子的孩子,猛地掐断她的话摘下面纱正视她:“你就那么想生出那个人的孩子?”声调都变形的有些尖锐刺耳。
龙舞被问的一懵,呆呆地问了句什么,随后很快恢复意识,蹙眉凝视这个对她影响最深的人:“我们想到的位置必须借住那个孩子的身份,否则名不正言不顺根本毫无希望,这点我们之前讨论过了,你怎么了,你怀疑我!”
龙舞无法忍受全心全意信任并且喜爱的人怀疑自己,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心里难受惊慌的心情比得知会被揭穿伪怀与那个位置失之交臂的雷劈心情还绝望一万倍。
?你怀疑我!你怎么可以怀疑我对你的爱,我全心全意谋划是为了什么,你怎么可以――”龙舞的呛声反驳再次被打断,江衣脸上似笑非笑,眼底却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悲伤。
他的语气恢复平静:“那你说,你是为了什么。”
龙舞顿住了,千言万语都梗在心头说不出。
为了什么?她的面容恍惚,思绪悄悄寻找记忆里的根源。
小时候因为庶女身份被排挤,在娘亲的帮助下加上她的小手段挤入京都的上流圈子中,更加直面的见识到圈子里的阶级分明从刚开始被欺负到左右逢源,她渐渐迷上了该死的阶级权利,掌握它,利用它为自己谋福利,再
后来,嫁给太子,却发现对方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身份结果是个孬种,被三皇子和崇圣帝打压也会沮丧,会无能为力,那个时候,她就想――依靠别人是没用的,嫁给一个有权势的男人也是没用的,还是要靠她自己,只要她到了崇圣帝的位置,再也没人敢欺负她!
可是,到了那个位置真的就没人欺负了?苍珩不照旧被太子旧党欺负,被她耍的团团转,而且还要面临禹王滔天的碾压他的威望。
?我知道,你想要爬到最高位,那之后呢,你有没有为咱们的孩子着想,我不想他生长在吃人的宫内。”江衣前面讲了一堆话,龙舞都没听到,稍稍回神的时候就听到他的总结。
龙舞望着面纱下俊俏英俊的面容,怔怔出神,她知道不管这张脸变成什么样,里面住的那个人,那个灵魂一直都在保护她,让她不被欺负。
?你说……咱们的孩子?你是什么意思。”龙舞告诉自己稳住,声音还是有点颤抖,不过她觉得自己很冷静。
江衣叹了口气,对于龙吟告诉自己的消息虽保留怀疑的状态,但话已出口,想先查证的心思只好收起来。
?你多久没让大夫诊脉了。”
龙舞不懂怎么话题转到这上面,语气不太好:“我不敢让太多人知道我的脉相,大概有五个月了吧。”上一次诊脉那太医被他们收买了,接下来几次诊脉都是用他,不过龙舞知道自己没怀,所以把这些机会全用在秦氏身上了。
江衣暗道果然如此,回头指向听声:“等晚点崇瑾帝等人走后你去把那个太医请来。”
听声忽得指令,心想为什么要忽然叫太医,不过容不得她多思考,外边忽然想起一阵喧闹。
?小姐,崇瑾帝和鲁昌伯等人来了。”听雨推开门,声音略焦急。
龙舞从短暂的晃神中回过头,瞥了一眼江衣,眼中阴狠之色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