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进来的时候,方贝蕾已经扶着,坐了起来。一只手撑在镀漆拦杆扶手处,一只手搭在腹处的被头上。
医生走到她的面前时,她习惯性地笑了笑,很可爱的很单纯的那种。搭在腹处被头的手,也随着笑容,挥起来。揉在本来就有些乱糟糟的头发上,她说:“给您添麻烦了,我的脑袋好像又出问题了。”
‘又’字用得很好。所有人都知道她失忆了,她再次失一些也没有什么关系的,最主要这样说这样做,卓家人一定发觉不出来。
她能住这家医院的单人病房,她不用问别人,也知道是卓凡把她送来的。依着卓凡霸道的性格,和卓凡对她的偏执,卓凡走之时,肯定会和医生有所交待的,否则,他会轻松把自己丢给李晓琳吗?
李晓琳不觉得方贝蕾发生什么变化了,只当方贝蕾还是以前那个她所了解的迷糊姑娘。
听到方贝蕾这么说,脸色都变了,她猛摇医生的手,“医生,医生,你快给她好好检查检查,她的脑子不能再坏了,现在已经是一桶水泥了。”
能有大美女拉手,是件好事。但被大美女当拉风车似的摇晃,任谁也受不了。
医生勉强甩开李晓琳的手,按惯例给方贝蕾做了检查,没有发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只能表示叫方贝蕾好好休息。
这个结果,李晓琳很不满意。她请了三天假,在医院里日夜陪着方贝蕾,最后就得出这么一个结果来,她怎么能甘心呢。
她正要出口相拦,方贝蕾看出她的意思,比她先开了口,“晓琳,我渴了。
”
李晓琳一错神,已经走到门口的医生,趁机快速走出病房门,他还急着把方贝蕾已醒的消息,告诉给他们医院的控股董事卓凡卓总呢。
“晓琳,他们这是敷衍了事,”倒了一杯水,塞到方贝蕾的手里,李晓琳有些气愤,“都是你们那个卓总,太没有原则性了,哪有这样的呢,没潜进豪宅,反而潜进了医院,他还甩手不管了,你应该去法院告他。”
方贝蕾双手捧着水杯,默默地听着,等李晓琳说完,她才说:“他没有甩手不管,指定是有什么难缠的事。”
这句话,她最凭心而说了。卓凡那里,从不轻松。
若说以前,这一切是他们两个咎由自取,但这一次,卓凡再纠缠而来,可与她没有半分关系,都是卓凡一个人自找的了。
“女生外向啊,你还替他说话,”李晓琳撇撇嘴,“前一段时间还说不喜欢他呢?与他出一次门,就对他改变了态度?”李晓琳还耿耿于怀,方贝蕾与卓凡一起走,却没有告诉她。
好友、同学兼闺蜜,不就是知道彼此的私事,比自己男人还要多的吗?
“他说要和我重新来过,但我不记得我之前和他有什么了,”方贝蕾说得很真诚,直直地看着李晓琳美丽的眼眸,很征寻地问着,“你说我要不要答应他?”
李晓琳下意识地吞了一下口水,挑眉道:“那个……,你昏睡的时候,我把你的消息告诉给了薛瑞,”眼见着方贝蕾要发急,李晓琳快速地说道:“你的手机一直响,我也没有办法啊,”若是薛瑞不是孩儿他
爹,哪怕他一条腿不好用,单凭他那周身气场,李晓琳也绝不会阻止方贝蕾和他有关系的。
“他来……”方贝蕾低垂下眼帘,心有不甘却又忍不住心有牵挂。
别说她的孩子,这么长时间,薛瑞帮她养着。只说从小到大,薛瑞之于她来说,都是个极特殊的存在,是一道解不开的结。这么多年,即使没有喜欢、没有爱,感情却是深厚无比的。
方贝蕾不想把薛瑞牵扯进来,许多年间,一直是她对不起薛瑞的。
那时,她不懂事,她太任性了,想的事情也太偏激,才害得无辜的薛瑞,成了那些感情游戏中,最大的受害者。
如今一切重来,她死而复生一般地拥有了现在,所有前尘往事里,她惟一不想的就是再与薛瑞起瓜葛了。
李晓琳听方贝蕾只说了两个字、半句话,便顿住无言无声了,立刻会意。
她抬手指了指,前端放置的小餐桌上,有一个淡粉色、描着时下流行动画片全是羊的保温饭盒。
“那鸡汤,今天早上薛瑞送来的,”李晓琳没说,她已经替方贝蕾喝完半桶了,不得不说,味道还很不错的。
薛瑞的手艺和他的气场一样强大,“你昏睡着的三天三夜里,都是他和我替着来的。”
李晓琳继续拿出之前,她对方贝蕾和薛瑞两人关系的置疑,“方贝蕾,你确定不是你捡了他的钱包,而真是他捡了你的钱包吗?”
方贝蕾不是第一次面对李晓琳如此**果的怀疑了,那次薛瑞把她们两个送回家后,李晓琳把她摁下,暴力威胁着问她,她都
没有透露半句的--当然,那时她什么也不记得。
如今,她想起来了,也不会和李晓琳说什么的。本质上,方贝蕾是个十分早熟的孩子,她的情商很高,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的,就有个孩子。
车祸以后,她情商消失,变成举世公认的榆木疙瘩,她现在什么都想起来了,榆木还是榆木,但疙瘩已经消失。
方贝蕾笑了笑,一口咬死,“当然是他捡了我的钱包,”不该说的话,不会多说,她不会承认任何事情的。她失忆也好、恢复记忆也罢,都是她一个人的事了。
“我的手机呢?”恢复好一切,就要做该做的事了,方贝蕾把水杯放到一旁。
李晓琳拉开小柜,拿出方贝蕾那粉色的小手机,递给方贝蕾,还玩笑了一句,“桃花运泛滥的妞,你准备给哪位男人打电话啊?”
方贝蕾心里冷笑,哪有什么男人,一个是她讨债的一个是她欠下债的。
无论心里想什么,多么纠结,方贝蕾脸上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哪怕装不出来以前真失忆时的迷糊样,却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方贝蕾拔了卓凡的手机号码,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喂,是贝蕾吗?”卓凡的声音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亦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你觉得好些了吗?”
方贝蕾未说话之前,先咳嗽了两声,带着虚弱。
近在咫尺的李晓琳,都没有看出来,以为她是坐起来后,正对着的小窗没有关,些许着凉所至的,何况电话那边的卓凡。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听着严重了?”卓凡急
得站了起来,方贝蕾从电话里,都听到了卓凡带倒了一张椅子的声音,和那边传来的说话声,很杂,似乎在开会。
“没,没什么,”方贝蕾的声音,小小的弱弱的,“我,我就是想问问,我母亲的遗物,在你那里吗?”
她是在卓凡的车上昏倒的,那些个书信和衣物,应该都还在卓凡的车上才对的。
卓凡着急送她来医院,怕是没时间收拾才对。
方贝蕾用这个做由头,主动给卓凡打电话,即不会引起卓凡的怀疑,又可以快速地与卓凡联系。
“是,还在我车上,已经收拾到一起了,我晚上过去看你,给你带过去。”
这时,卓凡已经移到僻静角落,手机里外的声音,都很安静了。
“嗯,那好,”方贝蕾揉了揉鼻子,发出软糯的鼻音,听着很是温暖,卓凡总是萦着一团火的双眸,不自觉地弯了下去。
这是方贝蕾没有在他身边,否则,他一定已经忍不住要伸手去摸方贝蕾的头了。
挂断电话后,没等李晓琳问,方贝蕾自己先说:“他说晚上过来。”
追问再三才能得来的消息,和被人主动告知后的消息,都一样是听到了,结果却不一样。
李晓琳有些扫兴,呲以之鼻,“不是我说什么,你那个上司,一点人情味没有,你生病的时候,他连个面都不露,你好了,他追上来了,这点不如薛瑞。”
方贝蕾不想说什么,如不如的,男人不是这样比的。对于她来说,唤醒了记忆后,只有利益与报复了。
这个电话,是她清醒后,主动迈出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