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门前,马咽车阗。
苏威出身京兆苏氏,父亲苏绰又是西魏名臣,自己也娶了前摄政宇文护之女,与皇室关系千丝万缕。
三重因素叠加之下,前来苏府贺寿的宾客络绎不绝,以至于府中不得不派专人疏导交通,以免阻塞道路。
苏威本在府内待客,当听说少师府竟然遣了人来,忙不迭出门相迎。
晏无师乃是周帝的心腹重臣,他虽然无心为官,却也无意树敌。
此次给少师府发请柬,不过是尽一份礼节而已,没想到还真有人来!
而当见到车上下来的人,他的疑惑更深了。
“敢问阁下是……”
虽然没见过,但他敢肯定,此人绝不会是传闻中的魔君晏无师!
“在下沈峤,晏宗主被陛下召见入宫,无暇分身,沈某特代其前来贺寿,望苏公见谅。”
其实甭管此次来的人是谁,就算是一个家仆,苏威亦会笑脸相迎。
如今见沈峤虽然病恹恹的,但却仙风道骨,一派名士风范,足见晏无师对自己的重视。
因此释然一笑:“原来如此,沈郎君里边请!”
这边厢沈峤径自进门不提,那边厢昆邪潜入苏府,慢慢往后院摸去。
他简直想不通,自己堂堂突厥左贤王,不去正厅享受众人迎奉,而是被安排夜探女子闺房!
一想到段文鸯在正厅搅风搅雨、威风八面的恣意模样,他便恨得咬牙切齿。
只可惜此次任务重大,乃是摄图亲自下达,不能出现分毫的差池。
否则他早就和段文鸯易位,才不来做这采花贼一般的掉价之事。
其实段文鸯去前厅做的事,是比进闺房找东西难一万倍的。
只不过昆邪既想完成任务,又欲逞威风,所以才会心生埋怨和不甘。
然而就是找东西这样简单的事,他眼看也要完不成了。
就在小径的尽头、即将进入后院的范围,他隐约瞧见一个人影。
为了隐蔽行踪,不被人发现,昆邪特意选了最远最绕的路线行进。
这条路平时踩点的时候都没人,怎么偏偏今日来人了?
好在没纳闷多久,当他近前,挡路男子亦回身看来。
昆邪惊怒交加:“晏无师,又是你!”
晏无师微笑:“好久不见,半步峰的伤好了吗?”
“多谢关心,已经大好。我还有事,就不与你说了。”
任务当前,旧怨靠边。
昆邪不愿节外生枝,说完便转身往回走,打算走另一条道。
然而没走几步,晏无师又在前方拦路。
这人是鬼吗?走路都不带声的!
昆邪额头青筋猛跳,一开口的语气却低三下四:“晏宗主,请问你到底有何事?”
晏无师保持微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的事?你…你都知道了?你怎么会知道!”
昆邪虽恨晏无师入骨,却着实被此人给整怕了。
眼看潜入苏府的目的已被知晓,生怕此人心血来潮又给自己一柱子。
于是当机立断,撒腿就跑!
“想去告密?安心在这待着吧!”
这是他今天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伴随砰的一声闷响,昆邪倒地不起。
晏无师将竹竿扔回土里,拍了拍手。
今日寿宴,府中下人都聚集在前厅服侍,后院反倒无人值守。
晏无师看着人事不省的昆邪,心底逐渐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
然而还没等他做出行动,便有一人拦在面前。
晏无师惊奇地咦了一声:“广陵,你怎么也来苏府凑热闹?”
广陵散:“我答应了突厥,来此处搭把手…以防万一。”
晏无师奇道:“摄图竟舍得下血本请你前来,看来是对苏府的东西志在必得啊!”
广陵散睨他一眼:“他防的是谁,你难道不清楚?”
晏无师似笑非笑:“所以你要阻止我?”
广陵散拎起昆邪:“我对你们的恩怨没兴趣,今天来也只保证这人的安全。前厅那边已经打起来了,你有什么事,最好快些办完。”
“好。”晏无师匆匆应下,穿过小径,进入后院。
广陵散则带着昆邪踏上墙垣,出府去了。
一直走到后院最深处,晏无师才在一道门前停下。
屋中人身具内力,不消做甚,门内便传来声音:“不知是何方朋友驾临?”
晏无师故意用突厥语道:“故人来访,夫人难道不欢迎我?”
话刚落音,房门轰然洞开。
晏无师瞧着颈间长剑,礼貌说道:“在下晏无师,见过老夫人。”
秦双含一愣,显然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长剑收起:“我还以为是突厥故人造访,险些误伤晏宗主,失礼了。”
房内房外空无一人,晏无师似有所觉:“夫人猜到会有人来拜访,所以早有准备?”
秦双含:“今日苏府宾客如云,听说皇后亦会遣使过来,老身不得不多留几个心眼。”
秦双含今天五十大寿,没比晏无师大几岁,老身这个自称总让他觉得自己平白变矮了一辈。
遂道:“夫人与我同辈,说话不必如此见外。”
晏无师功力高深,看起来只二十许人的模样,常常使人产生此人年纪很小的错觉。
意识到自己的不妥,秦双含歉然道:“是我疏忽了,晏宗主勿怪。”
晏无师单刀直入:“夫人客气了,不知方才我说的话,你是否感到熟悉?”
大凡塞外漠北之事,往往中原人都不知晓,更别说时间还相隔了几十年。
因而秦双含奇道:“此事已过三十余载,晏宗主又是如何得知?”转念想到晏无师曾深入漠北王庭,那丝疑惑便又烟消云散,“我明白了,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漠北还对此物念念不忘。”
二人俱未直说,却都明白彼此话中之意。
晏无师于是不再拐弯抹角:“夫人深明大义,晏某深表佩服。可是今日寿宴突厥来势汹汹,单凭你一人恐怕无法保全。”
他话里有话,秦双含索性道:“晏宗主有话请直说吧!”
晏无师:“若夫人信得过在下,还请将信物予我。在下以性命起誓,哪怕粉身碎骨,也必护此物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