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腰间骤然一紧，他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原本越来越近的灼热逐渐远去。
谢陵睁眼，见方清玄一手与穷奇战斗，一手扔出长绳缠上腰际，想要拉自己上来。
就在他与地面越来越近时，穷奇前足抬起，踢出一枚石子，将腰间的绳索割断。
同时又扇动翅膀朝方清玄攻去，企图阻挠他的救援。
失去绳索，谢陵再度向岩浆回落。
下落之时他看向穷奇，见它嘴角竟有一丝微微的翘起，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奸计得逞。
为什么说它奸计得逞？
因为以方清玄的实力，要救谢陵自然可以，却要应付来自穷奇的进攻。
顾此失彼，他自己难免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若是不救谢陵，那便能够轻松挡下攻击，甚至可以从容逃走。
孰优孰劣，答案似乎一目了然。
老实说谢陵虽和方清玄认识许久，彼此都承认对方是朋友，可他们从未面临过如今天这般的生死抉择。
方清玄武功独步天下，自己却只是个武功尽丧，拖累他人的负担。
如果方清玄选择抛弃自己独自逃生，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谢陵非但不会怨恨，只会认为天经地义。
就在他打算再度迎接死亡时，只听得方清玄冷哼一声，随即不假思索地越过穷奇，稳稳将自己接住。
即将触底之际，方清玄凌空一翻，借着身旁的梁柱重新跃上道路。
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就连穷奇都停下继续进攻的步伐，一脸惊奇。
“呃……”
方清玄忽然闷哼一声，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谢陵还没开口，一缕殷红便自他嘴角滴下。
像是受到引诱，越来越多的殷红从其身体各部位溢出，红色渐渐渗透全身。
“嗬…嗬……”
此时的他再也忍受不住，由最初的闷哼变成了痛苦的宣泄。
就在他赶来救谢陵、掠过穷奇的时候，身下空门洞开，被穷奇逮住破绽，一爪抓在腰腹。
救人上来时伤口又有撕裂，故而血浸重裳，痛苦无比。
“这妖兽也太记仇了！”谢陵一边用纱布给方清玄包扎伤口，一边说道。
先前穷奇受他们二人的夹击，腹部中了方清玄一剑。
如今方清玄的伤又在腹部一模一样的位置，很难不叫人以为它不是在报那一剑之仇。
方清玄：“我伤势太重，恐怕很难逃出去了。你先走，我来殿后。”
谢陵斩钉截铁：“不，要走一起走！”
方清玄叹息道：“此妖兽功力非凡，你是拦不住的，还是我来吧！出口就在前方，别犹豫…快走……”
“不！我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吗？绝对不走！”
方清玄忽然笑了：“你先在前面等我，我击败它就来找你。”
穷奇虽然腹部要害中了一剑，但方清玄也同样如此。
两者若是拼了命地打下去，最终结果一定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谢陵绝无那么好骗，故而任凭他如何说，就是立于原地不动。
方清玄或许也事先预料到，故而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谢陵以为对方是想通了，他却右手一抬，猛地发力，将自己推入前方道路。
力道掌控妙到毫巅，既不会伤及谢陵，又把人推出上百步的距离。
谢陵全身绵软乏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这股力量推向前方未知的长路。
不知为何，当他停在此处时，四周的空气逐渐变得凉爽宜人，原先窄小逼仄的道路亦拓宽成了宽阔大道。
一道明亮闪耀的光芒照进大道，暗示着前方即为出口。
谢陵真想顺着光就此离去，可一想到后方还有人在孤军奋战，便迟迟无法迈出脚步。
生存与道义在心中轮番交替，最终仍是后者占了上风。
他不是桑景行，做不出卖友求存的无耻行径。
就算日后活下来，那也是苟且偷生，为世人所不齿。
自己本来追求的是大道飞升，若是因此而产生心魔，那别说其他，武道便直接止步于此了！
更何况这么些年，都是方清玄在帮助自己。
所以这一次，就换做我来帮你吧！
谢陵握紧手中袋子，目光闪过一抹决绝，毫不迟疑地折了回去。
“噗！”
方清玄接连撞倒五根梁柱，抹了抹早就被鲜血脏污的面颊，挥起凌虚便向穷奇斩去。
穷奇浑身伤势和方清玄不分伯仲，可以说大家都是在以命换命，就看谁先支持不住倒下。
它实在没想到这个人类竟如此顽强，一时都有些后悔把他们视作到嘴的口粮。
在此地打斗的时间，都够他在别的地方吃好几顿了。
方清玄忖度自己的功力，不可再继续纠缠下去，于是吃下一颗小还丹，就要施展大招。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刚抚上剑身、还未激发内力之时，一道人影缓步从阴影中走出。
他瞳孔剧缩：“你为何还没走？”
谢陵淡淡道：“我说过，我是不会苟且求生的。”
平淡的语气，以及身体的奇异变化，方清玄感到一丝不妙。
“你是不是又吃了小还丹？”
“嗯。”
“几颗？”
“一袋。”
“你不要命了吗！！！”
最后这句方清玄近乎是吼出来。
就在他说完之后，谢陵周身猛然爆发出一道璀璨的光芒。
与原先幽蓝色的真气不同，这股幽蓝由氤氲环绕直接凝实，笼罩了谢陵满身。
谢陵只觉体内堆积了许许多多的真气，憋闷得像要炸了一般，急于立刻找到目标宣泄。
目光转向穷奇，微微一笑。
右手举起，在无形之中捻拨拢弹。
晏无师在识海道：“本座的春水指法，你今日终于掌握了。”
他甫一说完，谢陵就伸出平平无奇的一指，春水指法挟着移山填海之威向穷奇迎面而去。
穷奇在幽蓝火焰的焚烧之下寸寸燃烧殆尽，死前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
方清玄却看都不看，只飞身上前，接住从高空中坠落的身影。
谢陵勉力扯出一丝笑容，便陷入深度的昏迷。
方清玄负其在背，向着那道璀璨光芒飞奔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