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谢陵第一次见识到江湖残酷凶险的一面。
尽管他之前也杀过人，但那些都是穷凶极恶或者本身就带有原罪的，与今天遇上的有本质区别。
这些江湖人虽然贪图钱财，但本身与谢陵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他向桑景行求救，本意也只是把他们赶走而非消灭。
结果桑景行一波全带走，直接就把人给团灭了！
这该怪谢陵没说清楚，还是桑景行为人太过凶残呢？
盯着地上一摊血水，他的心情复杂难言。
“过于残忍了。”他感叹道。
桑景行：“喂，你怎么还同情上他们了？”
谢陵：“有很多种办法将人逼退，你为何要选择最差的那一个？”
桑景行震惊不已：“你何时变得这般菩萨心肠了？我觉得你现在不是魔门的人，反倒像从寺庙里修佛出来的高僧啊！”
面对这番嘲讽，谢陵充耳不闻：“为尔有生意，存吾不忍心。”
桑景行啧啧几声：“知道了，晏大善人～请问我们现在是回房休息，还是去找那个道士？”
看着面前的一地狼藉，客栈肯定是住不成了，就算桑景行无所谓，谢陵自己也住不下去。
而掌柜和店小二早在冲突爆发之前，就跑的一干二净，连店铺也扔下不要了。
所以谢陵只好把银子放在柜台上，希望他们回来的时候能看见。
随着那道气机出城而去，走到城外西南隅的一处茂密森林里，终于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方清玄回转身：“你们怎么来了？”
谢陵便将刚才发生之事大致说了一遍。
方清玄听罢，淡淡看了桑景行一眼。
不过一眼，就让桑景行坐立不安，浑身难受。
这个道士让他无端想起师尊崔由妄，自从见面的第一眼，就令人心生恐惧。
尽管方清玄的气质和崔由妄大相径庭，为人也更宁静淡然。但桑景行始终无法在此人面前泰然处之，多和他待一秒都很憋闷。
没有多说什么，方清玄指着前面的山峰：“从这里爬上去。”
“这么高？”
看着面前大概有三四千米海拔，又陡峭光滑的山体，桑景行说道。
“缠着这个。”
谢陵扔来一条绳子，示意他缠于腰际，好将三人连成一体。
这样遇到危险的时候，也可相互救援。
起初桑景行不以为意，心想爬个山而已，怎会难住自己这个天下前十的高手？
所以一开始就爬的很快。
本来方清玄在最上方，最后却被后来居上的他反超。
连接三人的绳子不长，所以桑景行攀爬的速度无法变得更快。
看着下面缓慢爬升的二人，他一度觉得就不该缠这劳什子长绳，不然自己早都登顶了，何至于要白白苦等？
不过他很快就收回了这个想法。
因为四周突然传来强烈的力量，正飞速向他们挤压而来。
受到这股力量的影响，三人攀爬的速度自然而然放缓，有大颗大颗汗珠从额头滚落。
“啊啊啊！”
与此同时，谢陵手上一个不稳，抓到一个并不牢靠的石子。
石子受到外力影响滚落，失去倚靠的他立即悬空，要不是腰上缠着绳子，他就直接掉到山下去了。
谢陵一悬空，压力便分移到了另外两人身上——尤其是桑景行。
他只觉得身上本就负有千钧的压力，陡然又加上谢陵一人，差点将自己直接压垮。虽然暂时掉不下去，但也无法向上攀爬了。
偏偏谢陵悬空的地方很“绝妙”，四周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都是光滑如镜面的绝壁。
面对这种情况，除非被人带着往上爬，不然基本上是无解了。
可桑景行只勉强能够不让自己掉下去，若再加上一人，显然非常吃力。
虽然仍有余力攀爬一阵，但自己却没有把握带上晏无师一起爬上山顶。
“此处离顶峰不远，再爬一会儿就到了。”方清玄突然说道。
桑景行初闻此言欣喜不已，可看到顶峰的那抹微光，才发觉距离根本不短。
此时他的力气正在僵持中流逝，那股压力不知为何竟然越来越强烈。
纠结地看了悬空的谢陵一眼，心中天人交战。
他本不是一个舍己为人之人，随着年岁的渐长，正变得越来越自私自利。
只不过晏无师身为同门，虽然自己经常被这人戏弄，可毕竟关系不是太坏。
仅存的一点良知也让他无法就此将人抛下，所以一直咬牙苦撑着。
就在思考之际，那道压力陡然变得愈发强大，似乎在逼着他做出选择。
而在救与不救之间，他也随之做出了选择——
是后者。
但凡加入魔门之人，都是唯利是图，薄情寡义之辈。
或许刚开始会有一点善心，但这些善心都随着门中永无休止的倾轧而消失殆尽。
因为如果不首先顾着自己，轻则会被人诬陷诋毁，重则身死魂消轮回转世。
而桑景行之所以能够做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显然不是心有善念。
所以其实并没有纠结太久，在听到方清玄说出距离山顶不远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放弃了晏无师。
似是看出他的意图，谢陵在下面大叫道：“桑景行你别干其他的啊！方清玄马上就来救我了，你再坚持一会儿！”
桑景行看着谢陵，无声说道：“对不住。”
嘣。
食指轻轻一划，长绳便随之断裂。
谢陵甚至来不及发出叫喊，整个人便栽了下去。
方清玄瞧了桑景行一眼，目光无悲无喜，仿佛早已预知他的抉择。
“山顶右侧有一条路，可以原路返回。”
说完此句，方清玄便割断绳子，往谢陵落下的地方追了过去。
也在他跳下的同时，之前那股庞大的压力遽然消失。
桑景行还以为上天显灵，知道自己命不该绝，所以有意施救。
这时的他已能够自如运用内力，三下五除二跃上山顶，心有余悸地往山下望去。
晏无师你别怪我，我也是被逼无奈。
在心底说完这句，他便按照方清玄的指引，沿着右侧小道下山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