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缘,我们就此别过吧。”
娇美女人轻咬红唇,眼中含泪。
“为何?我们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少年二十来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而那俊逸的脸庞上却刻满了悲怆,“静婉,看着我,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静婉轻轻推开了厄缘,目光有些躲闪,却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合适而已,就这样吧,不要寻我了。”
她说完,便狠心将自己不舍的眼神扯开,只留下两行清泪于空中飘落。
“静婉!”厄缘的挽留并没有起到作用,只能看着那灰裙倩影愈行愈远。
一切都太突然,他们分开得过于突兀了,这之间一定有什么隐情!
厄缘镇定下来,决定跟在沈静婉后头。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外奔波,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却是直接被宣布分手,心里多少是有些不爽的。
如果是因为她在这之间找了别人,才跟他断绝了来往的话,他必定不让他们好过!
跟着灰裙女子来到高峭的悬崖边上时,厄缘心里的不愉快竟逐渐变成了担忧。
她来这里做什么?
厄缘心里想着。
灰裙女子就这样坐在悬崖边上,两条美腿悬空挂着,一前一后地微微晃动。她看了看远处云雾缭绕,又抬头看了眼烈阳高照,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厄缘就这样在她后面看了良久。
终于,沈静婉轻轻开口,传出的声音也并未打破这里的宁静:“长生……阿缘,你不要怪我心狠,我只是不想拖累你……你要是知道我中了长生之毒,肯定会想办法为我解毒的,那样对你不公平……不公平。”
说完,她那红红的眼睛里又是落下一行泪水,随后看了眼脚下的无底悬崖,缓缓叹了口气,最后身子微微往前一倾,语气里满含愧疚地说道:“阿缘,我这就走了,不会拖累你的,你就当我……变心了吧……”
她一闭眼,便直接坠下了悬崖。
一直在后头看着的厄缘眼中早已布满晶莹,在沈静婉跳下的一刻,心仿佛被狠狠撕裂。
他肩膀猛地一颤,背后便绽放出一双绿色的灵力翅膀,随后一个闪身便直接往悬崖底下飞去,在看到那抹灰色倩影后,厄缘立马动用灵力催动周围树枝,将沈静婉直接包裹其中……
眼前的光线逐渐明亮起来,随后厄缘那张英俊的面孔也缓缓浮现眼前。
“阿……阿缘?”沈静婉嘴唇泛白,脸色惨淡。
“我在,我在。”厄缘赶忙将手伸过去,紧紧握住了沈静婉无力的手。
“我还活着吗?”她的眼里又开始溢出晶莹。
厄缘心疼不已,立马将她扶坐起来,随后端着药水喂她喝下:“你这个傻子,为什么要想不开?”
听了这话,沈静婉当然也猜到厄缘已经知道真相了。
“我不想拖累你。”半晌,她微微张嘴,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厄缘心疼地摸了摸沈静婉的脑袋,随后问道:“长生还有多久发作?”
“三天。”沈静婉淡淡开口,“没关系,听说这种毒不会太痛苦的。”
厄缘咬牙,心里满是悲伤与愤怒:“谁给你下的?”
“我也不知道……”沈静婉回想了一下,却依旧没有头绪。
“你好好休息吧,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厄缘对着她微微笑了笑。
似乎是察觉到厄缘有什么不好的打算,于是沈静婉不顾身上无力,拉着厄缘便开始乞求:“你不要去!听闻南疆蛊王生性贪婪,你要是去找他,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别去,我不会有事的,求你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厄缘听了这番话,更是心疼。
沈静婉从小便没了父母,若不是遇到了他,早就丧命在劫匪手中了。
“好,那你好好休息。”厄缘说着,将喝完的药碗端了出去,又看向一旁的侍女,道,“这几日照顾好她,别让她寻死,等我回来。”
“是。”
时间紧迫,厄缘几乎是没有丝毫迟疑,便飞往了南疆地带。
他不眠不休地赶路,终于在第二天到达了目的地——南疆边域。
经过重重阻拦后,厄缘才见到了南疆蛊王。这个人皮肤黝黑,脸上画着五颜六色的图案,看上去有些渗人。
他的穿着打扮依旧古怪,像极了大陆刚开拓时的人类穿着。
“在下前来求解药。”厄缘拱手行礼。
南疆蛊王闭着双眼,厚重的眼圈被画上了红色,面容看起来不过知天之年。他微微张开白色的嘴唇,道:“我这里只有蛊毒,没有解药。”
“长生。”
厄缘这两个字刚说出口,蛊王便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厄缘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了一抹兴奋,却也被他很快遮掩了去。
“长生之毒乃我花费数十载研制而出,解药只有一种,那便是极寒之地的子母蛊,不过……”蛊王眯了眯眼,将年轻英俊的厄缘打量了一番,随后意味深长道,“跟我做交易,需要用寿命相换,你确定?”
厄缘咬了咬牙,脑海中浮现出沈静婉那温柔绝色的面容,随后坚定道:“你开个价吧。”
蛊王嗤鼻轻笑,道:“三十年,没有返还的余地。”
“……成交。”厄缘心一狠便应了下来。
孤单了这么久,沈静婉是他唯一一个值得用终身去爱护的女人,因此他断然不会退缩。
何况也才三十年而已。
蛊王咧嘴笑着,从那冰冷的王座上走了下来,那黢黑的手一身,厄缘便感受到体内的精力在迅速流失。
好在南疆蛊王说话算话,收手那一刻正好取走了厄缘三十年寿命,不多不少。
“随我来吧。”蛊王深深吸了一口气,容光焕发。
厄缘大口喘着粗气,感受着突如其来的苍老,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害怕。
跟着蛊王来到一间密室,里面的温度极其骇人,若不是灵力保护,恐怕踏进去便会立刻变成冰雕。
在密室正中央的两个金色盒子里,正安静地躺着一大一小两条蓝色蛊虫。
“这便是极寒子母蛊,母蛊种于中毒之人体内,子蛊种于另一个人体内,然后一起泡这极寒之水,便可解毒。”蛊王风轻云淡地说着,又掏出一个玉瓶,伸手将密室里的冰柱尽数融化,随后引进了这个深不见底的玉瓶,须臾,他瞥了一眼瓶子里湛蓝的液体,提醒道,“这两个人必须情根深种,否则没有效果。”
听了这番话,厄缘便知道只有自己能种下这子蛊了。
“解毒的代价,是很大的。”蛊王看着厄缘,眼里泛着奇异的光芒,“你知道那种毒为什么叫长生吗?”
“为什么?”厄缘从来不曾了解这些,若不是沈静婉提了句南疆蛊王,想必他也不会知道解毒方法。
听了他的询问,蛊王却没有回答,只是似笑非笑道:“走吧,交易已经完成了,你问的问题,解毒后自会得到答案。”
厄缘不太理解,但依旧接过了玉瓶以及子母蛊,拜别了南疆蛊王。
见他走后,蛊王手一挥,那密室中央,又浮现出了一模一样的极寒子母蛊。
“人一旦动了情,就会变笨。呵呵呵……”蛊王自言自语地笑着。
纵然厄缘日夜兼程,但到达家里时也已经过了五天了,而沈静婉已然被长生折磨得死去活来。
她原本娇艳欲滴的嘴唇此刻已经皲裂萎缩,那柔软的肌肤也变得丑陋不堪,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堆白骨裹上了一张人皮。
看着沈静婉就这样安静地躺在床上,像睡着了一般,厄缘的心却是万分折磨,他害怕她就这样睡着,再也醒不过来。
“静婉,我来了。”厄缘说着,掏出了极寒子母蛊,随后按照南疆蛊王的说法将两条蛊虫各自种进体内。
能感受到蛊虫在自己丹田处深深扎根,但厄缘并不感到害怕,他此刻最大的心愿就是将沈静婉救回来。
他抱着沈静婉,那已经有些皱纹的手随意一挥,便是在地上凿了一个大坑,随后他一抬手,数不清的枝干便从地底冒了出来,直接铺满了整个深坑。
厄缘从纳戒里掏出那瓶极寒之水,将之对着巨坑捏碎,便见得源源不断的冰凉蓝水疯狂涌出,最后几乎填满了整个深坑。
“马上就好了,静婉。”厄缘的鬓间已然苍白不少,脸上的沧桑感也骤然涌现。
他将沈静婉置于极寒之水中,又用自己的木系灵力在水下建造了坐台与靠背,这才让沈静婉能在水里保持平衡。
做完这些后,他也一脚踏了进去。
感受到刺骨的冰凉疯狂侵袭,厄缘却没有丝毫退缩,牙一咬便直接将自己泡了进去。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厄缘体内的子蛊终于躁动起来。既然有反应,就证明他们两人的确情根深种,这样一来,厄缘的顾忌也就少了些许。
在水里大约待了两个小时,厄缘突然感觉体内的修为在逐渐流失,但此刻若是强行终止,想来两人都会受到重创,到时候沈静婉怕是会直接去世!
或许这就是南疆蛊王说的代价吧。
不过沈静婉本就是个普通人,若是能拥有修为保护她自己,倒也不算坏事。
这样想着,厄缘便静下心来,也不在意体内修为的失散了。
这样的过程约摸持续了十个小时,终于,极寒之水彻底被汲取,而厄缘也扛不住了。
他虚脱地瘫坐在地,随后回头看了眼面色红润起来的沈静婉,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半晌,沈静婉颤了颤卷翘的睫毛,眼里闪烁着灵者才能拥有的精光。
“我这是……”她惊讶地看着已经苍老许多的厄缘,有些疑惑。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厄缘勉强支撑着自己。
沈静婉被他的行为感动得哭了出来:“你这个傻子……”
“你没事就好,以后可就得你来保护我了。”厄缘勉强笑着,却见沈静婉抹了抹眼泪,一脸悲伤地对着厄缘伸出了手。
无形的灵力气波直接打向厄缘的胸口,轻易就让他这个失去修为的中老年人被打飞出去。
“你也太傻了……”沈静婉走到厄缘身边,伸出手抚摸着他苍老的面容,泪眼簌簌,语气里满是同情与感动,“我果然最爱的是你。”
“婉儿,走吧。”
一道铿锵有力的男声传了出来,随后一名男人身姿挺拔,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只看见他径直走过去搂住了沈静婉的柳腰。
“再等等,我再多看看他。”沈静婉神色里明明充满爱意,但做出的事却这般无情,她知道厄缘还能听见他们说话,也能隐约看见她,于是缓缓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救我的,所以我向南疆蛊王求长生之毒时,便与他做了交易,你真傻……居然真的为了我去求解药。”
“你既然已经背叛了我,为何能成功解毒……”厄缘挣扎着让自己保持清醒。
“因为我爱你啊,我的的确确最爱你了,哪怕是现在。”沈静婉微笑着,眼里深情流露,“只是比起爱情,我更渴望长生。你们灵者的寿命是我们普通人的好几倍,我只是想长长久久地看着这天地浩荡,星河璀璨……”
在厄缘震惊的目光下,沈静婉沉默良久,随后温柔地说着:“你知道这个毒为什么叫长生吗?”
这个问题南疆蛊王问过他,因此厄缘在听见沈静婉说出来的时候,心里分外震惊,也突然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在被她欺骗。
“人的寿命会随着修为的增长而增加,服下此毒后,只需要用极寒子母蛊,便可将心爱之人的修为汲取,寿命自然也就增加了,因此才被取名为长生。”沈静婉深情地抚摸着厄缘的每一寸肌肤,“很多人都下不去手,但你知道的,要想得到什么,就必须失去什么,只是我选择了失去你……”
厄缘此刻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但全身酥软的感觉令他倍感无力,只能看着这对狗男女在自己面前卿卿我我。
“婉儿,该走了,马车到了。”男人催促着。
沈静婉静静看着厄缘,道:“真可怜……南疆蛊王只产毒药,即便是解长生之毒的子母蛊,也是颇烈的蛊毒,至今还未有人解除过。以后你便只能依靠毒物生存,成为一个不人不鬼的存在了。”
厄缘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便是沈静婉这段满含情义,却又锥心刺骨的话。
他花了近十年,才勉强控制了一点毒素,好在这期间捡了个孝顺的娃娃,还是个炼药师。
只是在那之后,他体内的毒便一发不可收拾,因此只好隐居绝命谷,苟延残喘地度过最后的时光。
直到有一日,少女神情灵动,婉艳可人,她轻启红唇,坚定地说着:“我可以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