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境,京城。
腊月寒冬,天空笼罩着雾气,看起来很是阴沉。
都尉府内,痛苦的叫喊声响破天际。
“求求你!不要打我了!不是我!”
十岁的凌羽跪在雪地里拼命求饶。
他光着屁股,屁股上布满了血痕,一个头发花白的消瘦老汉手持藤条边打边说。
“那是老爷最喜欢的花瓶,祖上传下来的,还敢说不是你!”
通红的屁股不知是被打的,还是被冻的,凌羽渐渐失去了意识。
长廊下,一个女人撇嘴嗑着瓜子,身边站着一位和凌羽年龄相仿的孩童,和这女人嘴脸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旁是一群下人,这群人神情冷漠,只是看着,无一人上前阻拦。
女人冰冷说道:“行了吴管家,真打死了也不好跟将军交代。”
吴管家放下手中藤条,晃了晃肩膀,嘴里骂骂咧咧。
小男孩儿抬头看向女人,捂着嘴嬉笑道:“娘,凌羽的屁股都被打的通红,就像猴屁股一样。”
女人噗嗤一笑,宠溺的摸着小男孩的头。
回想起前日被凌羽撞见自己和点茶师傅阮东君厮混,心中便已经不淡定。
婢女阿云将凌羽抬回屋里扔在床上,用一张破旧的被子搭在他身上匆匆离开。
这屋子很小很阴暗,屋内没有炉火,呼吸间雾气四散。
父亲凌长青,当朝都尉,从五品。
随袁太守边境巡防已离开半个月,半月以来这已经是第三次挨打,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漏风的棉被起不到保暖作用,凌羽的嘴唇冻得发紫,浑身哆哆嗦嗦。
梦中,凌羽见到了自己的娘亲,娘亲很年轻,很漂亮,眉宇间透露着温柔。
“娘,我想你,小羽好疼!”
娘亲没有回应,泪珠洒下,如琉璃般晶莹剔透。
“娘!娘!”
从梦中惊醒,凌羽咬着牙将裤子提上,身体蜷缩一团浑身瑟瑟发抖,泪水打湿了破棉被和衣衫,却不敢大声哭出来。
一年前母亲离世,凌羽自此成了没娘疼的孩子。
二娘整日里百般刁难,凌绍比凌羽小一岁,从来没喊过哥哥,小小年纪各种栽赃陷害,无不精通。
今日,祖上传下来的青瓷花瓶被凌绍打翻摔碎,其母就在旁边。
母子两人睁眼说瞎话,将此事推给凌羽。
“如果娘亲在,一定会为我主持公道!娘,小羽不想在这家里待着,小羽想要走!”
口中喃喃着,凌羽再次昏睡过去。
冷漠的都尉府,凌家上下没人来看看这个受伤严重的孩子伤情如何。
深夜,嘈杂的喊叫声和鸣锣声响起,一时间都尉府变得热闹起来。
声音出现在凌羽门外。
“快来人哪!阿云死啦!”
凌羽的房门被踹开,弱小的身子被一把抓起,拖到外面。
惨死的女婢阿云,脖子被砍,骨头断裂,只留下脖子上的肉连着脑袋软软耷拉着。
死相凄惨,恐怖!
“是阿云将他带回屋的,肯定是他杀了阿云!”
欲加之罪是这个家最大的特点,不分青红皂白,根本不由分说。
“是阿云告发他打碎青瓷花瓶,所以怀恨在心将其杀害!手段残忍至极!”
被随意丢在雪堆里,凌羽不知所措,莫须有的罪名安插在头上,小小年纪有理说不清。
四名捕快将凌羽带走,在阴冷潮湿的牢房里,凌羽怕极了,抓着牢门拼命摇晃。
“放我出去!不是我!我没有做那样的事情!”
任凭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可怜他。
如果罪名坐实,他这个年龄可判绞刑!
提刑司来人问讯,在都尉府了解情况,离开时囊中充盈,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一点不假。
没有人替凌羽作证,大夫人罗秀锦英年早逝,凌家上上下下二夫人赵氏无人敢得罪。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二夫人使用钱财,提刑司连夜审讯。
“小小年纪心肠竟如此歹毒!依律当处以绞刑!”
一旁书吏小声提醒着,“大人,他是都尉府大公子,处死需上报刑部!”
惊堂木重重落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流放饶州!”
没有什么所谓的公平审讯,那些钱完全可以定人莫须有的罪名。
凌羽被强行按压,十岁的他被枷锁束缚,只是脸上还未烙下罪印!
深夜寒冬,雪花飘洒。
衣衫单薄的凌羽被两名差役押解,行程两个月,路上死活未知。
天空中,飘落的雪花仿佛在画写着“冤”字!
都尉府,二夫人房内。
点茶师傅送上香茗,赵氏轻轻闻了闻,被这沁人心脾的茶香陶醉,看了一眼熟睡的儿子凌绍。
搔首弄姿一番,轻贱的将肩上华贵衣衫褪去,点茶师傅面露贪婪,两人相拥……
三更天,寒风刺骨,伸手不见五指。
随行差役满口牢骚。
“什么滔天大罪必须要连夜押送离城?饶州来回至少要四个月!”缩着脖子,一位差役抱怨着。
另一人紧了紧衣领,笑道:“谁说一定要押到饶州?”
“难道……?”两人对视一眼,心知肚明,只有凌羽精神恍惚,步履蹒跚,根本不知自己的命运。
豫州境地域辽阔,想要徒步离开这里,没有两三天脚程恐怕不行。
清晨时分,紧锣密鼓的敲门声将都尉府上下吵醒。
声如滚雷的叫喊传遍整个府邸,来者体型强壮威武,身后跟着几个身着轻甲兵卒。
“赵氏何在?赵氏何在?”
二夫人房内,男女匆忙穿衣,耳听声音越来越近,赵氏甚至连肚兜都没来得及穿上。
“快!躲到床下去!”
门被推开,门框险些坠落。
一位彪形大汉站立门前厉声喝道:“赵氏!我问你,我外甥凌羽在哪儿?”
“大胆!你胆敢私闯都尉夫人内房,该当何罪!”
“少跟我来这一套!我外甥呢?”
“罗斌,我告诉你!他杀人已成事实,昨夜已被定罪!你要找人应该去衙门,不应该在我这里!”
扣上领口扣子,赵氏丝毫没有惧怕,一切做的天衣无缝,不会有人知晓。
年幼体弱的凌羽双眼早已经失去光泽,每一步走的极为机械,仿佛只是意识驱使他迈着步子。
昏昏沉沉的脑袋和早已经冻僵的身体,让他脑海中出现了幻觉。
“娘,小羽要坚持不住了,小羽很快就去见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