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叩门声传来,夏翰明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道,“进来吧。”
一众人鱼贯而入,手中的托盘中盛着多件极为华美的衣裳,细看之下却是大小不一。
夏翰明挥退那群仆人,愧疚道,“阿月,祖父这些年不敢去看你,但亦每年都着人做了最新款的华服,只盼着能见到的你的时候送与你,今日终是得偿所愿。”
苏璃月瞧着这些华服,再看老者眸中真切关怀,心中顿时涌入一股暖流。可此时,脑海中却是不合时宜地出现了夏翰明惨死的画面。
她垂在身侧的手,不着痕迹地紧握了起来:这一世定要将护老人周全,断然不会再让宋亦霖得手,不仅如此,她还要以牙还牙,亦让他尝受头颅悬挂之耻!
与外祖父促膝长谈一下午,苏璃月收获满满。
她原本还想着要打探宸王殿下的事,解开今日所见的疑惑,但想到自己在夏明翰眼中,不过只是个14岁的少女,便暂且忍了下去。
反正今日来此处,已经确定可以寻夏翰明借力,这样再跟那些人斗起来自己也算是多了几分信心。
日头西斜,是时候回老宅了。夏翰明本想要用相府的马车将她送回家,却被苏璃月拒绝了。她只带回了最新做的一身华服,一来让祖父宽心,二来想着回苏府立威时用得着。
这次她是偷跑出来的,在羽翼未丰之前,断不能让人抓了把柄。
回了老宅后,苏璃月便将那件华服压在
了箱底。这是她现在仅有的一件贵重之物,若不小心让人瞧见了,后果不堪设想。
收拾妥当后,她又等了片刻,始终不见星儿,便出屋去寻,却是在周妈妈的屋中瞧见了跪在地上暗自垂泪的星儿。
周妈妈竟这么快又蹬鼻子上脸了么?
她眯了眯眼,正要推门进去,却听得屋中传来冷嘲热讽的声音,正是周妈妈的贴身侍女翠月。
“那死丫头真是愈发没规矩了,听说她今个与妈妈您顶嘴了,真真是翅膀硬了,不服管了,您断不能就这样饶了她,让她蹬鼻子上脸。”
星儿擦擦眼泪,出声反驳道:“你们才是没规矩!小姐到底是尚书府的大小姐,在这里竟是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周妈妈非常不屑,冷哼一声,“也不看看苏家今儿是哪个当家的哟。你还真当你那宝贝主子是什么千金小姐哩,她那个倒霉娘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还轮得到她来做大小姐?”
星儿自是不服,“若是小姐的遭遇传到丞相大人耳中了,你们一个个都吃不了兜子走!”
周妈妈仿若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花枝乱颤,脸上的横肉抖了又抖,“哎唷你这小嘴,真是把刀子,不过这乱咬可真叫人不舒服。”
翠月当即谄媚地笑问:“妈妈是准备要怎么办?”
周妈妈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这丫头留不得了。若是二夫人知晓苏璃月那贱蹄子身边跟了条这么听话的狗,肯定要怪罪
下来。”
星儿吓得一哆嗦,“你们要做什么?”
今日被苏璃月好一番膈应,周妈妈心情相当不痛快,当即便将气撒在了星儿身上,几个巴掌摔了过来,“这回知道怕了?要怪就怪你家主子喜欢折腾,不然你也不必吃这些苦头。”说着厉声喊道,“翠月,拿条白绫过来,让她自行解决。”
星儿双眸中瞬间滚出豆大的泪水,“你们……小姐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说话间,翠月已在梁上悬好了白绫,看好戏似的瞧了一眼星儿,“你自个儿动手还是我送你一程?”
屋外,苏璃月眸底燃烧着熊熊怒火,面色亦是森然若阎罗,将门推得震天响,“看来周妈妈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她桀桀一笑,又将目光落到翠月身上,“你这条狗,也是忠心的很,可乱咬人这点……该改改。”
周妈妈见了她宛若厉鬼般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主子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奴才来置喙了?”苏璃月虽带着笑,眸色却冷峻宛若玄铁。
目光落到周妈妈手中的刺绣上,她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来,“啪”地拍了声巴掌,“我也是忘了,二姨娘的生辰快到了,周妈妈准备刺绣,当是花了不少心思吧?”
言罢,她便手疾眼快地将那刺绣夺了过来,一个大力,裂帛之声清晰可闻,随后又将那团布扔到了周妈妈脚下。
周妈妈不可置
信地退后了几步,心中再是愤懑,却也不敢再造次,全身更是抖了又抖。
苏璃月懒得再看她,踩过那块碎布片,走到星儿面前伸出手。
星儿颇为惊喜地看着宛若神祇一般从天而降的苏璃月,擦干泪水,顺势起身,一路小跑跟在她身后出了屋。
门槛边,苏璃月顿住了步子,回过头来扯出了一抹讥讽的微笑,“周妈妈在乡下待了这么多年,也应该知晓狗咬错人后,要么被毒死,要么被打死。日后啊,还是得小心行事。 ”
待到二人走远,周妈妈才一屁股坐了下来,头摇得宛若拨浪鼓般,“不成不成,得赶紧禀报二夫人,不然还让这死妮子成精了!”
……
三日后。
鸡叫三声,尚书府便忙活起来了。
通府一派喜气洋洋,天仍是灰蒙蒙的,大红灯笼已挂了整座府,将院子照的晶莹透亮。
今天是尚书府二夫人庄玲玉的生辰,自从正夫人逝世三年满,余后每年都是大张旗鼓地庆祝。
庄玲玉在屋内由着婢女点描妆面,却见一老妪掀了珠帘进来,正是周妈妈。
周妈妈笑容谄媚地将手中礼物奉上,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老奴祝夫人长寿无疆。”
“起来吧。”庄玲玉露了点笑,命人拿了把椅子过来,“坐这。我好久都没过去老宅了,一切都还好吧?”
周妈妈略有几分手无足措,“都好,都好,”她像是骤然想起来了什么,面色讪讪道,“
只是……”
庄玲玉会意,朝着丫头们使了个眼色,须臾屋内冷冷清清只剩二人。
“说吧。”
见屋内没外人了,周妈妈这才放松下来,凑近庄玲玉压低了声音道,“夫人,那死丫头最近可了不得,没规矩倒也罢了,动辄还对奴才们又是打又是骂的!”
庄玲玉正扶着发髻对铜镜打量着,听了这话微微一顿,“哦?”
“那丫头昨日不晓得又跑到哪里疯去了,让婢女穿了她的衣服待在屋里糊弄我。我把那婢女带回屋管教,您猜怎么着?”周妈妈一拍大腿,“那丫头回来后,非但对我和翠月破口大骂,还扬言只管让您听去,她尚书府大小姐苏璃月就没怕过谁!”
苏璃月嫡亲大小姐的身份从始至终都是庄玲玉的心头刺,因而她面上愠色骤显,“她当真这般说?!”
周妈妈心中恨不得让苏璃月赶紧死,添油加醋仍觉不够,“可不,她那婢女星儿一口一个大小姐,俩人你唱我和的,将您踩得一无是处。”
见庄玲玉面色愈发不妙,周妈妈噗通又跪了下去,“夫人,今个大好日子,老奴也不想惹您动怒,但也实在是奈何不了那死丫头了啊。”
庄玲玉眸中怒色满满,将玉钗“砰”的砸到桌面上,“好她个苏璃月,真是出息了!”
“说来也是气人,那癞蛤蟆至多算长女,哪点比得上咱们小姐菡芸?偏得咱们小姐还要屈居于她之下!”周妈妈继续添油加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