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灿铭确定附近没有人,他把秦若素安置在一棵大树下,又花了点时间设置了一个预警法阵,然后他从门口的卫兵身上扒拉下来一套衣服换上,纵身一跃,只身一人从二楼的窗户进入了医馆。
他拦住一个正在送药的医师。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外面的人都睡着了。”风灿铭问。
见到风灿铭,这个医师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他惊讶地像撞见了自己过世的父母一样,随后两滴浊泪从他的眼角落下,他扑通一声跪下了——
“官爷,您总算来了,那个魔鬼,那个魔鬼住在一个小孩的身体里,快把我们折磨死啦!”
“什么小孩?你慢慢说。”
“是一个魔鬼,他能喝令虫群,还会蛊术。”
风灿铭眉头一皱。
蟾族人?蛊术是他们的把戏。
“你们有试过逃走吗?他还有什么手段?”风灿铭接着问。
那个医师面露惧色,他把嘴巴贴到风灿铭耳朵边:
“他无处不在,我们无论是跳窗还是走门,都会被抓回来,然后扔到‘蛊池’里面受尽折磨,大家都不敢跑了!”
听了这番话,风灿铭警觉地看向自己方才进入的窗口,果然,在窗梁的一角,一只蜘蛛趴在一张大网上。
“等我。”风灿铭丢下两个字。
风灿铭一击风杀指把蜘蛛撕成碎片,然后从窗户离开,飞窜着绕二楼一周,把所有窗户上的虫物全部斩杀,最后回到刚才的房间。
这样应该能拖延他找出我的具体位置。风灿铭心想。
“我救你出去,在此之前,你带我去见你们这医术最好的人,治疗毒伤的。”
那个医师激动地浑身颤抖,像筛子一样磕头道谢,然后探头探脑地带着风灿铭出了房间。
他们绕着二楼的围栏转了一圈,用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指向一楼大厅一个正在调药的老人。那个老人眼里满是恐惧,因为一只大蜈蚣盘踞在他的脖子上。
“魔鬼在那儿。”医师瞥了瞥眼睛,甚至不敢举手指着。
风灿铭顺着医师的眼睛看去,不远处,一个小孩正在吃葡萄,小孩面前是九个大缸,每个大缸里都有挣扎的人,许多其他医师正忙碌着按照小孩的指令往大缸里填药,大厅另一侧是一楼药库,密密麻麻的虫群盘踞在那,顺着通道向前的后楼是主药库,医师打扮人手提肩扛地从那里取来药品。
忽然,小孩警觉地坐了起来,他两根手指扶眉,闭上双眼,似乎感知到了二楼的不对劲。
见到此景,风灿铭已然闪出,直奔小孩而去。
他这一击又快又准又狠,小孩仓皇吐出的一口黑雾根本拦不住他。
一掌过后,陈冥本人狠狠飞出去撞在墙壁上,他的椅子七零八落。
不等陈冥反应,又是一指风杀直击面门。陈冥开启防御形态,他的身躯变得硕大而臃肿,露出了蟾族真相,从陈冥的衣物里又飞出一批虫群,挡在陈冥面前,
不料风灿铭这下进攻只是虚招,他的真身已经逼近那个老人,先是一击打碎了他脖颈上的蜈蚣,又一指击杀了盘踞在他脚上的毒蛇,毒蛇十分隐蔽,在二楼的凭栏难以看见,全靠风灿铭即刻反应。
然后他裹挟着老人在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留下一脸懵逼的陈冥和搞不清楚发生了的医师们,他们对着敞开的大门在风中凌乱。
几秒过后,二楼传来一阵巨响,一个残影闪过凭栏处,空气里只剩被带走的人颤抖的惊呼——风灿铭履行承诺,回身把给他引路的医师也救走了。
“欺人太甚!”陈冥想要驱动虫群到医馆外侧去寻找来者的位置,刚刚那一掌打得他七荤八素。
“别追。”林朵只是简单两个字,陈冥便急刹车地喝住了已经起飞的虫群。
“林姨,你认得他?他是什么人?”陈冥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听从林姨的指令。
“不认识,总归是高手,追不上,追上了也不一定打得过。”林朵看着敞开的大门,她脑海里在回忆这个人出手的过程,找不出一丝破绽,她没有半点恼怒的情绪,反而庆幸那人只是带走了两名医师,林朵甚至有点后怕。
“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这样迟早要吃亏。”林朵看到了陈冥气得牙根痒痒的模样,她气不打一处来地教训道,然后又不放心地安慰了一句“反正实验做得差不多了,已经能提取了。准备离开这里吧,他穿的可是北离的官服。”
“那这里的人呢……”陈冥似乎想到了出气的好办法。
“这次算了,情况特殊,时间紧急,记得把药材打包走。”林朵回答,陈冥像是一个泄了气的孩子,随后他无精打采地指挥虫群聚集,涌向药材库,林朵又提醒他预留三分之一的虫群在身边防止那人杀一个回马枪。
在距离医馆数十丈的大树下,风灿铭把老医师和领路的医师一起放在秦若素旁边。
“看看,能治吗?说实话,不然杀了你。”
老医师蹲下把脉,然后又仔细查看了伤口。
“能,能,但是需要药材,药材在里面。”
他过于慌张错判了病症,只当这个毒是难解的精炼隐毒。
“好,你在这等。”
风灿铭听到医生说有救,顿时精神百倍,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剂宝贵的丹药给秦若素服了下去,这剂药可以暂时压制她的毒性,让她恢复清醒,但只能持续一个时辰。
这管药是风婷手下的人在盘徂遗迹的密室里找到的,冯家获得了部分遗迹的开采权,而风灿铭分到的部分被他交给风婷处理。
风灿铭也只有这么一管药,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藏着,本来打算在紧急时刻用在自己身上,但此时他却没怎么犹豫就给秦若素服下了。
“等下她苏醒了,待到医馆里没有动静,你带她进来。”
风灿铭毕恭毕敬地对老医师嘱咐,然后转身,他走出去十几步,确定风压不会袭扰到秦若素,接着只是一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在原地留下尘土飞扬。
陈冥听到一声异响,就算他有心防备也来不及,紧跟着异响,一阵狂风刮碎了正门。
风灿铭闪身直取那个孩子的要害,他赶时间,没有说一句话。
只见两道风刃呈弧形攻向陈冥,然后风灿铭本人化成六道虚影,三道攻向目标,另外三道在不同角度逼近目标,围而不攻。
小孩显然有些惊慌失措,仓皇从袖口射出几只毒镖。
不料三道虚影都是假的,观察了小孩的反击后,真身这才从侧背快速突袭,一掌打向小孩的头部,法器碎裂的声音随之响起。
陈冥旋转着飞出去数十米,他感觉自己的脖子要被扭断了。
紧随风灿铭的两道风刃被舍命扑来的虫群挡下。
风灿铭见状,抬手回拉,螺旋的风弹把残余的虫群炸成碎片,接着他向前猛冲,拔出腰间的短刀刺向陈冥的腹部。
“把控制权给我,快!”林朵第一次感到惊慌。
陈冥像个吓破胆的小屁孩,他在灵魂深处马上交接,再也没有了作威作福的威风。
林朵接过控制权后,一方面快速召回前往药材库和搬运大缸的虫群,一方面用手射出一把毒粉向风灿铭的面部,风灿铭偏身闪开,他的短刀也因此转过了一个角度,改刺为劈,在陈冥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林朵顾不上吃痛,她用争取来的这一点时间启动了体内的本命蛊,黑色的粉末从陈冥的七窍流出,快速扩散,企图笼罩医馆的大厅。
在活化蛊粉里,风灿铭没有退却,敌人的手段看来是要逼退自己,自己偏不能让他得逞。
毕竟这团“黑乎乎”的粉末刚刚展开,应当还没有发挥最大效能。
于是风灿铭以强气流护体,硬生生开辟出径长一丈的空间,他欺身而上,又与陈冥近身打了几个回合。
没有护体法器的庇护,林朵又中了一击,这一击穿透了她的蛊炁,隔山打牛地击中陈冥的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她意识到这样下去自己甚至连虫群回来所需的一分钟都拖延不了。
她连忙停止蛊粉的扩散,转而将它们聚集在自己周身三尺的地方,这种高浓度的蛊炁终于让风灿铭不敢近身攻击。
但风灿铭也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他当机立断,一招全力的风削攻向陈冥的侧面,他看出陈冥本身更注重正面防御,侧面空虚。他这一招也重点并非威力,而是速度。
快速的气流改变了压强的分布,旋转着从侧面“抽”走了部分陈冥护体的蛊粉,咆哮着把整栋大楼撞碎了一角。
风灿铭法力过载,连续风削,蛊粉的密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不远处观望的两位医生扶着刚刚苏醒的秦若素,他们看着倒下的半栋楼面面相觑,吃惊地下巴快掉到地上了。
姗姗来迟的虫群从四周涌来,但已经无济于事,它们忽然都停了下来,然后作鸟兽散,涌向医馆的角落——陈冥已经失去了用炁控制它们的能力。
风灿铭已经制住了陈冥胸口的要穴,他用一成劲力打了一枚风钉进去,陈冥的炁顿时全部消散。
林朵手里还有一包毒粉,这是不需要炁的,但她不敢使用,自己的性命已经在这个男人手中了。
“咳,咳,大,咳咳,大,咳,大人,您,咳,希望得到些什么?”她控制着陈冥的躯体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动一下,我就杀了你。”风灿铭威胁道,接着他构造了十六股风绳把这个小孩五花大绑成一个粽子,然后又数十支风箭把那九个大缸射碎,接着一招风卷残云把地上所有的粘稠蛊液、虫群尸体、大缸碎片全部清空,整个大厅顿时变得空荡荡的。
风灿铭确认自己完全解除了陈冥的反抗能力。
过了一小会,老人领着秦若素进来了,老医师一瘸一拐地沿着到一旁尚未损毁的药房取药,那是风灿铭在战斗中特意保留的。
林朵端详着面色青黑的秦若素,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
“这姑娘中毒了,寻常情况药石无医,放了我,我能救他。”
风灿铭也正是顾虑这一点才留着这个小鬼的命,他是一个用蛊高手,那么在用毒解毒方面也很可能有深厚造诣。
那个老医师对着药材喃喃自语,又仔细端详了秦若素一阵,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意识到自己先前错判了。
“官爷……这,这毒我治不了。”
医者仁心,他不敢拿病人的生命欺瞒,他后退一步,跪倒在地。
“我知道了,你留在这,看看等下会不会有用到的地方。”
风灿铭退后一步,恶狠狠地盯着陈冥的眼睛:
“我信你一次,治好了我放你走,不要耍花样。”
随后他撤掉了陈冥胸口的风钉。
“放心吧。”林朵想要拍拍风灿铭的肩膀,却被他躲开了,林朵然后靠近了秦若素。
她原地调息,恢复了部分炁,然后催动本命蛊,一只黑色的母虫从他嘴里爬出,钉在秦若素的玉颈上。
风灿铭没有阻止,治毒他是外行,既然让人家出手,就不要过度干预。
他只是准备好了在治疗失败后杀死小鬼的准备。
“蛊虫会在她血液循环时吸走血液里的毒素,我先让蛊虫输入我的炁调制的万能抗素,一炷香以后蛊虫体内会产生对应的抗体,大概一个时辰,就能根治。”林朵对风灿铭解释。
“林姨,我们真的要救她吗?那个男的打得我好疼。”陈冥看到林朵说的和做的别无二致,他本以为林姨会悄悄下毒报复这个男人,于是很不解。
“让林姨教你很重要的一课——永远,永远,永远不要在自己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耍小聪明。所以省省那些小动作吧。这个男人很纯粹,他就是来治病的,我们处理好了,他会放我们走的。”
“如果他不呢?”
“他比我们强,却只是带走那个老医师,懂吗?”
“……”
陈冥无言,他知道林姨话说到这份上,是不会允许他对这个女人下毒了,这算是他傍上林姨以来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
“那我们的炼了一半的蛊呢?就叫他毁啦?”
“我们已经拿到想要的了,但愿季莫夫依然戴着那枚法器。”林朵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