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底下,如果有一个人经历过一场最绝望的战斗,便是此刻涯藤所经历的!
他身后护着叶霜,立于战团正中央!
周围至少有三层战圈:
第一层,是飞刀蝙蝠、青城四鬼,以及数名断刀山庄的刀客!这些人无不以快刀暗箭著称。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纵然是顶尖高手,也很难在这些人的轮番进攻中不失疲态,从而露出破绽!
第二层,是身着金甲、手执利剑的涯宫禁军卫!安剑藜训练的禁军卫分天、人、鬼三等,眼前将涯藤逼在正中央的,便是护肩雕着红色獠牙的“睚眦天等”禁军卫,战力可想而知。
第三层,便是战圈外围以及城楼上弯弓搭箭的弓箭手!但凡涯藤能从战圈中突围、或是再被逼往城楼处五步远,乱箭必然从空中射出!
涯藤便是在这样的围攻下,护住叶霜周全,且没有被众人再往城门逼进半步!
如果一个人的武功可以快到某种极致,那就是此刻涯藤所施展出来的!他通过自己的一柄青虹剑,硬生生将叶霜护在中央,半寸刀锋也近不得叶霜的身!可自己却已经受了多处剑伤。
楚川和涯芷哪管得那么多,当即策马向战团冲去!
他二人一来,顿时将战圈扩开了丈余。
叶霜见楚川和涯芷赶来,早已梨花带雨的面容更难自禁,大喊道:“二姐,他们果然想杀我们灭口!我们根本没办法逃出去!”
楚川和涯芷见到此状,早已经猜到了。
飞刀蝙蝠大笑道:“知道就好!你们死定了!”他心知叶霜没有武功,说话间一柄飞刀已经向叶霜飞来!
这当然逃不过涯芷和楚川的视角,“砰”的一声,飞刀已被涯芷的长剑挑了出去!飞刀蝙蝠见一刀未中,果断又拔出了第二柄飞刀。然而,小刀刚从袖中露出一丝光亮,一道青光已刺入飞刀蝙蝠的喉间——是涯藤的剑!
飞刀蝙蝠捂着咽喉,血自指尖流出,口中还在呻吟:“好……好快……”
“卑鄙小人,死不足惜!”涯藤趁着片刻喘息之际,剑光如同闪电般刺出,又如闪电般收回,整个人仿佛连动都没动一下,甚至连这“死不足惜”四个字,也仿佛还停留在飞刀蝙蝠的耳畔,人却已经不见了。
飞刀蝙蝠应声倒地,立即毙命。众人无不惊诧,纷纷后退半步。
涯芷大声道:“涯蒲公然造反,谋害我们姐弟,不臣之心昭然!诸位如能就此收手,待我入宫禀告陛下,诸位可既往不咎!”
围攻之人见涯芷驾到,声威赫赫,无不胆寒。又见涯藤顷刻杀人于剑下,不禁骇然,有些犹豫。
突然,“嗖”的一声,从半空中飞来一只羽箭,直向涯芷面门射来!
刹那间,两只手已经抓住了箭身,羽箭在即将没入涯芷额头时,立时止住!
这两只手,分别是涯芷和楚川!
他们同一时间看到了这支暗箭!
也同一时间,看到了远处立在城楼上的射箭之人——安剑藜!这里果然只有他,才能射出远超常人射程的箭矢!
果然,安剑藜听说江边码头传来的消息时,便安排好了一众江湖刺客,又向北门守卫的禁军卫下了格杀勿论的明命!他本以为云集天下高手的刺杀可以迅速解决了涯芷和涯藤的性命,谁曾想竟然能让他们杀到城下来!
这一箭,如同一道从天而降的旨意!即便安剑藜人在城楼之上,与战团隔了极远,也仿佛能听见他的一声命令:“杀!”
所有围攻的人顿时齐声大呵,向楚川四人杀来!顿时间,黄沙满天,刀锋之声响彻城下!
纵然有楚川和涯芷的心念合一、天衣无缝的攻势,纵然有涯藤举世无双的身法与剑招,可来人武功实在太强、人数众多,此刻又经由安剑藜的一声呵令,如闻战鼓,士气大增!三人转眼间只得勉强招架,战圈已逐渐被逼小了一圈。
楚川已经站在了涯芷的身前!涯芷经过方才一战,早已力竭,现下又硬扛了许久,已然无力再持久抵抗。楚川也已经透支,他几乎凭着自己对涯芷最后的保护欲,撑到了现在。
涯藤也将叶霜死死地护在背后,自从昨晚与褚修一战后,这次是他第二次感觉到全身的力气被彻底用光。
所有人的刀剑全部杀来,战圈中的四人,已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生死,只在瞬间!
~~~
突然,城墙上,安剑藜莫名焦躁,吼道:“快散开!”
然而,他的声音还没有传过来,半空中的箭矢已经如同暴雨倾盆,向着战圈中的人群射来!
这些箭,射得是那么准!
它们不偏不倚地避开了战圈中的涯芷四人,落在了围攻人的头顶。
众人立即闪躲,招式也失去章法,人群乱做一团,更让箭矢有了可乘之机!它们朝着每一个可以扎进来的缝隙落下来!顿时,原本铁桶一般的战团被立即摧毁,血光四溅!
“北境飞翼营!”涯芷惊呼起来!
这个世上如果有哪一只军队可以射出精准如此的箭法,一定是北境军中的弓弩精锐——飞翼营!领头的正是白羽!
而让安剑藜紧张、甚至兴奋的,却不只是飞翼营的到来!
他遥望着远方,暗夜间,箭雨稍歇,一队人马如同荒野的恶狼,瞬间杀出!
为首一人,手执一柄亮银长枪,自战团外策马杀进,又从战团内浴血而出,白袍上如同初雪落上的红梅,瞬间已将十余人刺死在银枪之下!
他没有停歇,而是收枪换箭,揽弓纵马,向城下驰去!百步之际,翎箭已勒,指尖松展,翎箭已如流星,向安剑藜射去!
安剑藜见状,当即展臂,搭箭入弦,顿时虎筋喷张,弯弓如月,驰风掣电间,箭矢也朝来人面门而至!
天下没有几人能有这样的箭法!更没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勇气!
这二人各自望着眼前双箭,没有任何退让之意!
他们也决计不会退让!
人活于世,如果一定要以“肝胆”和“绝技”论虚名的话,那眼前这两支箭,即将为这天下绝顶的两大公子排个座次!
谁的箭偏过半寸,谁就输!
谁的头若偏过半寸,也是输!
两只箭,如火龙双至,在半空中猛然对撞,双龙吞日一般撞出一道强光,顿时双箭尽碎!
二人立时又搭弓而上,三箭齐发,六剑划过夜空,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俱皆相撞,分毫不差!
两弓之后,所来的第三箭,便是二人对视的眼神之箭!
强弓、乱马、高墙、黄沙乱世、雄霸野心,都在二人眼中一一闪过!
稍许,来人才勒马回援涯芷。安剑藜的眼神才骤然松弛,心中暗呵一声:
“北烟城主——侯筠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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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攻之势趋弱,楚川和涯藤乘机一把将涯芷和叶霜抱起,奋力逃离战团。
彼时侯筠青已策马回援,三百狼牙卫及五百北境军已在侯筠青的一声令下,将围攻的人群冲散。众人立即奔回城下,北境军再要追击时,城楼上已落下箭雨,将众人逼停。
白羽立即命令飞翼军挡在前面,搭箭警戒,一场危机短暂过去。
涯芷、涯藤、楚川三人这才松了口气,叶霜惊魂甫定,匆忙帮涯藤包扎伤口,伤心不已。
原来,数日前,在楚川让涯芷写信给涯藤前往青松城时,也同时安排了青衣和白羽送出去两道口信。
其中一份由青衣送去了岁丰城。青衣曾经陪同涯芷在那里游学,空空师太对青衣自然深信不疑,如今紫凌城外驻扎的数百岁丰将士,便是青衣带来的;
而另一份,则由白羽送往北境!他先是去了北烟城,请求侯筠青带兵护卫涯芷,彼时侯筠青因得知女帝取消了他与涯芷的指婚,已赶往紫凌城。白羽随后又立即前往北境军,一则告知秦戈小心鄂狼族乘虚而入,再则也求了一只兵马回援京师。北境军无不深受涯芷厚恩,怎么会不依?秦戈立即派了五百飞翼营士兵,由白羽指挥。
此时,侯筠青早已在紫凌城外探寻涯芷的踪迹多日。他匆忙入宫,却被涯萝宫主拒之门外,无奈之下只得四处搜寻涯芷。昨夜,城中潜伏的狼牙卫传信,紫凌城内有兵马异动,他只觉蹊跷,便匆忙返回紫凌城,竟然在城外与白羽会面,此刻又正好遇见了正在恶战的涯芷众人。
涯芷见到白羽,心中欢喜不已,想到楚川数日前早已筹划好了今日一切,又不禁心中感佩。二人片刻间已两番经历生死,稍息之际,倾慕之情已无以言表。
少时,侯筠青下马而来。他方才看到楚川将涯芷一把抱出战团时不曾在意,此刻又看到涯芷依偎着楚川,醋坛子立时便翻了。只是他少年成名,行事稳重,心里虽然酸楚,脸上却极力掩饰。
他走过来,拱手道:“北烟城城主侯筠青,拜见芷兰王,越藤王!”他一身戎装,又生得面容俊美,神采刚毅,不由人不心生仰慕。就连楚川现在亲眼看到侯筠青时,也不禁心中掠过一丝难言的心绪,看着侯筠青的眼神也不免多了几丝若即若离的复杂感。
这种复杂感,也在侯筠青的眼神中袒露无疑!
二人对视之际,就连涯藤也隐约有些尴尬。
成年人的嫉妒,有时候就在一道目光里,藏是藏不住的。
侯筠青盯着楚川,沉声道:“就是先生让白羽来找我出兵的?”
楚川盯着他,神色凛然,道:“正是!侯城主好箭法!”他刚经历两场生死大战,此刻双目通红有神,望着侯筠青时,少了几分平静儒雅,多了几分热血锐气。
这一声,倒听得一侧的涯藤与叶霜纷纷相视掩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侯筠青道:“找我出兵可是一招险棋,先生的计策虽妙,可若今日不是此等情形,恐怕就要害了公主了!先生莫不是太不把公主的性命当回事了?”
的确,今天如果没有安剑藜的阻挡,而是涯芷顺利进城,那么私调禁军兵马,就是死罪!侯筠青这句话,正是来问罪了。涯藤心里不禁暗笑,侯筠青明明顶着不尴不尬的身份,却能冠冕堂皇地将楚川逼入话锋绝境,倒觉得川哥这次遇到对手了。
楚川笑道:“第一,涯蒲反心昭然若揭,芷妹调动兵马已是必然之举。如果有一招棋它不得不下,那它就不是险棋!第二,既然涯蒲必反,此策就是上策!有上策而不用,才是真不把公主的性命当回事!第三,侯城主又怎么知道公主自己就不想调兵呢?”
侯筠青也笑道:“公主自然有公主的主见,岂容他人揣度!先生如果真能时刻替公主思虑周全,今日又岂能让公主落到这等绝境!”
楚川应道:“侯城主缪言!当日公主受奸人诬陷,身陷囹圄,是在下和藤弟拼死相救;后又随公主入云海城,火烧乌风渡,揭露褚云阳通敌叛国的滔天阴谋,还公主清白。侯城主虽是大将风采,却在公主临危之际,迟来半步,敢问让公主深陷绝境的人,到底是谁?”
侯筠青答道:“若不是先生空有纸上谈兵的口才,却无临危护驾的本领,公主何至受此惊吓!”
楚川不甘示弱:“侯城主未到之际,我已与公主联手力战十多名江湖高手尚且全身而退,侯城主姗姗来迟也便罢了,一箭之下,竟然能让安剑藜留下性命,倒不知是谁没有临危护驾的本领!”
侯筠青笑道:“可笑!飞刀蝙蝠之流,无不是江湖草莽,武功微末,何足挂齿;安剑藜与我并称天下三公子之二,武功箭术,与我伯仲之间,更是当世顶流!先生既好夸大,为何等我来时,还没曾取了他性命?”
楚川道:“呵,笑话!方才我与涯藤殿下力斗百余人,不露下风;其后若不是占北境军锐气,侯城主何能一击即中?莫不也是以多欺少惯了,不知道我以少敌多的艰辛吧!”
侯筠青又道:“呵!山野渔夫,未免无知!想我二十一岁时,只带五十骁骑,夜袭鄂狼族大营,深入敌境,杀得王帐中人鸡犬不宁,斩首左右偏将十五名,烧毁敌帐五十余张,威震北境,天下皆知,先生还敢讥笑我否?”
楚川不禁道:“当日安剑藜高坐监斩台,公主性命危在旦夕,我倾全城之马,将安剑藜困与校场,不费一兵一卒救走公主,相较之下,你那些事情,哪里值得炫耀!”
……
就这样,二人当着涯芷的面,你一言我一语,你来我往,像是两个小孩子一样,不肯在口舌上后退半句。有趣的是,这二人口中所说的事情,又无一不真、无一不是前无古人的大事,只是被他们说来,到仿佛是寻常事迹,不禁教其他旁听之人也暗自钦佩。
终于涯芷也听得受不了了,大喊一声:“停!”二人这才住口。
涯芷道:“我们的事情,好的时机我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眼下母亲的生死、朝野的安危,才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涯藤也忙道:“是的,我们必须要尽快进宫,及时阻止大姐。”
侯筠青道:“眼下想要进城,恐怕只能硬闯了!”
楚川也道:“嗯,安剑藜已经知道我们就在北门,必定会派重兵把守,我们如果要强攻,宜早不宜迟!”
侯筠青道:“是的!目前我们手中皆是军中精锐,杀出一个缺口倒不是不可以!”
楚川道:“不错!城内还有青松城的死士接应,里应外合之下,未必没有胜算!”
侯筠青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准备反攻!”
众人当即起身,准备部署攻城。突然,涯藤一挥手,冷峻道:“等等!”他耳力过人,已远远听到数里外发出隆隆的声音,仿佛有千军万马。
楚川问:“藤弟,怎么了?”
“不好!有大部队靠近!”涯藤道。
“大部队?”涯芷问:“会是从哪里来的部队?”
“援军!他们有援军!正从北方杀来!”涯藤大呵道。
“援军?从北方来的援军?怎么可能!”侯筠青道。
“云海城!”涯芷呵道!
“云海城?”侯筠青道:“云海城地处紫凌城东,援军怎么可能自北边来?”
“海路!”楚川断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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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海路!”涯芷也道:“我们清晨便是从海上乘船回来,此刻已经经历两场大战!褚云阳纵横海上多年,不可能不知道这条海路。”
“所以,公主的意思是,云海城利用海路向紫凌城输送人马,行经落帆江。现在已经登岸!”侯筠青道。
“嗯!”涯芷点头。
“怪不得落帆江的码头有人把守,原来他们所说的从云海城来的人,竟然是援军!”叶霜道。
楚川也凝神感应,不禁惑道:“藤弟,你是不是听错了?”
涯藤道:“不可能!我的耳力,五里外的声音我都能听清,错不了!”
楚川道:“可是我凝神感应他们的马匹,竟然只有零星几匹马,根本没有大部队前进啊!”
侯筠青盯着楚川,不可思议道:“你果真能感知‘马’的意识?”
楚川看侯筠青有些不信,也不多解释,突然伸出手指朝着侯筠青的白马轻轻一抬,白马立即发出一声长嘶,在原地立了起来。再以放手,马儿便又稳稳地长在了地上。
侯筠青见状不得不信,也不示弱,从袖中拿出一枚细如中指的青竹笛,放在唇边一吹,顿时发出一声清亮的哨音,片刻间已经有一名狼牙卫从远处飞马奔来,跪地道:“禀告主人,有大批军队从北部奔来,不出半个时辰便可抵达。”
“预计多少人?”侯筠青问。
“粗估约五千余人!”狼牙卫道。
众人一听人数,不禁忐忑。
“好,速速回去打探!”侯筠青道。见狼牙卫即将上马,侯筠青又问道:“他们有多少匹马?”这问题自然还是想要试试楚川的真假。
狼牙卫道:“马匹不足十匹,军士尽皆徒步奔袭而来,速度奇快,不停不休,不知疲倦。”
侯筠青扬了扬手:“去吧!”狼牙卫这才返回,继续盯梢。他看了看楚川,眼神里也仿佛多了一丝赞服之色。
“看来,必然是安剑藜的援军无疑了!”楚川道:“上次他在法场吃了我的亏,这次非但整个紫凌城的马匹全都被锁了起来,就连战马也不敢妄用了。”
“如此看来,我们没有时间了!”涯芷道:“需得立即入城!”
侯筠青当即拱手道:“现有狼牙卫三百、北境军五百,八百将士,请公主下令!”
楚川忙道:“不止!芷妹,我们还有八百零一十六匹战马,也是一波不小的战斗力!”
侯筠青没有见过楚川操纵大规模马匹的能力,只当楚川又要跟自己比个高低,不禁暗自惑道:这人怎么心胸如此狭窄。
涯芷道:“侯城主,攻城略地,我不如你,还请发号施令,我们甘愿做马前卒!”
侯筠青见公主如此坦率,不禁感佩,当下也不迟疑,喊道:“白羽!”白羽听闻,跪地大呵道:“白羽在!”
侯筠青道:“往北三里处有处野湖,四围有些山丘高地。你速带一百飞翼营将士埋伏,待到云海城的援军到时,飞箭阻击,务必拖延他们抵达的时间!”
白羽道:“得令!”
楚川道:“一旦他们进入你们的射程,其余人只管射杀援军,你需找准他们领头的马,一箭射之,记住,惊住即可,不要射杀,我好依此与马儿感应!”
白羽立即道:“明白!”说罢大喊道:“飞翼军寅字营、卯字营的将士,速与我来!”顿时四处传来“好”的应答声,上百匹快马扬起漫天尘土,飞奔而去。
侯筠青又道:“其余人等,共分四队,先由飞翼营第一队猛射城楼,压制他们的弓箭手;再由狼牙卫杀到城下,凭借腰上的飞刀和绳索,一队飞箭掩杀,二队乘机攀上城壁,如此交替反复,乘着夜色,齐力攻城。”
众将皆应:“得令!”
涯藤道:“我也要上阵!”
侯筠青道:“殿下,你只需在我们攻出缺口时,翻过城去。眼下还有诸多大事,等候你和公主决断,你万万不能赴险。”
涯芷也道:“藤弟,听侯城主的安排吧!”
涯藤点点头。
侯筠青想了想,突然回首望着楚川道:“先生,方才若是有些话中伤了先生,实非本意,还望海涵。眼下我们兵力处于弱势,此番恐有危险,还望先生务必拼死护住公主周全!”
楚川见侯筠青部署缜密,此番大难之际又能说出这样的肺腑之言,不禁钦佩,便道:“侯城主放心!将军们拼死沙场,我也不是个袖手旁观的,此番的第一阵,便由我来替将士们打开局面吧!”
侯筠青看了看涯芷,又看了看楚川,不禁苦笑道:“先生看上去是个稳重守己之人,怎么总好夸大呢?”
楚川不禁笑了,涯芷、涯藤、叶霜也不禁微笑起来。涯芷道:“侯将军有所不知,川哥确实是个稳重守己的人,他说出来的话,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只管信他便是了。”
侯筠青听着涯芷的话,又看她眼波流动,不禁又生出一丝酸涩之感。
“也罢!还望先生助我一臂之力!”侯筠青拱手说罢,便翻身上马,朝着众人道:“兄弟们,此番一战功成,名昭千古!”
众将随之拿起兵器,除了百余名飞翼营的弓箭手外,其余人尽皆上马都跟着大喊起来:“一战功成,名昭千古!”声彻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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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筠青看了一眼楚川,点点头。
楚川也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孤身站在将士们前面。
他先是闭上双眼,张开双臂,冥神不语。隐约间,那些没有被骑的马匹尽皆在原地踱步,仿佛隐忍着一股莫大的狂躁。
众马渐渐已走到人群前面,仰头望着远处的城门,发出沉闷的低嘶。铁蹄在地面滑动,空气中已飘起一层尘雾,马儿皆已蓄势待发。
远处城楼上的兵士看着马儿横成一排,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呆呆地望着。
楚川突然张开双臂,双眼闪着火光,大呵一声:“去!”
顿时间,众马起身嘶吼,仿佛收到了指令一般,奋蹄向城下冲去!狼牙卫和飞翼营的将士也随之大吼起来:“冲!”顿时间,所有人马尽皆冲了上去!
安剑藜此刻本守在城上等候援军,料想涯芷等人遭受围攻,一时间不会骚扰。城墙上的士兵们也未曾想到他们竟拼死攻城,当即乱箭向众马射去!
然而,他们弯弓搭箭之际,露出的脑袋已经被满天的箭矢瞄中!飞翼营齐声放箭,一时间漫天流火,瞬间将城楼上的一波弓箭手全都射杀!
那群战马丝毫不顾眼前的凶险,瞬间已冲到了城门前。顿时间,群马如同海浪一般轮番向城门撞去!它们身材高大,又借着凶猛的来势,撞击之力,重如千钧!
那两道城门此时已如同一面钟鼓,被马儿捶在门板上,发出惊天的声响,将整个城墙也仿佛震得摇晃了起来。
这一阵,出其不意,气势滔天,彻底将侯筠青钦佩得五体投地!
与此同时,狼牙卫也已冲上来,手中弯刀飞旋如盘,向城上飞去,刀柄上缠着绳索,弯刀落地时,已经扣住了城墙的石砖,狼牙卫则飞速展开身法,数十人已缘墙而上,其势迅捷,如同一道道黑蛇游身入天。
涯藤远看己有数人攀上了城墙,与城墙上的士兵展开激战,不禁赞道:“好!”
安剑藜终究也非凡人,他立即唤出了以逸待劳的禁军卫,顿时金甲映衬着火光,站在城楼上金光四射,散发着极其霸道的威慑之气。
他立即指挥禁军卫分成数队,一批下楼守门,一批壁上应敌。
守门的人,从门缝中射出火箭,马儿身体壮硕巨大,腾挪不易,箭矢之下实难逃遁,瞬时间重伤多匹,楚川见这些马儿先锋之功已成,只得陆续都唤了回来。
而对于城墙上迎敌的禁军卫,安剑藜则下令:只守不攻!他深知狼牙卫的威猛,也深知禁军卫的实力。此刻他们居高临下,本就占有优势。只要能全力守住狼牙卫这群虎下山般迅猛的攻势,自然便可以逐渐逆转战局。
那一日在法场上,他已经见识过狼牙卫的实力。天下兵马,想要能与狼牙卫迎头对冲的,恐怕再无第二,即便自负禁军卫也是天下虎狼之师,也不得不避其锋芒。况且现在,大事为重!
涯芷见状,不禁痛骂:“安剑藜,避而不战,好奸诈的小人!”
楚川突然厉呵道:“恐怕……他不只是避而不战这么简单!”
涯芷和涯藤不禁望向楚川,只见楚川的脸色已经惨白如鬼魅!二人俱惊诧万分:楚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可怖!纷纷大喊:“川哥,怎么了?”
楚川的嘴唇不住地颤抖起来,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快……快让所有人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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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片刻前,楚川感觉身体发出一阵刺痛——他立即与云海城援军的马儿形成通感,此刻的刺痛,必然是白羽的箭已经射中了其中一匹了!
他当即接管所有马儿的意识,一马当先,数马奔腾,向着援军中间撞去!
按照他原先的计划,这些马儿即便是随心踩踏,也可以踩死多人,打乱援军的进程,帮助侯筠青争取时间。
然而他错了!
所有的马儿向人群冲杀时,仿佛撞上的不是人潮,而是一道道石壁!
它们非但没有撞死或踩踏到对方,而是被对方瞬间斩杀!挥刀无情之至,如同地狱里来的魔鬼,而根本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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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川已经感受到一股阴影般的恐惧感,他大呵一声“快……快让所有人撤!”
然而,涯芷和涯藤还未发觉,楚川已经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撕碎扯烂,在一次次生死间,魂魄飘散如尘!
涯芷心知他的心智已经被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当即扶着楚川的肩膀大呵道:“川哥!快断开通感!快!”楚川被这一声呼唤唤醒,这才恢复意识,从方才的痛苦中解脱过来。
然而,涯芷和涯藤还未来得及张口问询,远处,白羽举着火把已经飞马驰来,口中大喊:“快!快撤!”
侯筠青大喊:“怎么了!为什么要撤!”
此时,楚川和白羽几乎同时喊出了三个字:“不死军!”
涯芷、侯筠青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她曾经在战场上看到过不死军的威力,如果此刻有五千不死军杀来,莫说是八百将士,便是八千人,也很难抵挡来人的进攻!到时,安剑藜再乘机从城上反击,腹背受敌,实难有存活的机会!
所以,安剑藜在等的,不只是避开狼牙卫的锋芒,而是等一个挫敌覆没的时机!
白羽跪地道:“而且这些不死军比在鄂狼族见到的还要凶残、甚至‘完美’!他们全都蒙着眼睛,不受任何颜色干扰,训练有素!我们恐怕……恐怕……”他不敢在军前说出丧气话,但他清楚,人数和实力都相差太悬殊。
楚川怒吼道:“我早该想到……我早该想到……我们在海上……遇到褚德关了那么多垂死的人……他们……就是褚云阳找来做活死人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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涯藤也一时说不出话来!那日他与楚川同在海上,见得何其真切,却分毫也没有想到这些人被运走的意义。
楚川仰天道:“褚云阳老谋深算……怎么可能……不会他心爱的徒弟留有后手!”
涯芷见状,心知无力再战,必须立即下令,避其锋芒,便起身道:“侯城主,立即让所有人停——”
侯筠青道:“不可啊!眼下我们就算是拼死也要给公主杀出一条血路!”
涯芷虽然口中下令,可心中尤在犹豫。
这时,楚川突然站起来,大声道:“芷妹!不能撤!”
侯筠青转向楚川,眼神中露出一万分的感激之情。涯芷忙问:“为什么?不立即撤,都得死!”
楚川道:“这群人全无人性,一旦我们撤退,安剑藜势必将他们全都放进城去。到时候,他们有高城阻挡,又有不死军为他们冲杀,我们再想杀进去,恐怕比登天还难!甚至,我们再也没有与涯蒲一较高下的实力!”
涯芷冷静道:“所以,你是想让我们一鼓作气,冲进城去!”
楚川道:“对,把这些不死军困在城外!”
涯藤道:“可是即便今天我们能把它们困在城外,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活死人被运过来,我们怎么可能杀得完?”
这一问倒是将所有人都难住了,他们望向城楼,将士们拼死搏杀,数百人的生死全在一念之间。
这时,叶霜忽然道:“或许,我有办法!”
众人都望向她:“什么办法?”
叶霜道:“自从上次黛衣刺杀二姐,我有了这活死人的药后,便一直寻找解药,此次回家也和师傅探讨,倒是发现了一个可能的解药!”
涯藤欢喜不已,直将叶霜一把抱起,大声吼起来:“霜儿,我就知道你可以!”
涯芷忙道:“你让霜儿把话说完。”
叶霜喃喃道:“只是……这解药说来有些……难以置信……我又没有亲身找人试过……故而……不知道是否灵验……”
涯芷道:“你且说说,是什么解药?”
叶霜道:“是……是……童子尿!”顿时一众哗然,叶霜又道:“这‘血元丹’是种植在‘黑铁岩’的石头里,这种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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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儿!”涯芷打断道:“你不用说了,我对你的医术深信不疑,你也不用解释,眼下最重要的,就攻上城去,占得先机!再进城搜集童子解药!”
涯藤也道:“对!霜儿说是童子尿,那就是童子尿!二姐,咱们也不能袖手旁观了,一起上吧!跟安剑藜拼个死活!”
涯芷厉色道:“好!”
涯藤见楚川沉吟不语,问道:“川哥,你怎么不说话?”
楚川冷冷道:“藤弟,恐怕我不能与你一起上了。”他心中清楚,眼下腹背受敌,有人领兵强攻眼前,就要有人努力拖住背后,他攻城是外行,只能努力给不死军制造些麻烦,拖住他们的行程。
涯芷望着楚川的神色,已经知道他的用意,便望着他,含泪微笑道:“川哥,一定要完好无损地回来!”
楚川抹了抹涯芷的眼泪,点了点头,大声道:“侯城主,一柱香的功夫,可敢夺下此城?”
侯筠青自然知道楚川此话的用意,心中已对他孤身赴死的勇气佩服万分,又怎肯退让?他大声道:“只消再给我半柱香的功夫,定可破城!”
“好!”楚川道:“半柱香内,援军未至记我一功,可如若攻城未能得胜?”
“那便算我侯筠青技不如人!”侯筠青朗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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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二人击掌一笑,楚川又不禁反握住侯筠青的手道:“还望将军务必拼死护住芷妹周全!”这句话正是方才侯筠青对楚川说的话。
侯筠青点点头,楚川立即上马。两阵之间,只留下数人保护叶霜,其余众人皆翻身上马,厮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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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如荼。
天下最难最惨烈的战斗就是攻城!
侯筠青心知自己统帅的这八百将士的情况,如若半柱香内无法速攻,恐怕便再无机会了。他与安剑藜真正意义上的比拼就在此刻的攻守之间!
安剑藜见来人攻势瞬间凌厉,也颇觉心慌。他将守卫分别散至紫凌城四门,如今援军迟迟未到,北城兵力相对空虚。当即下令众人,严防死守,务必支撑至援军到来。
此刻,只有涯芷最清楚全面的战局!她与侯筠青率军猛攻之际,心智也与楚川同在,与此同时,楚川也已经赶到了不死军必经的要道!
遥看来人,楚川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群人都已被驯化,即便蒙着双眼,行军之时,依然秩序井然,且行进速度极快,顷刻间便在眼前。
楚川来时已有打算。他将前方所有散落的战马和前去阻击的将士悉数聚集,分成了三队,分别守住三道防线。其中:野湖一段道路为第一队死守,凭借着荒草和一侧荒废的湖水,形成第一道防线。之后山丘一段道路为第二队死守,仗着有一段高地,可以方便白羽率队从高处爆头敌军;最后通往北门的一段狭长道路为第三队死守,此处其实并无过多屏障,不死军如若通过这第三道防线,眼前便是城门前的广场,一马平川!
很快,不死大军已至第一道防线。方才白羽的阻击没有形成任何效果,反而刺激了敌将,加快行军速度!楚川当即明令将士点燃火箭,射向荒草。刹时间,大火照亮黑夜。楚川立即排布战马,再度向队伍中冲去,火势一起,战马放肆奔跑,无形中将火势扩大。
然而,除了几个领军的活人将军外,不死军见火气仿佛毫不害怕,他们踏着火海闯过,衣裳着火也毫不在意,任由火在身上燃烧,也无痛感,更不会如常人般尖叫。瞬间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腐肉焦味,这让射箭的飞翼军士也不禁想要呕吐起来。
数十人的火箭哪里能挡得住这数千人的队伍!火势刚起,队伍已过去大半。无奈之下,只得退守第二道防线。
第二道防线,楚川已命令众人从高处向下,对着不死军的头颅猛射!这些将士无不是百步穿杨的神箭手,百发百中!一时间数十名不死军已爆头而死。
几个领军将士立即发现了飞翼军的埋伏,当即命令数十名不死军向着两侧山丘杀来。那不死军速度奇快!即便是攀爬山丘也如履平地,片刻间已与第二队人马厮杀在一起。
北境军无愧于皇室亲兵,此刻宁死也绝无丢失阵地,这让楚川心痛不已。
他通过涯芷的视角望向北门,侯筠青已然带着狼牙卫发起了三轮攻势,无奈都被源源不断的禁军卫击退,城楼下已经掉落了无数把狼牙卫的弯刀,无不沾满鲜血!
这弯刀是狼牙卫的荣誉!如果它们落在了地上,只能说明,它的主人已经战死了!
饶是如此,侯筠青也没有放弃!
他是这支队伍的灵魂,他不可以犹豫!哪怕他的眉头皱一下,将士们的血就会冷半截!刀就会慢三分!所以当下,除非侯筠青战死,也决计不会后撤半步!
这就是军人的血性!
安剑藜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他素闻侯筠青统兵极勇,今日一见,将士们勇猛向前,慷慨赴死,毫无惧色,可见传言不虚!
可正是如此,他才绝对不能让狼牙卫攻上来!
天下三大公子,孰强孰弱,从来未有定论。今日这一仗,胜负与否,必将传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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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处的血战已同时映在眼前!涯芷的眼眶满含热泪!楚川亦然!
此时,楚川第二道防线的三十名飞羽将士已经全部战死!
死时,箭匣里没有留下一支箭!所有人的最后一支箭,全都插在了不死军的头颅里!
他们“违抗”了楚川要求撤到第三防线的命令!他们深知,在他们的眼里,这里就是最后一道防线!
若不是涯芷的苦苦“哀求”,楚川是绝对不会退回第三道防线的!那一刻,他被这群将士深深感染,他感觉自己飞身后撤的样子,像极了一个‘逃兵’!
然而,他不能死!他必须退回去!他就算死,也要死在第三防线的狭路上!
所有的战马——他甚至将北门下所有的战马也都召集回来!只要还活着的战马,全都聚在了这道狭路口子上!
事实上,眼下已经没有将士需要战马了!因为所有将士已经全部冲到了城下,全力攻城!
安剑藜不得不承认,若不是他及时调兵,恐怕,城早已破了!就算是涯藤那般神出鬼没的轻功与剑法,数次攀上城墙,也被乱箭射了回去。
安剑藜不断地告诉自己:他绝对不会输!也不能输!他的人生理想、涯国的未来、以及他与涯蒲的一生,都在这一仗里!
他几乎用毕生的信念铸就了眼前的城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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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不死军已经逼近第三道防线!
即便是一线峡谷,在不死军面前,也断然难以做到一夫当关,何况此刻只是一道狭窄的道路?
不死军来势汹汹,攻破第三道防线也只是时间问题。
楚川已经杀红了眼!所有战马接踵而至,层层叠叠,死死地挤在了一起,成了一道坚实的血肉坚壁!不死军果然被拥堵在了后面,行进困难!队伍被短暂遏止,可片刻后又重新被突破!
不死军不会局限于眼前的阻碍!他们先是踩着马背上过去,随后与乱马战斗在一起,之后的部队竟然踩着用不死人的身体和马儿的尸体搭建起来的“道路”,爬了过去!他们毫无人性,血红的眼睛里,只有前进!
无奈之下,剩余的飞翼军只能乱箭射向踩在巨大“肉障”上的不死军,起先尚能阻击,再之后,新的尸体又成了后续军队的‘垫脚石’,队伍还是毫无顾及地往前冲!冲!冲!
楚川被眼前一幕彻底震惊!他从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这样的场景,可真要是亲眼目睹,凄厉残忍之状,无以言表!
涯芷看着楚川眼前不死军行进的无奈,又看着自己眼前与安剑藜对战的惨烈,两相冲击下的绝望,已让她失去理智!
今夜,还有奇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