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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川和涯藤走进了大厅，蜡烛已经点燃。由于四壁毫不透光，自然也密不透风，烛火便静静地照着，将屋内照得红彤彤的。
楚川拿出手机，开机之际，思索了片刻道：“藤弟，你对我真诚相待，有件事情我需要对你说明。我原本怕你不信，但稍后兴许你也就不得不信了。”
涯藤道：“川哥……你门关这么紧……又点这么多蜡烛……莫非一会儿……要作法吗？”
楚川笑道：“你当我是个妖魔鬼怪么！我想跟你说的是，我其实来自于另外一个国家，这个国家你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但它确实存在！我们的国家有着远超涯国的文明和技术……”
话未说完，涯藤不禁怒道：“川哥，我知道你机智过人，但为何要拿这些大话来诓骗于我、鄙视我朝！你若是不想干，那我们——”然而，话音未落，楚川手里的“琉璃砖”突然闪出耀眼的光芒，甚至发出一阵曼妙的声音。
涯藤吓得往后连退了数步：“这是什么！”
楚川笑道：“你的表情，和你二姐一样！”
“二姐？二姐见过这个？你让我二姐看的？”涯藤的三连问。
楚川笑道：“我跟你二姐的事情，后面会告诉你，你只需要看着我操作就好。”
说话间，手机已经开机。楚川看着这骤然闪现的、代表着现代社会的光芒，正出现在古朴的城主府里，心里有些恍惚，又有些感慨，他甚至在那一秒钟想起了李斯仁，不知道这段时间，他过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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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手机已经是华纬公司最新款的机型，它具备最新的虚拟成像的功能，只需要打开它的“虚拟电脑模式”，便会瞬间出现虚拟屏幕、虚拟键盘和虚拟鼠标，即立即具备办公功能。而这款手机的电池则是太阳能电池，只需要晒一个小时，便可以用电24小时。拥有这个手机的人早已不需要带着电脑（包括充电器和鼠标）上班——至于楚川一定要关门闭户、密不透光，并不是它不能在白天使用，而是不希望让任何其他人看到自己的技术，以免遭来杀身之祸。
他行事素来谨慎。
此时，一块大大的虚拟画面已经闪现在半空中，楚川设置好虚拟鼠标盘，打开电子表格功能，并迅速建立好表格模板。同时，他的手机里有几乎青松城有关的所有信息模型和表格模板，都是前期他和涯芷一起建立，故而此刻得心应手。
涯藤几乎目瞪口呆，虽然他还不知道楚川要干什么，可是屏幕上的字，他已经能看到，这种横纵排列的表格模式让他好奇不已。楚川又教了他阿拉伯数字的1、2、3……10，涯藤对自己一学就会的能力颇为自豪——虽然他不知道这是现代幼儿园小朋友的基本技能。
很快，楚川便与涯藤建立好基本的工作模式：涯藤负责报数、楚川负责根据类别和模板输入，如此反复。
楚川一边输入数字，一边对涯藤说：“这个世界上无论多么繁琐的工作，归根到底其实都是在数字的堆砌和横纵轴之间的对比分析。小到一家小店的进出收支，大到国家的税负盈利，其实都是一样。难的是如何通过数据整理，看到背后的逻辑。”
涯藤不禁点点头。
楚川又利用数据处理的间隙，将一个城的财务信息手把手地教他了解，告知他分析各类领域的维度，这看似是一次财务核查的过程，更像是一次楚川对涯藤的教学与点拨。
他曾经帮助李斯仁管理君荣集团，集团的主营业务便涉及：地产、商业、物管、酒店、主题娱乐、文化、金融、教育、健康、高科技等产业领域，他主张形成的多元化业务并举的“可持续发展生态圈”让集团在行业上行期吃透红利，又在领域下行期出色地对抗了风险。无数的数据、逻辑、图表还依稀浮现在他眼前。岁丰城的“业务”虽然琐碎，但却并不复杂，账目虽厚，但实际数据量却不多，楚川驾轻就熟，几乎不费力气。
“一个人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重要的其实不是无限制的积累，而是构建一套持续学习和有序积累的思考逻辑。如此，书才能越读越厚，专业才能越做越精，领域也自然能越做越宽！”这是李斯仁的父亲教给楚川的，他也教给了涯藤。他看着眼前孜孜不倦的涯藤，心里莫名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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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远远比楚川想象的来得要短得多！他们二人的配合越来越默契，几乎只用了一天两夜的时间，便把过往三年的账簿全部输入进了电脑并完成了全部比对复核和数据分析。
当李斯仁看到楚川一瞬间计算求和的时候，眼睛简直看呆了！而当楚川将数据转化成图表直观体现并报错的时候，涯藤几乎惊坐在地上！
不可思议！如果不是涯藤亲眼所见，他永远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神奇的事情！
第二天凌晨，楚川和涯藤已经把过往三年所有的数据全部完成了录入和分析。而由于时间宽裕，二人更是把岁丰城所有的人员架构重新进行了梳理，将任何与菖蒲宫、云海城、吏部直接任免等等相关的官员全部做了备注！
此刻，在他们二人眼里，岁丰城已经没有任何秘密！
而这一天两夜，涯藤所学会的东西，超过了他的师傅所教的全部！他对楚川的情谊，也已超越了兄弟的情义与信任，更仿佛增添了一抹师生的信服与崇拜。
收尾结束之际，楚川笑道：“你还把我当妖魔鬼怪么？”
涯藤激动道：“你简直比妖魔鬼怪还要神啊！”
楚川道：“那我把一开始没有说完的话跟你说完吧。”
涯藤侧耳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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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来自于另外一个国家，这个国家你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但它确实存在！我们的国家有着远超涯国的文明和技术，我给你看到的其实只是沧海一粟罢了。老实说，我不清楚你二姐能不能醒过来，如果她醒不过来，我希望你能成为她政治生涯延续下去的那道光！那道为国为民的光！”
涯藤点点头。
楚川又道：“我和你二姐有着阴差阳错的相识，我没有办法跟你描述，但我希望你相信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希望她能活下去！”楚川的眼神中充满温情，任谁都能感受到他对涯芷的爱慕之心。
涯藤听罢，神色有些踌躇。楚川道：“怎么？藤弟貌似有什么话说？”
涯藤道：“川哥，我隐约觉得你跟我二姐的关系不一般，你好像又对近来的很多事情并不清楚，所以有一件事我需得提前告知你。”
楚川道：“你说。”
涯藤道：“今年初，北烟城城主侯筠青已经向陛下提亲，母亲已经赐婚，今年中秋……便会来迎娶二姐。”
楚川突然呆住了，转而问道：“侯筠青怎么能断定涯芷中秋可以醒过来？”
涯藤道：“侯城主说，无论二姐是不是会转醒，他都会娶，他想照顾涯芷的下半生，而且绝不再娶。所以，他根本没想过二姐醒过来！”
烛火发出微弱的呲呲声，楚川久久没有说话，心中无数忧伤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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涯藤心中自然已经知道楚川爱慕涯芷，也心知他说出这个消息，楚川必定会陷入忧伤。许久后，才说了一句：“川哥，对不起……”
楚川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傻老弟，说什么对不起。侯筠青倒也是个痴情之人，他能不计生死地想要去爱护她，也是她的福分……”
涯藤听出楚川的口吻中有些许的颤抖。
楚川关上手机，道：“好了，剩下的交给你了。哪些数据有问题、哪些地方太敏感、哪些官员要任免，看你了！”说罢，把手机收到了袖中，走了出去。
涯藤看着楚川孤独的背影，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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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涯藤与空空师太召集岁丰城各重要人等入府议事，涯藤下令连夜完成几大事宜：
其一、核查赋税、徭役等存在未结、漏缴等二十八例，其中五大商号重点补缴税银七千余两；
其二、免去以官谋私、中饱私囊者官员三十五名，其中照海郡郡守杨九亭以贪墨罪收监，府仓主簿林墨修因去岁北方天灾，私售官粮一万石，罪不可赦，罚没家产；
其三、调整更新账簿中关于运往青松城、突云族售卖的粮食数量，降低份额比例，必要地方楚川已拟好账目明细，空空师太交由府内心腹誊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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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四、部分轻微存在职责偏颇的官员——实则是楚川和涯藤筛选出菖蒲宫**中可能安插的细作，全部委派调任。
以上，涯藤无不安排得井井有条，有理有据，空空师太唯有遵照和叹服，心中对楚川的感佩之情，已溢于言表。
次日，核查岁丰城的钦使上官甫如期抵达。
这上官甫本是个无能的马棚领班，因为女儿长得貌美如花，便嫁给了田雄做小姨太，随后仕途青云直上。此番，田雄更是希望他能一举扳倒岁丰城，在涯蒲面前记一功，将来也好培植成自家的心腹。
三天前上官甫临行之际，田雄早已按照涯蒲临行前的嘱托，吩咐好他，故而现下他自信满满，颇有一些势在必得的架势。
拜过越藤王、空空城主后，上官甫便入府统核。所带的十余名账簿先生提着算盘，成排地进了府衙，神色间颇有些志得意满的得意之色。
果然不出楚川所料，上官甫此行哪里是统核粮草税银，分明就是来找茬的。
他先是不容分说，便要统核去年的税赋情况。十多名先生立即拿起算盘，把算珠拨得啪啪直响，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十多名先生才算了一个郡的总数，又各自把数目汇总给总簿先生，这才算出来。这数目竟然与岁丰城呈报给女帝的数目分毫不差。
涯藤坐在边上，细细品了一口茶，把杯子悠哉地放下，笑道：“怎么？好似查不出问题，上官大人反倒有些失望么？”一旁的空空师太则手执念珠，冥神吟诵着某段经文，不曾说话。
上官甫忙道：“岂敢，岂敢，没有错误，是好事，好事……”说罢，又立即命令核查去年以来与青松城之间的粮食往来情况。青松城以军养城，岁丰则以粮富城，如若青松城有大量的粮草异动，定然有屯兵之兆，因此上官甫追查这个数目，定然是想安青松、岁丰二城一个官粮往来频繁、动机不良的罪名。刹时间，算珠又如同除夕的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然而，核算完毕之后发现：这数量却远少于田雄所述的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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涯藤不禁又笑了起来，眼前的上官甫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一心想要往别人身上泼脏水，可又没什么本事，哪里逃得出楚川的预估。
上官甫气急败坏，又下令：“再查一下去年至今的官粮产支情况！”他几乎已经不避讳使用“查”这个字。
转眼又是两炷香过去了，等所有账目核对清楚时，前往官仓的小官儿也验粮回来，两相数据比对发现，竟然差了近一万石！
上官甫当即大笑了起来，神采飞扬道：“果然差了一万石！王爷、空空城主，这可怎么办？”
这一下竟把涯藤也吓了一跳，他连忙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便要复核。
上官甫也得意不已，洋洋洒洒的说道：“没想到啊！下官只是对一堆账目，纯属无心之失。但朝野内外都知道下官有个臭脾气，下官我从来是刚正不阿、铁面无私、赤忱肝胆、一身的浩然之气，绝不会营私舞弊，抹黑——”
“大人！”上官甫还没说完，堂下一个花白头发的账簿先生颤巍巍地站起来，打断了上官甫的说话。
“没看见本官在跟王爷奏报么？”上官甫不悦道。
那花白头发的先生哆哆嗦嗦道：“方才是……是小人……拨错了珠子……这数目，实是……分毫不差！”
上官甫顿时如晴天霹雳，慌乱了起来！这几笔账目，俱是田雄清清楚楚告知的自己，且都是有内部安插的细作精心设置的，怎么可能有误？他不禁大怒，对堂下的先生们怒道：“你们再仔细复核一遍，府仓主簿林墨修私自出售了官粮一万石，怎么可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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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矮个子、留着上羊胡子的老头子也站了起来，道：“禀告大人，我们仔细核对过了，账目确实是平的！”
上官甫当即惊错不已，道：“不可能！来人，去宣岁丰城府仓主簿林墨修，本官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有私售公粮的巨贪行为！”
“混账！”只见一侧的空空师太突然一把将念珠拍在了桌案上，大声呵道：“上官大人，你闹够了没有！听这口气，今天是不查出点儿什么誓不罢休了么！”
这一声呵，直把上官甫吓得从堂上滚了下来。
空空师太又道：“今日，由越藤王作陪，本城主亲自配合统核，没曾想钦使大人竟一再以统核之名、实稽查之事，莫非是陛下不信任老臣了么！”
上官甫吓得连忙跪地道：“陛下实无此意！实无此意！”
空空师太哪管他，又厉声道：“老身本是个入了清净之门的人，十多年前，全凭陛下对老身的信任，来这荆棘之地。现岁丰城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怎么，嫌我这把骨头老了？不中用了？放你这等人物来我这里搅弄污浊了么？”
上官甫忙道：“城主息怒！息怒！”
空空师太哪里能息怒：“今日，我岁丰城事无巨细，俱凭钦使大人稽查！你查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俯首认罪；可但凡查不出任何差池，我必上书陛下，先递上我辞任城主的表文，再弹劾你一个滥用职权、以下犯上之罪，倒看谁还敢在我岁丰城府衙内耍泼撒野、无法无天！”
她本是个出家之人，言辞之间，句句如刀，全都扎在了上官甫的要害上。这上官甫从来只是在田雄身后狐假虎威，哪里见过这等威严，当即吓得口吐白沫，晕厥了过去。身后一众人等无不拥了过来，将上官甫抬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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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众人走远，涯藤不禁大笑了起来，空空师太本也是个诙谐之人，此番恫吓自然是有意为之，但这上官甫吓得屁滚尿流倒是在意料之外，不禁也笑了起来。
楚川坐在后堂，品着上好的岁丰岩茶，露出了微笑。一阵风吹来，吹动他额上垂下的一缕长发，不禁沉唱起来：
屋檐如悬崖，风铃如沧海，我等燕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