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娘年芳二八,本应是风华正茂朝气蓬勃的豆蔻年华,她们本应婀娜多姿,玲珑调皮,本应是在众多的追求者围绕下享受着幸福的苦恼,本应是整天沉浸在桃花浪漫里无尽的遐想。
可突如其来的侵略战争将所有的这一切粉碎、摧毁,毫不留情。对未来所有的幻想,所有的憧憬,所有的希冀也突然一下子变得冰冷、苍白、无力。
多么可爱青春的少女啊,她原本是最爱欢笑的,因为所有男孩都说她笑起来像一朵花儿似的,煞是好看。可如今她跟随娘亲投奔山寨,脸上是再也不见那如花的笑靥,眼里是再也不见那明亮的双眸,就连曾经白里透红的脸颊也逐渐变得黯然失色。
她曾经是爹爹手心里的宝,她曾经是那几个可爱男孩眼里的公主,她曾经可以肆无忌惮,无理取闹,傲慢任性。
可胡匪将这一切全都摧毁,那群可恶的魔鬼夺走了爹爹的生命,杀死了青梅竹马的伙伴,赶走了朝夕相处的知己……最后,那一群无耻之徒,他们无情的夺走了她的清白。从此以后,她的天空便是一片灰色。
她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呈现那群魔鬼淫秽贪婪的嘴脸,她拼命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可那邪恶淫秽的笑声却始终都是挥之不去,如鬼魅一般对自己纠缠不休。
来到山寨后她的情况才算是有所好转,可她仍然难以与人沟通,尤其是面对男子,她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但凡男子靠近她都会疯狂的摔打、尖叫。
可人总还是得活着吧。死去倒是容易,不过一了百了。难的是活着,无论卑微与伟大。
她的生命里从此就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值得依赖的亲人了,那便是她那位尝尽人间百苦的娘亲。她的娘亲如所有勤劳辛苦的娘亲一般,只不过她的身形更加干瘦虚弱,神色更加疲惫苍老,眼神更加无奈绝望……
林小娘穿着满是补丁的花布衣服无精打采的坐在破烂床板上又陷入了迷茫,娘亲在一旁相对而坐,衣衫更是褴褛不堪。她望着自己这个苦命的孩儿,心里不禁又泛起了一阵阵的苦水,晶莹的泪花又开始在眼眶里翻涌打转……
她似乎是有话要说,嘴唇颤颤巍巍,可话到嘴边却又犹豫不决,欲言又止。看着这位慈母混浊忧郁的眼眸,着实是叫人深感同情,让人难过。
“今日你竹篓大叔也报名参加游击队了,他谎称自己才四十,又真耍了几手把戏,没成想还真练上了……”为娘的本不想提那件事,女儿如今的状态她是再清楚不过了,那是无论如何也不适合去提那婚嫁之事的。只是如今她们娘俩孤苦无依,山寨又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她们已经是没有别的活路了。
她自己倒是觉着活够了,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她那苦命的孩儿却不行,她还是清晨的鲜花,她还要清享大和的太平的!她终于还是晃晃悠悠的开了口,言辞隐隐约约,含糊不清。若不是林小娘离得近,恐怕就不会有第二个人听见了。
她口中的竹篓大叔便是与她们相交甚好的山寨乡亲,也是一个苦命的人。他耍的一手好手艺,极善于竹编活计,凭着这一门绝活,他养活了一大家子人。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他们拼死逃到山寨里来,最后也只剩下了他可怜的儿媳和那还在襁褓之中的孙子。其他的人,他的老伴,他的两个儿子,他的那个乖巧可爱的大孙子……全都倒在了胡匪的铁蹄之下。
大孙子才两三岁,正是天真无邪惹人疼爱的时候,他总是会用自己的小竹勺给阿爹阿娘们分饭,乖巧可爱至极。竹篓大叔每每想到如此都会忍不住低声抽泣,老泪纵横。
还好山寨里帮他们留住了一份香火与念想,可如今这份微薄的念想也将要破碎了。首领大人已经有了抉择,过些时日就会组织人手对那个超级运粮队伍进行打劫,抢来的粮食将优先分给游击队员以及他们的家属。其实意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如果家里没人出丁打仗,那即便是分了点粮食,也顶多只够塞牙缝了。
四周纷纷有人前去练兵,当然了,大多都是些花甲老汉,他们去练兵多半也是为了自己战死后家里的亲人能分到一份不错的军粮。至于能否在接下来的战斗里活下来……以他们的这把老骨头,十之八九是要埋骨沙场了。可即便如此,他们想要练兵成功也是极难的,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练兵入伍,除非具备基本的体魄与精力才行!
绝大多数的老汉都被无情的刷了下来,可竹篓大叔却是一个例外。他虽然已经五十出头,可他的精神头却还不错,又耍的一把灵巧的竹刀,就这般他总算是被游击队录取了。也许等待着他的只有死亡,可他之所求却已经如愿,战争之后,短期内他的儿媳以及襁褓之中的孙儿将分得一份军粮,性命无忧。
“他算是替他那小孙子谋了一条活路了,可为娘的就没他那本事……娘饿死了不打紧,可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大娘的话语吞吞吐吐,声音细若蚊蚋。她不敢直视自己的女儿,眼神游离闪躲,空洞无神。
沉默片刻后这破烂的小屋子里才又是传来了大娘低低的啜泣与最后那一句无奈的话语,她侧对着身,低眉颔首,双手颤抖,无地自容。
“铁柱那小伙还是挺不错的……”
林小娘从一开始就已经猜到了阿娘要说什么,对于她来说,她其实早就死了,现在的她不过是为了娘亲苟活于世的一具躯壳。她依旧没有言语,只是冰冷的脸上滑过了一道清冷的泪痕。
第二天山寨里便多了几门喜事,其中的一个新娘便是林小娘。
这样的亲事在各个山头都突然开始变得多了起来,单身的游击队员成了抢手的热饽饽,上门提亲的媒婆那是来了一拨又一拨。他们何尝不知道缘由?可能在死之前成家立业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