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中原土地依旧遍地狼烟,百姓们仍然朝不保夕,每一天对于他们来说都是那么的难熬。娘亲望着嗷嗷待哺的小子流下了无奈的眼泪;公婆守在门口翘首以盼,可天还没亮就出门的猎人却仍然迟迟未归;老爷爷想起白天那清稀的野菜粥,想起儿媳儿孙那浮肿的双脚,他深夜里默默的走进了无边冷漠的荒野……
时间就像一个冷漠无情的旁观者,它总是静默无言,冷眼旁观。它不会为这些可怜的百姓觉得悲悯,它也不会因为人世的疾苦生出一丝叹息。它不会加速时间的流速叫这痛苦赶紧快走,它也不会减缓光阴的逝去让人愈发难熬。它闭着眼,就那样,拨弄着时间的弦,不紧不慢,无喜无悲。
时间就这样在痛苦的煎熬里一分一秒的数着流过。不知不觉,黄叶飘落,大雁南飞,大地开始上演一年一度的变装秀,告诉着每一个人,痛苦的岁月终于又熬过了一个季节,而接下来的日子将变得更加艰难……
“乒乒乓乓——”
大山深处传来一阵阵刀剑比拼的撞击声,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徐胜男一行人在林间空地里认真的操练习武。
此时的她换了一身紧身灰黑的武袍,高高盘起的青丝下面是一张小巧精致却沉着老练的脸。经历过上次的生死夜袭与之后无数次的对抗比拼,她跟其他的几个少年一样,就像一块软绵绵的生铁经历了无数次的锻打,此刻已经脱胎换骨,变成了意志坚强的钢铁!她们的脸上褪去了少男少女的浪漫气息,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的味道。
与徐胜男一起比试对拼的是三傻之中的小方,她们很早便来到了这里,不知不觉间两个时辰已经过去,她们的脸颊挂满了汗水,身体也几乎已经虚脱殆尽。韩大叔与县令大人都教授了他们一些武技,可俗话说得好,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他们究竟能练到哪个地步就完全靠他们自己勤加苦练了,其中来不得半点虚假。
徐胜男与小伙伴们终日苦练,时至今日也算是小有所成,看刚才他们的那些招数架势,不相上下,可圈可点,虽算不上惊天动地,可再若是对付一些胡匪武卒,那定然是不在话下的。
徐胜男是真的不能再疲乏了,她收起宝剑,找了一块石头便坐了下来稍事休息。她是他们少年组里唯一使剑的,宝剑是爹爹收藏多年的宝贝,他把宝剑传给徐胜男,并再三告诫,“宝剑有君子气,持此剑,浩然之气存于胸,杀尽天下不平事!好好练剑,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剑客大侠!”
而徐胜男也果然没有辜负爹爹的期望,从最开始的最弱到现在的最强就是她对爹爹的最好证明。爹爹生平有一憾事,那便是他一生都没有成为一名真正的武者。徐胜男紧握宝剑,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完成父亲大人的心愿,她一定要捕获真气,成为一名真正的武者!
小方也丢下大刀,跟着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今天的场面较之以往显得更加冷清了几分,以前大哥跟二哥还有另外两个跟班都是在一起比试练习的,大家伙在一起倒也热闹,避免了练习的枯燥与无聊。可走到今天,这个隐秘的树林里练习的身影就只剩下了徐胜男与小方两人而已,休息之时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嬉笑打骂了,一股落寞之情不经意在她脸上浮现。
投奔山寨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的游击队伍也越来越大。大哥二哥都已经独当一面操练新兵去了。可那两个家伙才刚在山寨站稳脚跟呢就着急着去相亲成婚,实在是可恨,当初不是都说好了吗,胡匪不退,绝不成家,那两个家伙可倒好,真是变脸跟翻书一样,当初说过的话跟放屁似的,说不算数就不算数了,可恨的紧!
“老大,小唐他们也是被家里逼得紧,他们是家里的独子,这个年月谁能保准明天还能够活着的。他们之前就跟我说过了的,祖上有命,容不得他们胡来。婚姻大事,必须得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一定要趁着现在的片刻安生替他们老唐家传下香火的!山寨也来了不少姑娘,他们是再怎么也推脱不了了……”
小方眼见徐胜男眼眸里的落寞与愤怒,他替那两个兄弟说着情,他们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实乃有不得已的苦衷。
徐胜男也是知道这些的,听小方又说了一遍后她的脸色终于又恢复了从容。她此刻更能理解他人的无奈,生而为人,有谁不是在为别人而活的?就说她自己吧,她不也是为了亲人同胞而在努力奋斗吗?
“那个女子我是见过的,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配,小唐能跟她好,那是他的福气,我是打心眼里替他高兴。”徐胜男抚平思绪,平静的说着自己的观点,语气之中丝毫没有责备之意,更没有少女失宠的落寞与哀怨。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拧三傻的耳朵了,她甚至都没觉察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忘记了怎么去欢笑。
“不过他们这下可算是便宜我了,我这下可再也没有竞争对手了哦。嘿嘿。”小方打趣着自己,缓解这沉闷的氛围。不过他内心里也确实有一丝沾沾自喜,从此以后,陪在老大身边的就只有自己了。他嘴里说着是称兄道弟,可他内心里从没有放下对这个叫他痴迷的少女的爱慕。
“你……”
徐胜男内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温热,小方算是从始至终都不离不弃的那一个了,这个关头他还能放下颜面自嘲来哄自己开心,他的一片痴心她哪里不知?可她眼下确实是无心儿女私情,正如她所说,胡匪不退,绝不成家。他想劝小方还是令择她人吧,可又怕说出口去太过伤人。
她遮掩着眉目,欲语还休,几句话到嘴边却始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母亲的死仇,国家的大恨,她早已将自己看成了一个男子。她多想劝小方不要太过执着啊,可看那少年如此清澈的双眸和那天真温暖的笑脸,她哪里能忍心去破灭别人纯真的美梦。
她摇了摇头,片刻的感动后仍旧又恢复了那一脸的淡定与从容。都随他去吧,生于乱世,谁能确保明天会如何?能有一个美好的念想,在这个乱世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啊,那就都随他去吧,把一切都交给上苍来安排。
是的,几个月的快速成长,她们都变得成熟了,她们懂事了,真正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