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长空不知,其实对于宇文恪来说,他追求的只是一个归宿,一种心安理得的归宿。
至少,宇文恪非常清楚。何为神?变幻莫测是为神!何为道?不忘初心便是道!因此,不管是苟延残喘,还是死而后已,都是道。
正如他的名字宇文恪一样。这就是他恪守的道,是他自己的道。
每个人都有道!执念是种道,放弃是种道。正如懵懂迷惑的姬长空一眼,他的道,就是舍得。
道也是缘,舍弃的多了,就会得道!
无言,悲寂。
阴冷的铁堡内,充斥着哽咽的呼吸,也冻结着虚弱的气场。宇文恪殁了,他说完了他的见解,走完了他的道。
无声,愤慨。
姬长空的胸腔内,心神狂躁。如果可以,他会让仇敌承受他的玄冰之气,如果可以,他会让叛徒领略他的焚天之怒。
铁堡门的走廊间,回荡着骁骑内卫的脚步声,整齐划一,沉重威严。
姬长空叩首,起身,目光盯着铁闸。他的机会……来了!
走廊外,骁骑营的两名侍卫奉命对姬长空施行第三波酷刑。两个侍卫打开铁闸,随意喝道:“小子,今天让你表演一个新鲜的节目。”说着,他走了进去,一看,铁堡密室内处了宇文恪外,没有别人。
侍卫犹疑了一声,门口的同伴问道:“怎么了?能不能麻利点?典狱长那边等的不耐烦了。”
里面的侍卫四处张望,突然宇文恪的背后,姬长空闪身而出,掀起一道冷风。侍卫发觉不妙,堪堪转身,自己的脖子正好迎上对方的手腕,咔嚓一声,侍卫一命呜呼。
事发突然,守护门口的侍卫听到动静,隐约觉得不安,他拔出佩刀,做警戒状,询问里面情况,发现没有回应后。他急忙喝道:“快,这儿出……”
他的话还哽在喉
间,面前嗖的一下,一柄刀没入他的胸膛。他知道,这是同伴的佩刀,他惊愕的看着密室,想要过去关闭闸门。可是晚了,一双鹰一样的眼睛已经盯上了他。
姬长空闲庭信步的跨出密室,他走到侍卫的面前,俯身,夺刀,寒刀上扬,咔嚓!
铁堡甬道内,传来咚咚的脚步声。负责守卫的班头带着狱卒赶来支援。六名狱卒来到事发之地,却一无所获。甚至连那两句骁骑侍卫的尸体都没有见到。
六个人面面相觑,一位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问道:“我没听错啊。刚才确实是这儿发出的打斗声。”
五人说道:“班头,兴许是您听错了吧。”
中年男子道:“不会,就是这儿。俺在这里当了六年的差,这点听觉还是有的。都给我把罩子放亮点,检查一下这间牢房。”说罢,班头一马当先,走到了密室的闸门前。
他的手还没有按在开启闸门的机关上,闸门便兀自升起。
“准备战斗!”班头一声令下,六人兵器在手,形成一个一二三的扇形战阵朝着牢室逼近。
“是在找我吗?”冷冷的声音,如魔鬼一般,从他们的心头升起,声音似乎从各个地方传来,无法辨别真正的位置。
班头瑟瑟发抖,他壮胆喝道:“什么人,竟敢在这儿装神弄鬼,快给小爷出来。”
砰!两具尸体从他们头顶落下。随后,夹杂在中间的姬长空如一条暗藏锋芒的五步蛇一般,在五个人的面前饶了一圈。
五个人喉前血洒如柱,一个个跟见了鬼似的表情,狰狞恐惧。丢下兵器,双手扼着自己的脖颈,想要阻止血液的流动。
这些狱卒,都是十恶不赦之辈。可以说,他们是威后的爪牙,无论有没有犯罪,只要进了这儿,就得任由他们的性子来。在这
里,折磨囚徒就是他们的娱乐项目,能够为他们寂寥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现在死神降临在他们头上,就算是上帝对他们的原谅!
悄无声息,五个小弟被夺走了性命。
班头察觉不妙,转身的时候,一柄刀已然抵在他的颈前。眼前这个人无比熟悉,就是昨天自己亲手施加竹书之刑的姬长空。
“大侠,饶命啊。小的也是被逼无奈。小的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抱病在床的妻儿。下的若是死了,没人养活他们了啊。”班头横肉颤抖,说话间,已然声泪俱下。
姬长空皱了皱眉头,喝道:“不想死?也好。你现在就带我离开这里。听着,你最好不要自寻死路。”
“啊?”班头一脸迷惘,有些神游天外的问道:“大侠,您确定你刚才没说错话?额,不,小人的意思是说,您确定要离开这儿?”
“有何不可吗?”
“不是不可,是非常不可。这里出去,只有一条道。您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啊。通道狭窄,仅能容得下一辆车架行驶。道长百丈,每隔一丈,有十个把手。都是骁骑营中的精锐。小的是贪生怕死,可带您出去,小的恐怕死的更惨。”
看着班头的表情,似乎不像说谎。但是,他姬长空没得选择,他要么拼尽一切,杀出一条血路,逃出生天。要么就跟宇文恪一样,在这里度过黑暗的人生。如果能够像宇文恪那样,还算好的。就怕他等不到那天,就被歹人给陷害了。
无论如何他都得离开,哪怕是死在求生的路上,他在巫山诏狱的时候做出了抉择,这一次也是一样。
姬长空拿刀,在那班头的脸上啪啪几下,后者战战栗栗,哀怨连天。
看到这货的尿性跟关云飞一个样,姬长空忍不住想笑。他说道:“行啊,你不打
算带我出去也可以。你叫什么名字?本大爷刀下不死无名之鬼。”
扑通,班头双膝跪地,求饶道:“小人夜小生,大侠,您是要杀我吗?”
姬长空突然喝道:“该杀!是得杀!不过,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夜小生磕头如捣蒜般,忙道:“只要不把小的逼上绝路,小的做什么都可以。”
姬长空不屑的啐道:“我呸,就你这德性还上绝路?你这等残暴之徒,残害了多少忠良,不死,算是便宜你了。”
夜小生大汗淋头,哀哀戚戚道:“大侠,英雄!小人真是被逼的啊。小的以前是天牢的狱卒,一直在那里本本分分,混口饭吃,再说天牢中,看起来是罪人,可他们都是达官显贵之辈,他们虽是戴罪之身,也说不准何时就能官复原职,小人怎敢越俎代庖,加以私刑啊。”
夜小生说到这里,眼睛中露出了一丝厌恶之色,他接着说道:“本来小的打算在天牢中安稳度过,可孰料,典史大人被委派到这个地方,小的也就只能跟着来了。到了这儿,小的才发现,这哪里是牢狱,这里简直就是拔舌地狱。在这儿,如果我们心存仁慈的话,典史司徒就不会对我们仁慈。刚开的时候,我们兄弟们三十多人,没有死在囚徒们手下,却有二十余人因为消极用刑,而被典史处死。”
“对,夜班头是个好人呐。”就在这时,甬道中的一侧,有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人从闸门的缝隙中露出了半张脸。
夜小生抬头一看,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得,说道:“哦对,对对。老张头说的没错。”说着,他扯着姬长空的裤子说道:“英雄,手下留情啊。您可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就杀了一个任劳任怨、善良童真的下里巴人呐。”
姬长空听
到这,忍不住笑道:“就你,你还童真?”这个家伙简直就是关云飞那个憨货的翻版,姬长空真想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那个闸门里面的中年人说道:“大侠,他可是好人。这里的人有个生死病症的,他还会捎一些药材进来。虽然收点小费,可他对很多人都有救命之恩啊。”
“啊,对对。老张头。您跟这位大侠一样,英雄所见略同呀。”夜小生抱拳,感激涕零的说着,啪!姬长空再也忍不住了,甩手一个耳光。
夜小生顿时头晕目眩,上半个身形摇摇趄趄,差点摔倒。他捂着脸,不再多言。
姬长空此时心中虽有怒火,可是,他对夜小生说的话,是百分百相信了。这跟那个老张头有关。试问一个被关押在砸门里面的人,还能在生死关头为一个看管囚徒的狱卒说好话。这就足以说明,这个夜小升,至少在很多方面做的比其他人好。
如果不是那也的话,囚徒们才恨不得狱卒早点死干净呢。这也验证了这个夜小生所言的真实性。
天下之大,在这等肮脏黑暗的地方,还有人能大发善心,着实不多见。
“看在你还有点良心的份上,我就饶你一名。”姬长空说着,夜小生立马哭道:“多谢英雄!”
“不用谢,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常言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广施恩德必救赎。如果我今天还能活下来的话,一定会交你这个兄弟。”姬长空感慨万千。
夜小生仰望着这个年轻人,暗道:果真大侠,有大侠之范。忽然他心头一热,脑海中诞生了一个追星的念头,这货抱拳拜道:“大哥!请受小弟一拜!”
呃……
姬长空顿时无言。
夜小生却道:“小的从小立志就当一个像您这样恩怨分明的人,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