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说是对视，不如说是秦玫瑰的单方面凝视，因为纪盐的眼睛在猝不及防看到她后就接着移开了。
铃铛又响了一下，纪盐阖上了门，径直从她身边路过。
其实在空无一人的酒吧里，他们这样擦肩而过，怎么样都显得有点怪异，秦玫瑰在纪盐走过后转了个身，怎么都觉得他的行动路线掺杂了几分故意。
真难办啊，秦玫瑰摇了摇头，纪盐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只留给秦玫瑰一截后脑勺。
纪盐浑身上下都带着生人勿进的冷硬，秦玫瑰对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开始观察酒吧里的内饰，古宙的酒吧是大学毕业后才盘下来的，以前的老板回老家了，他们高中就和这老板熟，毕业后见古宙有意，干脆好价给了他。
上次来时上一家店的装修还保留着，现在已然改成了古宙自己的风格，混乱又带着点留白艺术，属于聂茉来了会说乱七八糟半成品的程度。
但对于年轻人来说，这种音乐酒吧还算舒适。
耳边的音乐又换了一首，这首比较经典：“从背后抱你的时候，期待的却是她的面容......”
秦玫瑰：“......”
她向纪盐的方向看过去，纪盐依旧只给她一个后脑勺，她又把头转过来。
啧，真烦。
不能一直被他左右情绪。
门上的铃铛又响了一下，唐慕偲关上门，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熟练的按开了灯，边走边问：“古宙呢？”
她走到秦玫瑰身边，亲昵的靠了靠：“你们干什么呢？老秦？怎么不开灯？”
秦玫瑰摊了摊手，纪盐连头都没回。
唐慕偲眼神在两人身上巡视几圈，小跑着往后台跑：“古宙——阳哥——”
几分钟后，古宙推着酒走了出来，酒瓶子和冰块随着他的动作不断碰撞在一起，发出阵阵脆响。
高阳和唐慕偲在后面推着餐车，唐慕偲路过纪盐的时候踢了踢他的脚，嫌弃道：“不来帮忙在这干坐着，大秋天思春啊。”
纪盐抬头看她一眼，往里面挪了挪。
看得出来古宙和高阳为了这次聚会准备了很多，秦玫瑰帮忙摆盘，一群人随口闲聊。
“古宙，采访一下，火了的感觉什么样？”唐慕偲拿起杯子，抵在嘴边当做话筒，伸到古宙嘴边。
古宙鼻子里出气，哼哼两声，不想搭理唐慕偲不怀好意的调侃。
高阳开了瓶酒，挨个给他们倒上了。
纪盐说了进来后的第一句话：“谢谢。”
此话一出，几个眼睛都转了过来，纪盐防备的往沙发靠背上靠了靠，可惜他太大只，怎么靠都躲不起来。
该来的还是要来。
纪盐嘴唇紧闭，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眉，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这几年......”
他话刚说了开头，就被古宙打断了。
“停停停！”古宙坐到他旁边，伸手把纪盐面前的那杯酒放在纪盐眼前晃了晃，“别和我们来那套，一句话，喝不喝？”
纪盐表情紧绷，眼神停留在那杯酒上，他喉结滚动两下，接过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喝。今天就喝穷你。”
古宙“哈哈”笑了两声，直接从酒桶里新开了一瓶：“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嗯？跑了一点消息都不给我们留，你小子不厚道啊。”
纪盐接过那瓶 瓶身上还带着水珠的酒，和古宙碰了碰瓶：“抱歉。手机被偷过一次，联系人都丢了。”
古宙勾着他脖子晃了晃：“什么时候回来的，嗯？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要不是这次......是不是还不打算和我们联系？”
纪盐长腿随意屈着，唇角勾起，整个人一副慵懒做派，他晃了晃手里的酒瓶，细长的手指松散的挂在酒瓶上，指间被冰的带着红色，领口在拉扯间敞开了一片，露出两条挂在脖子上的细绳。
秦玫瑰坐在他们对面，听唐慕偲吐槽同事：“我也没说什么啊，她就不高兴了......”
秦玫瑰坐的放松，一边应和唐慕偲，一边沉着脸从纪盐身上扫过。
再次见面后她还未见纪盐这样放松过，平日里和她单独相处，纪盐总像一根紧绷的弦，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纪盐身高腿长的，古宙在他身边都显得娇小了一截。
“大家听我说......”古宙喝的有点大舌头，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容我说两句.......”
他站起来挡住了纪盐身侧的灯光，秦玫瑰看到纪盐抬头看向了她的方向，又紧接着移开了。
像是在掩饰什么。
唐慕偲托着腮，她的吐槽刚刚结束，现在兴致缺缺，挥了挥另一只手，敷衍的说：“来来来大家一起来听听我们的古总要说什么！”
说完她噼里啪啦拍了拍手，当做鼓掌。
“干什么呢你们，怎么不给古总面子呢？”她谴责道。
古宙兴许是喝大了，闻言竟然对着唐慕偲拜了拜手：“够意思啊。”
“这么多年了，朋友们。”古宙拿起酒杯，“我们经历过争吵，发生过摩擦，也有其他风浪接踵而至，分离总是平常，人生相逢不易！”
“我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不懂事的时候也疯过闹过，但是。”他停顿了一下，笑了起来，“但是，我们的青春已经过去了，那段最冲动，最热烈的时光，原来已经离我们那么远了。就借用一下纪盐的话吧，‘爬出淤泥，抓住自己的飞鸟’，今天这杯，不敬青春了，高考完敬过很多次了，今天，我要敬的是，普通而又不普通的我们，和错过但还有未来的岁月。”
他说完，把自己感动的一塌糊涂，高高举起杯子：“干杯！”
心照不宣一般，秦玫瑰拿起了杯子，隔着一条不算宽的桌子，却像是万水千山横于其间，纪盐头发随意撸上去，眼珠里是化不开的漆黑，秦玫瑰看到他随意挽起的袖口处，滑出一片腕骨凸出的手腕，覆盖在淡青色血管上的，是一片不规则的模糊形状。
纪盐拿起了杯子，手臂伸出黑暗区域，秦玫瑰终于看清了，在那片弯曲缠绕的黑色的藤蔓的尽头，是一片印在手腕处灿烂绽放的彩色玫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