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听说姐姐去东亚集团寻找大哥的消息,晓得她会承受不了这种打击,便开车前往,正看到姐姐从东亚大门伤心欲绝地跑出来,脸上的泪水飞在空中。
“姐。”景明从车里迎下来。
湘滢停住,两眼紧盯着景明:“他还活着,还活着,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姐,我……我……”景明心里矛盾,不晓得怎样回答。
湘滢两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你们都怎么了?让我见他一面的都不可以吗?”他疯狂地摇动着景明的肩膀。
此时,武磊与何长利都跑过来。
景明看自己姐姐为了大哥如此伤心痛苦,真有点承受不了,真的不忍心继续欺骗她。但不管怎样,理智始终控制着他的头脑,为了不让何长利起疑心,为了整个计划的顺利进行,他决不能把真实情况告诉她。于是,他咬了咬牙,对着湘滢说:“我哥去国外要做大事,他说可能要经历许多磨难和痛苦,他最不愿意你跟着他一再受苦,所以才下定决心对你封锁他的任何消息,希望你能把他渐渐忘掉。”
“忘掉……”湘滢眼里已不再流泪,但心里在滴血。她慢慢侧过头,看那西天红红的落日,温煦的光线把她那纯洁无瑕的脸照的绯红。她看了好一阵,好象脑子里正思索着什么,突然回转头,拭掉脸颊的泪水,正对着武磊,道:“你定好日子,我们结婚吧。”
这句话使武磊又意外又兴奋,这可是长久以来他梦寐以求的事。却令旁边的何长利感到即吃惊又尴尬,令他吃惊的是:没想到女儿终于把该死的李文州放弃,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定下来;可是尴尬的是:自己女儿结婚选日子,当着自己的面没有征求他做父亲的意见,直接令武磊定日子,实在觉得尴尬!
景明听了她的决定,直觉得一把利刃在割自己的心,他决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这个骗局,不仅骗了何长利,而且还骗了自己的姐姐——她对大哥那颗最至爱的心!他恨不能立刻把实情告诉姐姐。
“姐,姐……婚姻是终身大事,您现在正处于焦虑状态,我看以后再定这件事吧。”景明急切地劝道。
“不,我已经做了决定,武磊必须尽快定好日子。”湘滢眼里射出冷冷的目光,仿佛心里正下着雪和结着霜。
武磊不怀好意地看了眼景明,又瞧了一下何长利,道:“还有两天就是五一,我们把日子定在五一吧!”
“好,就是五一了。”湘滢生硬地咬着牙逐字逐句地说。
景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急躁地吸着烟来回踱步。一直以来,他最不愿意姐姐嫁给武磊,他总觉得武磊是那样令人不踏实,尤其是他幽邃而诡异的眼里似乎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东西。而恰恰是自己设计的这个骗局,却让姐姐也陷进去,他觉得简直是自己的一种罪过。
“景总,您找我。”主管集团财务的杨晨副总经理小心翼翼走进来。
“何长利的两个亿和我们的那些钱什么时候能回到我们公司的账户上?”景明已等得不耐烦,希望这批钱立刻收入囊中,以开展下一步计划。
“确切地说,明天上午9:00准时到位。”杨晨肯定地回答。
“好,你去吧。”景明弹掉手中的烟蒂,开始酝酿着下一步计划。
何长利晓得这次女儿对李文州包括以前的事彻底灰了心,他方相信这次李文州的事确实是真的,并不象自己想的那样诡异而不可思议。使他一直悬着的心放松下来,以后再也不必顾忌李文州和景明。这夜,他美美地睡了个好觉,直到明日上午十点才醒来。他哼着曲子,梳洗毕,佣人端上早餐,他饶有兴趣地吃起来。
此时,刘二慌不择时地闯进来,显得异常紧张。
“何总,不、不、不好了……骗局,大骗局,我们上当了!”
何长利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厌烦地瞪他:“妈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看你那熊样,不让我一天消停!”
“那人不是李文州,是冒牌的。他们是一个组织严密的国际诈骗集团,在宇海已潜伏了半年,摸透了我们和文盛集团的底细。”并进一步说,“景明正在他们办公楼顶层急得要跳楼呢。”
何长利听此,腾的从椅子上站起,口中含着的食物用力咽下去,脸色“唰”的变白:“你……你怎么知道的?”
“据文盛集团内部消息:从昨天景明就怎么也联系不上那冒牌的李文州;经过美国警方查找,根本没有他们所谓的投资公司,也根本不存在合作方;经过专家笔迹认证,签得“李文州”三字,全都是模仿的。这是一个国际诈骗集团,在宇海秘密操纵、搜集了我们两家企业大量的内部秘密和详细材料,才得逞的。
何长利一拍桌子,不无叹服地说:“真他妈的,这世间的确有高人、有奇谋!”
此时,他慢慢闭了眼,才发觉当时的那个假李文州确实有几处值得怀疑的地方,比如说:李文州的脸看上去沉勇而饱经风霜,虽然那假的经过了刻意地化装,但还是显得有点稚嫩,他看人的眼神远没有李文州那样有深度。可惜当时自己的意识早被他们制造的气氛所控制。他方意识到,这些年来李文州在他心里造成太大的阴影,似乎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只要一提到“李文州”三字,自己便乱了方寸。
他气愤的把手中筷子丢在桌子上,然后点了一支烟,吸了一会儿,对刘二道:“通知我们的海外人员,迟早把这个假李文州找出来,让他见识一下我们天朝的威力!”
刘二走了,何长利边吸烟,边慢慢回忆那假李文州的神态,嘴里还嘟囔着:“高人,真他妈的有高人!”
没有一刻钟的功夫,刘二又跑进来。
“你怎么又来了?”何长利不耐烦地问,不晓得怎么,今日咋看这刘二,都带着一身的秽气,只要他一进门,准没有好事。
“景明他们来了,非要见您不可。”刘二上气不接下气。
何长利走近窗口,远望下去,果然是景明的车,思考了片刻,对刘二说,领他们到客厅里,并对自己的保镖说:“他现在是拼命三郎,又被别人骗了几十个亿,脑子里已没有了多少理智,所以你们要做好准备,应付一切可能发生的事。”
何长利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走进客厅。景明早坐在沙发上吸烟,手下两保镖紧贴在他左右。何长利惨然朝他一笑:“我以为你死了呢。你的办公楼虽有十二层,但跳下去,必死无疑。”
景明轻佻着眼,不无讽刺的道:“托您的福,我始终没有跳,在我要跳的一刹那,听说您安然无恙,便断了轻生的念头!”
“两个亿在我不过是九牛一毛,我若大的家业,会为区区两亿而死!”何长利万分蔑视地笑着,“但你不同,虽然前几年文盛旺盛的不得了,但几十个亿,会让你和你的文盛集团吐血!”
“你也太小瞧我景明了。”他吸了一口烟,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今日我来这里,不是与你互相嘲笑的。”然后把口中的烟长长吐出,“我有一个提议,不知你意下如何?”
“说。”何长利很不屑地看着他。
景明正襟危坐,盯着他的脸:“在宇海,我与你斗了这么长时间,只弄得两败俱伤,最后,却让别人伺机下手,渔翁得利。导致今日,我连大哥的基业都保不住。所以,现在我想通了,我们的确没有必要这样你死我活地斗下去,这样对谁都有利。”
何长利听了,一拍大腿:“好,你有这个想法就好,其实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嘛,你和我女儿原本就是弑血为盟、磕头为誓的兄妹,我们之间不过是存在着一些误会嘛,仅此而已!”讲和,特别是与景明讲和,这是他很想做的事,绝不是因为景明是个难对付的主,而是站在战略角度看:他以为自己的势力在宇海膨胀到一定程度后,安定是他以后发展伟业的最重要一环,他不想在自己事业蒸蒸日上时,因为不安定因素,造成重大影响,引起中央高层领导和其他特殊人物的重视,使自己事未成,身先死,数十年的经营,毁于一旦。他何长利虽然只有高小文化,但算起来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战略家。
景明这次正迎合了何长利这种不愿意与自己发生正面冲突,想给他何长利营造一个好的影响和形象的心态,以谋求未来更大发展。他看的出:他何长利是一个野心家。
“何叔,以前的事,你不必解释,毕竟已经过去,我们决不能让过去拖未来的后腿。”景明把话说的至真至诚,紧扣何长利的脉搏。
“是,是,说的有水准!”何长利拍手称赞。
“那,何叔——您也知道……现在我的处境困难,特别……特别需要您资金上的帮助,来扭转这种不利局面。”景明一边说,一边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何长利晓得,景明这次被骗走几十亿,是真的山穷水尽已无路,才提出讲和,目的就是需求资金的帮助。这可能是他权宜之计,但无论如何,只要他以后不与自己发生正面冲突,不与自己斗得死去活来,就是好事。所谓的大人物,就是要从大局出发,着眼于未来。
景明看他在思考,进一步说:“何叔,以前我和大哥都是帮助过您的,您应该不会忘记吧。”他顿了顿,又道,“我的意思是有偿帮助,我们可以签合同,按银行的利率来算。”
他一口一个何叔,直把何长利的心叫得心热起来。何长利为了表示与他合作的诚意,便不自觉地问:“多少?”
“以我现在的处境,最少需要十亿吧。”
何长利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最后终于说道:“好,就十亿,我们签合同。”
景明走到他面前,热情洋溢地握住他的手,作出一副受了莫大恩惠的样子:“何叔,这次您可给我们文盛解了围,我大哥在天之灵也会保佑您的。以前,我真是错怪你了。”说着,感激的泪几乎流出来。
何长利裂嘴笑了。
景明等人走后,刘二颠巴颠巴地走过来,献策道:“何总,他景明会这样轻易改变自己的立场?恐怕里边有文章。”
“对,里边有文章。俗语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景明既然山穷水尽,主动来求和,我们没有必要与这个亡命之人较劲到底,凡事都要长远着想,现在是我们发展的关键时期,我们要避免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以免造成毁灭性的影响。等以后,我们迟早会把他慢慢消融掉。”
刘二竖起大拇指:“高,何总实在是高,这才是真正的斗争策略,兵不血刃!”
轿车缓缓驶进文盛集团,景明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对杨晨说:“这两次,我们从何长利手里套了算是不少资金,再加最近我们公司在上海那边的收益,这批资金一定要好好利用,把公司进一步发展起来。”
杨晨副总经理笑道:“没想到,何长利这老狐狸也有上当的时候,而且是连环上当。现在,正是我们休养生息的好机会,我预备给您写一份绝好的投资计划书,以谋求在更大领域内创造新的辉煌。”
车停在文盛办公楼前,景明下了车,正看见姐姐湘滢向大楼里走去,便忙喊了一声,追上去。
“姐,您怎么来了?”景明把她领进自己办公室,亲自为她泡上茶。
“听说,今早你爬到顶楼要……”湘滢关切地问。
“听他们谣传,我只是在上面透透风,吸了一支烟。”
湘滢心疼地问:“他们诈骗了你几十亿?”
景明点头称是。
“那人长的真象你哥?”
景明又点头,道:“的确太象,以至于我看不出一点破绽。”
湘滢低头默默,似乎为景明被人骗而忧伤,但她突然抬头劝慰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次就算是一次教训吧。我知道公司里很缺资金,所以,我找了银行的几个同学,为你申请了一些贷款,虽然对文盛集团是一个很小的数字,但总可以解燃眉之急。”
“姐,您不必替我操心,公司的事我完全可以处理好。”景明觉得自己一直在欺骗最敬爱的姐姐,而她却竭力维护和帮助自己,心里象开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这个公司是你和你哥亲手创建的,也是我们巿里的标杆,决不能让它垮下去。”湘滢以极其信任的目光看着他。
“姐,您放心,文盛在我手里只须强大,绝不落后。”
湘滢看他信心十足的样子,便也放下心来。
突然景明问:“您真要与二哥结婚?”
湘滢索然地点点头。
景明晓得姐姐,宁可自己受屈,也绝不对这几个弟弟失信,但这毕竟是婚姻大事,关乎人的一生。所以又劝道:“姐,您不要一时意气用事,其实是可以更改的。”
湘滢莫名其妙地笑了两声:“一些事是命里注定的。并且,这几年武磊对我那么好,如果反悔,对他是多大打击,多么不公平。”
景明低着头,不断吸烟,不知该如何劝她。同时他深深的责怪着自己,好象都是自己造成的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