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璋是被吵醒的,睁开眼发现发现自己仍然睡在宿舍的床上,头昏昏沉沉地,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累的梦。外面传来刺耳的装修的声音,出来一看,房子里狼藉一片,房东正向工人解释着自己的想法:“整个房子都要刷一遍,特别是这间卧室,”他指着贾璋住的房间,“刷个亮点的颜色。”
“我还在里面呢,床铺还没搬出来呢,装修都不跟我说一声吗?”贾璋忍不住大喊。
可房东好像没听见一样,根本不理他。
贾璋眼见上班时间到了,只好先去单位,反正房子又跑不了,回来再跟房东理论。结果到了单位才发现祸不单行,自己的工位已经被别人占了。他想问问公司为什么辞退自己,可是根本没人搭理他。
算了算了,又不是什么好工作,谁稀罕。我好久没回家了,不知道姐姐过得怎么样,回去把挣的钱给姐姐存上。想罢,贾璋连自己的东西也懒得去找领导理论了,转身扬长离去。
一路辗转,直到天擦黑才回到家。下了车,贾璋摸摸身上的鼓鼓囊囊,还在,这才放下心来。暗想:天还不算晚,回去放下东西,就先把钱存起来吧,免得出意外。
大铁门久不打开,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灰尘,角落上结着蛛网。掏出钥匙,摆弄了好一会儿才打开锁,推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院里杂草倔强地从砖缝里钻出来,蓬满了整个院子,入目只觉荒凉感扑面而来。看来大姐这段也挺忙,都没空来看了,不过贾璋素来是随遇而安的,转念又觉得花草满园,还省得绿化了呢。
进屋,开灯,灯光闪了几下才稳定下来。屋里久不住人,返潮发霉的气味扑鼻,更有一股清冷的感觉。地上,桌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回头看,自己走进来的脚印都清晰可见。
“哎呀,还得常回来住住啊,否则都荒凉得像个……鬼屋了。”贾璋苦笑着摇头叹息着,忽然怔住了。他看到对着门的桌上放着三个相框,中间是父亲,左面是母亲,右面那个,怎么看怎么觉得是自己。
他两步冲过去,拿起右面那个相框,用袖子擦了擦,再看,好像真的是自己;又跑到镜子前,看看镜子,再看看相框,真的是自己。
贾璋不死心地回头看去,刚才自己走进来时踩出来的脚印也不见了,似乎刚刚所见的都是幻觉。
幻觉!?到底哪个是梦?贾璋愣在原地想了好久,才苦笑着摇头叹息:“明白了,明白了!”
他双目空洞,喃喃了好一阵子,才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既然来了,就再看一看,好好地告个别吧。”
接下来几天,贾璋没有睡觉,他去了姐姐家,看到她们生活平静,便放了心。又去了自己工作过的地方,上过的学校,小时候玩闹的所在——回顾了自己单调而短暂的一生后,才缓慢而坚决地闭上了眼——然后睁开眼,正听到晴雯的连声呼唤。
晴雯见终于把他喊醒后,一边帮他穿衣洗漱,一边抱怨着:“爷可真行,昨儿巴巴儿地让我今天早点喊你起来给老太太请安,结果人家怎么喊都不醒。林姑娘都听到我喊你了,打发雪雁来问怎么了呢?”
贾璋听着她的唠叨,心里却暖暖地。经历过幻境一生,最大的收获就是懂得了珍惜,真的要感谢两位曾祖让自己有重启人生的机会。
梳洗毕,贾璋到旁边林黛玉房里叫上她,一起到贾母这里。先跟贾母请了安,然后提起跟秦钟一起上学的事。
贾母听他说要去家塾上学,一起去的是秦可卿的弟弟,料想秦可卿那么懂事,他的弟弟必然也不差的,当下就同意了。只叮嘱说:“书自然要读的,只是也别累着,咱们家不指着你读书做官。”
贾璋应是,又想自己这体质不太好,说手无缚鸡之力可能都高看自己了,简直是体弱多病了,别还没怎么着呢自己先病倒了。锻炼身体必须立即提上日程,还要想办法拉着院里的姐姐妹妹们锻炼,像林妹妹、宝姐姐,都是药罐子,稍微有个风吹草动的就病倒了。
看老太太高兴,吃过饭后,贾璋半真半假地说:“老祖宗,你猜我昨晚做梦梦到了谁?”
“你梦到谁了?”贾母饶有兴趣地逗着孙子。
贾璋故意拉着长音儿,学小孩子撒娇的语气道:“我梦到——两位曾祖了。”
“哦?”贾母神情严肃了一些,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是曾祖的?你父亲还小时你曾祖就不在了,连你姑姑都没见过你曾祖呢,你怎么能知道梦到的就是曾祖呢?事关先祖,这话可不能浑说!”说道后来,语气和脸色都已严厉了,甚至有些生气。
贾璋只是想借曾祖的名头,方便自己提出一些不合适的要求,没想到这事在贾母严厉这么严重。急切间忽然想起,自己是真见过曾祖的,祭祖时祠堂里有两位先祖的画像。于是赶紧辩解说:“孙儿祭祖时曾见两位先祖画像,梦中所见之人与画像中有八九分相似,且谆谆告诫之情,令孙儿大受感动。”
贾母经贾璋提醒,也想起祠堂中确实有两位先祖画像,每逢族中有大事需要祭祖时就会悬挂。看着孙儿郑重其事的样子,贾母对伺候的丫鬟婆子们说道:“你们都先下去歇歇吧,让我们祖孙俩自在唠会儿嗑。”
待她们都出去了,又吩咐鸳鸯道:“你去门口坐着,好生看着猫儿狗儿打架。”
黛玉这时也说要走,贾母道:“林丫头无妨,在这儿坐着吧。”见黛玉听话地坐回去,方才向贾璋问道:“你曾祖对你怎么谆谆教诲了,说与奶奶听听?”
贾璋就裁夺着贾源的话,结合自己的想法,跟贾母说道:“两位曾祖说:‘在天上感承族中香火繁而不壮,知道后辈生齿繁多,却都是文不成武不就,无可以继承家业者。见孙儿还算伶俐,是以托梦忠告。’孙儿想来,先祖都是戎马出身,我却骑不得快马,拉不动强弓,岂不堕了先祖威名。”
贾母听他说得真切,而贾璋又是含玉而诞,本就有神奇之处,所以他的话已经信了大半,感动于两位老祖对家里的牵念,不禁流下泪来。贾璋和黛玉忙上前哄着,安慰了好一会儿才好了。
贾母收了泪,又噗嗤一声消除声来:“咱们家是以武起家,只是从你祖父以后就没再带兵打过仗,你大伯也只是领个虚职。不过凭我们家,找个好师傅来教你,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怕你吃不得其中的苦。”
贾璋拍着胸脯保证道:“老祖宗放心,我一定坚持到底。”
这时林黛玉在一旁打趣道:“你才说了要去学里读书,又要习武,这到底是要做个宰相呢,还是要做个将军呢?”
贾璋还没说话,贾母已笑道:“好好好,看来我们宝玉以后是要文武双全,上马做将军,下马做宰相的。”
贾璋亲眼看着贾母吩咐丫鬟去跟家政说了自己要学武,让他物色一个好师傅,才放心地和林黛玉一起出来。
一起往外走时,贾璋看着林黛玉纤瘦的身形,凑到他跟前说:“妹妹去我那里,我给你捣鼓个好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