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江樾看了眼自己手背上的伤口，从他们面前越过头不回地往巷子口走去。
林哲问他你去哪儿。
他不冷不淡地吐出两个字“医院”。
“你同桌怎么办？”
江樾没回头也没回话，直接走了。
贝苒望着被灯影慢慢吞噬掉的背影，不禁想起上午打球时抱着他的画面，那触碰是零距离，不知怎的，此刻她有种想冲上去去抱他的幻想。
有过第一次，就想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想....
“走吧。”
林哲拍了下她肩膀。
贝苒慌错回神，“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贝苒走他后面，扣着手，不知是不是脑子缺根筋，她突然叫住林哲。
林哲停原地侧身回头看她，“怎么了？”
她走上前抬视他，试探地问：“我也要去吗？”
“你想去？”
林哲想都没想直接抛出来，也给贝苒来个措手不及的问题。
按理来说既然被问应该立马回答想去，贝苒不知怎么的，她回答不上来，‘想去’二字在脑海中盘旋着很难说出口。
林哲看她垂睫，挠了挠后颈，说：“如果你想去......”
话说一半，贝苒倏尔抬眸看他，心如火焰想听他后面的话，眼瞳满是星光点缀在闪烁，手紧紧攥着，她在心里念道：可以，可以的，没问题。
然而。
林哲思忖几秒，却说：“摩托车也坐不下三个人。”
这话像冷水惯浇到贝苒头上、冷、凉、刚燃起的火苗瞬间被浇灭了。
林哲不等她回话，转身道：“走吧，小樾樾不喜欢等人。”
末了，贝苒失落点点头，跟他身后。
她有什么资格说想去呢，说来也是，人家都没说让她去，她猴急问什么问，还问出尴尬来。
—
江樾从巷子出来后，他站摩托车旁点了根烟夹左手指上，神情默然地望着皎白月光，他右手垂闲身侧，血/液从伤口流到指尖一滴一滴滴落地面上。
他抬起左手上的烟，抽了一口，灰白烟雾从口中滚出来飘散半空，随即又抽一口。
江樾低头盯着右侧兜，他缓慢抬起右手，伸手想摸出里面的东西，然而四指刚延伸进去，伤口擦到衣兜边缘上，触痛让江樾下意识抽出手，他“操”个字，又骂出一句，“真鸡//吧疼。”
“樾哥。”
身后传来林哲的声音，江樾敛起面容回头看，看到贝苒走林哲身后，他扔掉手上半截烟瞬间踩灭它，火星子瞬间没了。
林哲走到他身旁，看了眼地面几滴血迹，无语呼了口气，吐槽责骂道：“老子真是服了你，你脑子里装的是豆腐渣吗？”
“那狗/杂/种冲过来你不知道一脚踹开吗？用手挡啥？”林哲继续吐槽，“你这一身跆拳道白学了，还黑带呢，我看白带都比你厉害。”
江樾听完责骂和抱怨，他扯笑嘴角，回击也是不留情面，“正好我身上有把刀，咱俩演示一遍，让你回味一下，我当时是什么样的感受，怎么样？”
“我他妈——”
贝苒模样呆滞地看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没忍住笑出了声。
两人同时看向她，贝苒瞬间怔然，连忙摆手道：“对不起，我不有意偷听的，你们可以把当我是空气，不存在的。”
说完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江樾突然问：“你住哪儿？”
贝苒心一怔，倏尔看向他，眼睫眨了眨，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送她回家的意思吗？
还是只是随口一问？
江樾看她半天不说话，也懒得再问，他从左侧衣兜掏出车钥匙递给林哲，然后对林哲使了个眼色。
林哲瞬间了然，他侧头看了一眼贝苒，问他：“你呢？”
“我打车，送完过来接我。”
“你一个人可以吗？”林哲问。
江樾冲林哲一笑，阴阳怪气道：“我又不是小姑娘，哪有那么娇气啊。”
尾音他故意拉长些。
林哲：“.......”
“行了，走了。”
说完，江樾头不回朝马路边上走去，正好一辆出租车行驶过来停他面前，他开门上了车，用时十几秒，坐上车他对司机说：“师傅，去第一人民医院。”
司机脚踩油门，把车开走了。
江樾望着窗外急骤倒退的树影，路边商铺灯光通明，他收回视线低头又一次盯着右侧兜里的东西，这次他没用右手去拿，是用左手。
拿出衣兜里的东西，是一盒药，盒子上印着几个字——胃康灵胶囊
—
江樾走后，林哲看了眼石英表，食指转着钥匙扣走到贝苒面前站定，看着她，问道：“同桌，你家住哪儿？”
贝苒闻言收神，她笑着婉拒道：“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真的？”
思忖一秒，林哲说：“可是你同桌让我送你回家，我敢拒绝吗？”
这话，贝苒心脏忽地一怔，严重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江樾居然......
最后，她定了定心神，道：“那、那麻烦你了。”
林哲没说什么，他骑上摩托车，插/上车钥匙拧了下，机车发动机轰轰响起。贝苒走过去盯着黑色摩托车看，这是她第一次坐江樾的车，虽然开车人不是他，至少车是他的。
也是近距离接触了。
林哲戴上头盔，他把另个头盔递给她，说：“戴上，我骑车有点猛。”
贝苒点点头，上车前，她嗫嚅指着手上的头盔问：“这头盔是你的吗？”
她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林哲隔着面罩看了眼她手里的头盔，没多疑，“不是。”他指着自己头上的头盔说，“这才是我的。”
其实林哲也不知道，他和江樾头盔一模一样，甚至连他们自己也分不清谁是谁的，都一样，反正也不嫌弃谁是谁的。
贝苒点头没再多问，她带上头盔，头盔有点大，隐隐能闻到头盔里那淡淡清香灌满她整个鼻间，很好闻。
她借力坐上去，林哲握紧摩托车把手，躬腰趴车上，隔着头盔说：“同桌，坐好，抓紧。”
“好。”
贝苒给林哲报了住址，林哲很负责把她送回家后，他回头就去医院接江樾了。
—
早晨冷风惯着窗，贝苒睡醒懒洋洋伸手去摸手机拿起看了眼，放下没几秒，猛地再次一看，时间显示7点25分。
今天是周一，一中很重视国旗仪式，每人个人都不能迟到。明明不常迟到的她，转来一中却要第一次迟到。
贝苒以最快速度穿好校服洗漱完，头发随意扎绑，提上书包慌慌忙忙出门去学校。
昨晚下过雨，地面湿漉漉的。贝苒背着书包一路狂奔，冷风啪啪打在脸上，头发时不时呼在脸上。贝苒用手抛开头发，“砰”的一声，她脚跟绊倒自己整个人摔倒趴地上。
周边路过的人看她乌龟趴式，大家一时没忍住笑出声。贝苒尴尬吃力想爬起来，两膝盖硌地面传来阵阵刺痛，一名妇女见状赶忙将她扶起来。
“哎呦，小姑娘你没事儿吧？你看你白色校服都脏了。”
贝苒低头一看，顿时慌了，校服上一大片污泥沾上面，黑色校裤同样有污泥，手上也是。妇女从衣包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纸为她擦掉手上的污泥。
“谢谢阿姨，我自己来就行了。”
妇女看她这样擦也擦不干净：“小姑娘，你要不回家换身衣服再去学校，再给老师——”
不等妇女说完，贝苒摸出手机看，已经7点55了，要迟到了。她匆忙和妇女道了声谢，忍着膝盖的痛朝学校方向跑去。
气喘来到学校，校外已经没有学生了，只剩下路边摆摊买早餐的大妈大叔。贝苒踉跄跑到门卫室，请求老者开门。老者一看是前天那位小姑娘，他上下打量了下眼前这位小姑娘全身脏兮兮的衣服。
他急出地问：“你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吗？怎么——”
贝苒来不及解释，嘴里重复刚才的话：“叔叔开门好吗，我要迟到了。”
老者不敢懈慢，他摁下开门键，贝苒一股劲儿朝操场跑去。这时学校广播里正好响起国歌，她停止奔跑立站原地，大口大口喘气，额头上满是小汗珠，身上热乎乎的包裹着她。
五十九秒国歌已完后，贝苒继续往前跑，而此刻广播里响起陈主任通报批评的声音———
“上周星期三，高三七班，周宇浩、李响、张小雨、三人在学校厕所抽烟严重违反我校纪律。作为一中高三学生不好好学习，尽学些痞里痞气的坏毛病，你们对得起一中吗？”
........
陈将训话训一半，贝苒在这个时候突然闯进出现他视野里。陈将毫不留情地面指着女孩喝道：“那个背包的女生是哪个班的，不知道今天升旗仪式吗？不知道不能迟到吗？”
贝苒停滞脚步，低着头，操场所有人纷纷朝这名背书包还迟到的女生看去，他们看她一身脏兮兮的模样，都“咦”了一声。
‘咦’声很大，贝苒站原地动都不敢动，此刻她真想找个洞钻进去，人生中的尴尬都被她尴尬完了。
广播里又响起陈将粗糙嗓门声：“你是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十几秒过去了，见没人领，他指着女孩，“滚上来站着！”
这时某几个班几人不嫌事大，一口同声道：“陈主任她是高二一班的贝苒。”
声音东一些西一些，名字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听清名字后，陈将脸色顿时不好。
怎么会是贝苒？
在全校师生面上，陈将想包庇这个女孩都包庇不了，他只好一视同仁，“贝苒上来站着。”
语气没有刚才那么凶硬，反而有点温声。
只是“贝苒”这名字从众人口中和广播里传出来，不想知道都知道了。
与此同时，高二一班因她脸都丢完了，他们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贝苒活寡了。班主任张姿欣更是苦着一张脸，她作为班主却不敢出面为自己的学生说话。
毕竟当着全校师生面上去领人，还不知道其他老师要怎么戏说她。
此时，班级队伍中有人不满道：“我真是服了，我们班切底被她丢完脸了。”
A：“迟到不知道请假报备吗？非得撞老陈抢口上，分明是找死。”
B:“自从她转来我们班，我们班平均分数就被她拉了下去，我们丢这点脸算什么。”
张姿欣不想听闻这些，她转身一张严肃脸，喝声道：“吵什么？都给我闭嘴！”
凶样儿不超过四五秒，她转过身苦笑着脸，在心里哭腔默念道，少不了一顿挨骂了，呜呜呜......
刚才那几名不满学生立马闭上了嘴。
另一边。
贝苒抬头看了眼主/席台上站着的三名男生，她理上书包带，低头默默向主/席台上走去，站他们旁边。
陈主任继续批评站主/席台上的男生........
周于浩瞥了眼旁边全身脏兮兮的女生，他胳膊肘轻轻碰了下对方，小声道：“喂，没想到你这样的乖女孩也会被逮啊？我要是你，就不来了，你这是何必找受罪呢？”
贝苒看向他，两人对视着，男生个子高，眉眼五官生得很好看，对称，小麦肤色，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窝，而他看起根本不像一个不守规矩的学生。
给人感觉是阳光少年型。
周宇浩看她盯着自己不说话，又说：“你是不是第一次啊？”
贝苒淡淡回：“是。”
他对女孩上下打量番，又问：“你是不是摔泥潭里了？浑身脏兮兮的，一点也不可爱。”
贝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校服上的污垢，她不想回答，男生还在一个劲儿地问，问得她许些不耐烦。
最后，贝苒不耐回他一句：“关你什么事。”
“我——”
男生瞬间怔言住。
还挺有脾气的，看着挺漂亮的，说话那么不友好。
旁边张小雨碰了碰周宇浩手臂，小声怂恿道：“浩哥，待会儿念检讨，你打头阵。”
李响凑热闹连连点头：“对对对，浩哥你打头阵，我们随后。”
周宇浩愣住，被他俩这不要脸的话气得想打人，他指着自己：“凭什么我先？”
两人笑得蔫坏，一口同声回击他，毫不给面子。
张小雨&李响：“因为你脸皮厚。”
“......”周宇浩，“我他妈——”
操！你俩这狗逼。
他们说话声不大也不小，贝苒站旁边听得很清楚，她突然出声小声问：“你们为什么抽烟，是心情不好吗？”
周宇浩：“......”
李响：“.......”
张小雨：“.......”
三人同时看向她，贝苒瞬间尴尬住了。周宇浩这人是个很记仇，他轻咳了声，淡淡冲女孩一笑，“关你什么事，小朋友问什么。”
贝苒：“......”
旁边俩男生没忍住噗笑，贝苒这下更尴尬了。
陈将听见身后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他转头去看，就看到他们在嘀咕聊天，就连贝苒也.....这下气得陈将想砸话筒。
他冲一人喊道：“周宇浩！上来念检讨。”
话声打断他们。
李响：“加油。”
张小雨：“加油。”
两人看向贝苒，她微愣，看了眼周宇浩，最后满不情愿还是说了句“加油”。
“真乖。”
贝苒：“.......”
周宇浩装作听话好学生走向话筒前，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检讨书，对着话筒念了起来。
“大家好，我是高三七班的周宇浩，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也不知道，因为抽烟了被老陈逮了，在此我在这里，向老陈说声对不起。”
说完，他礼貌向陈将深鞠90度，而后继续念：“老陈年纪大了，离退休时间不多了，我们应该尊老爱幼.....”
广播声瞬间引起台下所有人一个个没绷住都笑出声，笑声哗然一片。
陈将站那边，脸色铁青不已，那双刀人的眼神盯着周宇浩后背。周宇浩浑然不知，依然还在自顾地念：“作为高三即将要毕业的我，对抽烟这事儿并不觉得稀奇，再此——”
“周宇浩！！！”
陈将忍无可忍，出声一吼，吓得周宇浩连检讨书差点都掉了，包括台下所有人怔然而后笑出声。
陈将脸色越来越铁青，他咬牙切齿走上前一把夺过周宇浩手里的检讨书看，不看还好，一看，血压蹭蹭往上飙。
这哪是什么检讨书，分明就是对他的羞辱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