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临到了,白风露的脚步停缓下来。
消防员已经在疏散群众,却还是有越来越多的人围拥过来。
那个人,就那么安静地躺在地上。
每走近一步,她的心脏就抽搐一次,泪水就不受控制地流出一行。
那个身形,和她朝夕暮处,是熟悉到了骨子里的人,她怎么会认不出来。
走近了,即便面目模糊,不用再去看手绳如何,她也能确切地说出死者的名字。
那个
她在结婚誓言中说出的名字。
秦中宵!!!!
白风露失魂落魄地踉跄着一步一步走近,面上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围观的人噤若寒蝉,纷纷为她让出位置。
白风露在消防员的引领下走近,再走近。
“嫂子……节哀。”
作为秦中宵的队友,他们自然是认识她的。
她的照片被他贴满床铺,他们怎么会不认得呢。
白风露苦笑一声,眼里哀意弥漫。
她轻轻闭上眼,任由眼泪滑落脸颊,融入他流淌着的血液中。
其他的消防员也都痛惜不已,和秦中宵关系好的也强忍着哭意疏散人群。
白风露蹲在他面前,霎时间,天地寂静。
她只看见他,躺在地上支离破碎的他。
白风露木然地取下秦中宵的手绳戴在自己的手上,十指探上他血肉模糊的头。
一时间,她竟不知从何触碰他。
她会碰疼他的。
白风露捂着嘴哽咽,眼前逐渐模糊,鼻间传来窒息感。
他死了!
白风露,秦中宵他死了!!!
他死在她面前,就那么摔了下来。
摔死在她眼前……
白风露哭得小心,再小心,她怎么可能接受!
明明,出门的时候,他还抱着她。
怀抱温暖,双手炽热,心脏跳动有力。
而不是,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任由全身鲜血流尽,心脏再也不能跳动,再也睁不开眼。
再也,不能睁开眼,那样含情地,看着她,看近她的心里。
他不应该死在她的前面。
白风露将头捂在怀里,她想过她死亡时的种种画面,唯独没有想过,他会离开她。
她可以接受自己的死亡,却接受不了秦中宵的死亡。
到了医院,白风露手里拿着秦中宵的死亡证明,眼里盛满破碎的哀伤站在他身边。
秦父秦母白父白母和方青青他们也都来了,狭小幽暗的屋子里挤满了人。
白风露深深地了秦中宵一眼,苦涩在心头蔓延,喉头一阵腥甜翻涌。
她拉过白布遮住他的面容,心如死灰闭上眼,接受秦中宵死亡的事实。
“噗……”
点点红梅喷洒在遮盖住秦中宵的白布上,绮丽绝艳。
白风露高喊一声,如同杜鹃泣血,声嘶力竭却又那么无助绝望。
“阿宵!!!!”
白风露红唇染血晕倒在地,众人慌乱起来,连忙叫医生。
他们家可经不起一天没了两个!!!
“医生!!!”
“来人啊!!救命啊!!”
“医生!护士!!”
在家属急切担忧中,白风露被推进了手术室。
深夜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
医生凝重地推开门摘下口罩,白母迫不及待地拉开白父的手上前问道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医生沉默半响,摇了摇头
“情况不好。”
“她本来身体的情况就在衰败,又收到这种刺激,时日无多。”
白母无力地倒在白父身上,嘴唇轻颤
“我女儿,她,她还有多久。”
“最多一年。”
医生长叹一声,扶着眼镜走了。
真是造孽。
月亮被乌云遮掩,窗外也是一片黑暗。
白风露紧闭双眼呼吸微弱地躺在病床上。
“老白,你说,囡囡她,怎么就这么苦呢!”
白母靠着白父哭得肝肠寸断,却又不得不压抑自己的哭声,害怕吵醒白风露。
短短一夜,白父竟也变得沧桑,挺直的背也变得佝偻。他无声拍打着白母的背,捏紧她的手安慰着。
秦父秦母也沉默地坐在一旁,整个病房笼罩着阴影。
年过半百了,还要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真心疼爱儿媳妇也命不久矣。
叫他们可怎么办……
“咳……咳咳。”
白风露睁开眼,众人就围了上来。
“囡囡……”
白母泪眼看着她,欲言又止。
白风露挤出一个笑容,她看了看两对父母,柔声道
“爸妈,爸爸妈妈,我没事。”
“我想出院。”
白母瞪圆了眼“你不要命了!”
白风露苦笑着执拗道“妈妈,我想再陪陪阿宵。”
众人沉默不语,白母也不再看她。
在白风露的坚持下,她第二天就出了院。全程看着秦中宵火化,最后被撞进一个小小的盒子里。
轻巧的木盒,却重似千斤。
白风露细细抚摸着盒子上的照片,目光缱绻。
“还差一点。”
争取了秦父秦母的同意后,白风露取走了秦中宵小部分骨灰,做成了戒指。
同秦父秦母白父白母一起住了半年后,白风露向四老辞别。
她剩下的时间,就是她和他的了。
白风露吻了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去了海边。
那里有他们的婚房,有他们的记忆,还有他。
她相信,他一直在那里等着她。
他在等她去找他,就在那一片昙花丛中。
阿宵,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