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是父亲,不会是任何其他的身份。
她向沈修宴伸出手,对方毫不犹豫地扣住。
闻茵:“我想去看爸爸。”
他把她拉起来:“好。”
去的路上,她恍惚她和沈修宴在进行一场疯狂的路途,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需要谁的理解,她说想去,他就答应,然后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带她穿过公路车流,开往郊区公墓。
他在一定距离停下:“不进去了。”
闻茵:“好。”
彼此松开手。
她在爸爸的墓前跪下,爸爸的照片,他在笑。
她伸出手,摸摸他照片上的脸。
……
沈修宴守在一旁静静抽烟,他脑海闪过零星的画面。
古旧的矮房子,怎么整理都显得凌乱的院落,他记忆中,曾经被他称作父亲的人回来了。
他在外面结了婚,和别的女人领证,还有了孩子,他在外面结婚的女人得了白血病,没钱治,没多久死了,他抱着孩子回来,让范琼兰养。
白山县那个穷苦的村庄,结婚没有证明,两人成了家就是结过婚了,范琼兰茫然地看着他捧着的婴儿襁褓,哭了三夜,把眼镜哭的半瞎。
沈修宴仰头望着那黝黑,偏瘦的矮小男人,喊了声:“爸。”
男人瞪大眼睛,满是嫌弃:“别喊我爸!你XX妈不是老子的种!”
他平静地站在原处,过了会,转身从里面拿出妈妈的户口本。
沈修宴:“结婚。”
他:“哈?”
沈修宴:“你不是我爸,但是妈妈的男人。”
年幼的他,执意地想把一切推回原处,范琼兰已经和他有了关系,将来在这个村庄,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愿意要她,和他结婚是最好的选择。
他去和范琼兰领了证书,他们进城那天,孩子就留在家,由他照顾。
家里没奶粉,小孩饿的直哭,他去邻居家要了一捧奶粉,用手捧回来,用手指沾奶粉喂他。
从此家里多两个人,沈轩和男人。
男人嗜赌,爱喝酒,有一年在工地喝多了酒,心肌梗死,范琼兰怀着几个月身孕,得知噩耗一病不起,差点流产。
沈修宴自己托着年幼的身体处理他的后事,一边照顾奶奶和妈妈,一边带沈轩沈阑两个小孩。
他深吸口烟。
就在这个时候,闻茵闯进了他的世界。
她像一束光,横冲直撞的穿过一切障碍,偏执地来到他跟前。
闻天逸告诉他,希望小学建成,他就可以去学习,去到大城市。
他想,去
大城市可以赚更多钱,有了钱就能把妈妈和奶奶盖新房子,让弟弟妹妹读书。
他很珍惜这个机会,所以闻茵留下的一个月,他嘴上说着烦,却不想她离开,他想在闻天逸跟前表现好点,让他能记住自己。
后来他送走了闻茵,没过多久希望小学真的盖好了,他的成绩很出众,即使比同班年级的学生年纪大,进步却很快。
他在家里用捡来的木板搭了个小桌子,晚上做完活回来,就点上电灯,在灯下学习。
电灯昏暗,光亮微弱,上面吊着一根电线,有点风吹草动就来回晃动,把地上投照的影子晃的来回摇摆,他时常望向窗外,每当天将破晓的时候,那个方向就有山的影子,那上面盘旋着出去的山路,闻茵就是从那条山路来,从那条山路离开,他盘算着时间,时常彷徨,不知道闻天逸会不会记得他,会不会记得他曾经许过的承诺。
他就这样,怀揣着谁都不知道的不安,在某天黎明,等到闻天逸的车停到他家门口。
闻茵从车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推开门,跌跌撞撞扑进他怀里。
……
……
身边有脚步声。
她朝他走来,他转过身。
闻茵:“回去吧。
”
他握住她的手,拍了拍。
沈修宴:“在这等。”
她错愕,沈修宴已越过她,走向闻天逸的墓碑。
沈修宴:“抱歉,来的匆忙,什么都没拿,下次我把裴景山的酒偷出来给你喝。”
他站着,面对比他矮很多的墓碑,脑中闪过他回来的样子,从什么时候起,他不需要仰望闻天逸,长得比他还高了?
他胸口堵着,有很多话想说,张了张嘴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沈修宴:“对不起,现在才来,你在天上肯定骂我兔崽子呢,骂吧。”
他一笑,很是无谓,随即便垂落下去,又变成他凉薄的脸:“……把我这样的人当儿子,一定很失望吧。”
他声音弱了下来:“……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我想让茵茵嫁给我,等一切安排妥了再把你接出去,不知道为什么……”
他闪过迷茫,那是他很少有的情绪。
喉间哽咽,他生生咽了下去:“我在查了,就算拼尽性命也得查出来,闻总,和你商量个事,要是遇到我无法应付的阻碍,会伤害茵茵,我能不能不报仇了。我没护住你,就剩茵茵了,她不能再有事。”
沈修宴:“我现在必须强大起来,才能确保她万
无一失,矿洞里面的东西你别担心,现在还没人注意,周燕很老实,我会想办法转型,除掉一切痕迹,M国的人找不到。闻城闻泰也不会有事,你放心,我都安排好。”
他说完,烟也将近抽完,零星的烟灰落到地上,熄灭火光。
他望着照片中闻天逸的脸,很认真。
沈修宴:“下辈子我给你当狗,这辈子,先欠着你,你关心的人,你放心,天塌下来我也挡着,我发誓。”
他顿了顿,心底那团郁气仍然没有消失。
四周俱寂,忽来一阵软风,吹响树梢枯叶。
良久,他低头苦笑:“……你也不会想要我这样的儿子。”
他转身,指间烟蒂掉落。
那一声父亲,他有什么脸面说出口。
……
……
沈修宴牵着她穿过青石板铺就的小路。
闻茵:“说了什么?”
沈修宴:“随便说说。”
闻茵:“……沈修宴,爸爸和面具哪个重要?”
他不加犹豫:“闻总。”
她扣紧五指:“是真话吧。”
沈修宴:“嗯。”
她低头,走了一段路,手机忽然响起。
是闻城。
闻城:“他后颈靠近肩膀的地方有痣,是个年轻人,不超过三十岁,把这些告诉沈修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