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溪山小休不算结束，但桑榆提前返回，一门心思地扑在竞赛上。颂城初赛结束后，便在家教老师的陪同下针对性训练。
老师觉得桑榆稳拿联赛一等奖，带着她不停地刷竞赛题。
那段时间，别的科目几乎都得给数学让道，各种竞赛题一本本地刷，做题做到昏天黑地，桑榆有时候恍惚觉得自己已经高三，正在冲刺高考。
或许是心里装了事，写竞赛题的时候有种平静的幸福，她乐在其中。
而且物理家教说得对，竞赛也没人逼着她拿一等奖，自己学开心了最重要。
家教老师也很满足，大约带点滤镜，说桑榆高一没接触过竞赛，甚至刚开始教她的时候，课内数学还学不明白，现在竞赛卷子信手拈来，这还不够天才嘛！
开学前一周，年级把即将迈入高二的学生们召回补课。
原本是期末考完讲试卷的，这会儿过去一个暑假，试卷内容大家也忘的差不多了，学校干脆将开学考提前，两天考试，三天讲试卷，然后再回去准备开学事宜，刚好能和新高一的报道时间错开。
补课前一天晚上，桑榆想了很久，还是给宋晨奕发了条消息，说明早她自己走，就不和他们一起了。
消息发送的时间很晚，宋晨奕也是第二天早上醒过来以后看见的，懵了好一会儿才截图发给沈禅。
与此同时，桑榆已经出了巷子口，彻底消失在长安路。
收到宋晨奕消息的下一秒，沈禅咽下牛奶，夺门而出，把旁边打扫卫生的家政阿姨吓一跳。
沈禅站在路边，摸出手机给宋晨奕发消息。
【shen】：除了这个，她还说什么没有？
【×1】：没啊。
【×1】：对了，她怎么不和你说？你们最近吵架了？
沈禅没回他。
最近？
从暑假那一次，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发过信息了。桑榆不主动找他，他也不敢打扰。
沈禅收了手机站在上学的必经之路上，然而直到宋晨奕顶着张哈欠连天的脸出现时，沈禅也没有等到想见的那个人。
宋晨奕走过来，“你书包呢？今天要考试诶，真就啥都不带光带个脑子啊？”
沈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出门太着急，连书包也忘了背。他往家的方向走，“等我会儿。如果看见桑榆，记得喊住她。”
宋晨奕胡乱点点头，等看着沈禅进门才反应过来，桑榆不是说不和他们一起走了吗？
沈禅很快回来，宋晨奕便问，“小鱼不是说自己走？咱们等得到她么？”
沈禅摇摇头，单肩背起书包，有点疲惫地斜靠在围墙上。
他不知道，但不想就这样结束。当面谈一谈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宋晨奕的瞌睡都被晨风吹散，他看了眼时间，问沈禅，“快上课了，别等了。今天还要考试呢？”
沈禅总算是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让宋晨奕先走，坚持要再等一会儿。
宋晨奕拿他没办法，背起书包自己先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禅看了眼时间，八点多，考试早开始了。桑榆家的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他知道她早就走了，只是固执的在自欺欺人。
开学考没按照成绩排座位，而是全年级随机组合，沈禅和桑榆不在一个考场，但在一层楼。只是两天的考试结束，他愣是一点和某人独处的时机都没找到。
桑榆连午休都不回来。
就那么不想见到我么？
滚烫的热水灌入保温杯，一时间雾气袅袅，沈禅自嘲地想着，随手关掉热水键。却听见一墙之隔的外面，有人在谈论自己。
“你听说了吗？这次语文考试，沈禅迟到了整整二十五分钟！”
“这么久？要不是咱们自己学校的考试，他能不能进来考完还两说吧？”
“对啊，论坛里都传疯了，说这次第一肯定不是他，打赌猜测花落谁家呢。”
其中一个人突然压低了声音，“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桑榆？她上学期不是考了好几次年级第二？”
“诶，这么一说还真挺有可能的！”
“但都是他们这些学神之战啦，尔等凡夫俗子，岂敢岂敢。”
两人大抵是路过，声音渐远，全然不知被议论的正主之一就在转角隔墙后，听了个全。
沈禅叹了下气，又碰碰冷水键。
论坛上都传疯了么？那为什么话题的另一位主人公连问都没问过一句呢？看来也不是人尽可知。
考完以后还没换座位，晚自习某人总算是避无可避。沈禅打完水回到教室，他旁边的座位上终于有人。
但这人前一秒还在和前桌说话，上课铃响起后，却迅速趴着睡了。
这动作流畅丝滑的，沈禅真是连气都生不起来，拿她一点办法没有。
他提着水杯往回走，拉开椅子坐下，也没说话，侧了点身面向她，倒要看看这人是不是打算睡一整个晚自习！
沈禅显然低估了桑榆的魄力，整整一个小时过去了，她依旧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要不是期间看到桑榆的手指动了动，他都得怀疑这人是真睡着了。到底还是心疼她手麻，沈禅认命地闭了下眼睛，戳了戳桑榆的手，轻声道：“别装了，我不和你说话，起来吧。”
桑榆没动。
沈禅无奈道：“我们至少还是同桌？至少还是邻居？正常相处也不行么？你这样躲着我，不是更别扭。”
桑榆的手蜷了蜷，还是没起来。
沈禅彻底认输，“行行行，我现在就去找老韩换座位行吗？”
“不是。”
装了一节晚自习的某人终于说话了，慢吞吞的，尾音拖得极长，听起来有点无奈又有点像撒娇，“我手麻了。”
沈禅给人捏手的时候都在想，他这辈子算是栽了。
课间的教室里总有些吵闹和喧嚣。
恰好掩盖住窗外的月亮和少年的心事。
沈禅说不和她说话，就真的一句话也没说，光是安安静静地按着她的小臂。
少年的掌心温暖，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和温柔，一点一点瓦解了手臂上的刺痛感，伴随着酥酥麻麻的痒意，顺着血液淌入心底。
桑榆觉得此情此景很不可思议。
她以为从兰成寺那天后，他们是渐行渐远的交叉线，却没想到，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个少年，正在给自己按摩手臂。
差不多快上课的时间，沈禅动作一顿，抬起桑榆的手臂轻轻放回她桌上，然后转过身低头刷题。
没说一句话。
桑榆总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好，莫名想起被沈禅戳成渣的豆腐，以及他那一句“真是好渣啊”。
她满脑子思绪如乱麻，想七想八。
沈禅却在这时候轻声开口，
“我不会再做什么的，别刻意躲着我，好么？”
少年的嗓音压得极低，是不同于以往的朗月清风，带着点愁绪和祈求，杂糅成被晚风吹皱的池水，暧昧却落寞。
我也只是，想待在你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