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良在那位举手的学生提醒后，去打听了艺术班的节目，果然是舞蹈类。
美术生们坐在舞台四方画画，舞蹈生们表演模特，但每个人都有一段舞蹈表演。
最后一班拍板定了朗诵篇目＜These Things Shall Never Die＞--Charles Dickens.
《这些美好不会消逝》——查尔斯·狄更斯。
朗诵篇目倒是定好了，但全班干巴巴地一起朗诵也太没新意了些，而且原诗并不长，正常朗诵时间也不够。
周正良又想了个办法，“一遍英文一遍中文呢？或者每句安排一位同学领诵，全班再二次朗诵？还有一个，我数了数，These things shall never die.全诗一共出现了三次，我们可以安排六位发音最优秀的学生领诵，这六位同学也就是咱们的领诵员。”
三个方案全票通过。
“好，现在麻烦以上念到名字的同学，分别担任本次朗诵的各部分调度人！”
“桑榆！”
“嗯？”
“杨老师说你的发音是全班最标准好听的，你愿意担任本次朗诵的读音部分的负责人吗？”
好突然。
数十道目光瞬间聚焦在教室一角，沈禅感受到身旁的人突然僵硬了一瞬。
他朝周正良看过去，“班长，还有其他负责的同学没有公布。”
“噢对，”周正良滑动鼠标，将拟订的各部分负责人名单展现在白板上，“接下来就麻烦以上同学了，如果有问题可以课后和我商量。”
榜上有名的同学立刻表示压力山大或者绝对尽力。纷纷和周围同学讨论起自己负责的板块，大家的注意力被分散。
沈禅侧目看了眼桑榆，她微微垂着点头，纤长的睫毛下压，遮住了眼底的一切情绪。
指尖的笔被他推动着下意识转了一圈，“啪嗒”一声掉在了桌面上。
沈禅嫌弃了自己几秒，食指一勾，将笔捡回手里，在草稿纸上写下一行字。
想了想，标记上To：
又在旁边画了一条鱼，小鱼嘴巴里吐出几个泡泡，沈禅又动笔写了几个字，缓缓将稿纸推过去。
纸页戳了戳桑榆的小拇指，她感到一点微微的痒意，偏了下脑袋去看，最大的那个泡泡里，少年的字迹俊逸：
【小丧鱼，别不开心了。】
底下还有一句话：【不想做的事就拒绝。】
桑榆把本子挪到自己桌上，无声地看了好半晌，随后勾了勾嘴角，笔尖一动，小鱼的下面出现一只夏蝉。
桑榆有样学样，To：【沈蝉蝉，你知道的太多了。】
【暗杀名单+1。】
沈禅接过一看，轻轻笑出了声，接受良好。再提笔，已经是本人认证过的“沈蝉蝉”了。
沈蝉蝉：【你先别杀。】
小丧鱼：【？】
沈蝉蝉：【死也不让我死的漂亮点儿？】
沈禅不能接受一只没有小丧鱼好看的自己。于是他将桑榆画的蝉圈出来，在旁边补画上一只。
少年的神情说不上多认真，但是带着一股子从容不迫的意思。桑榆没忍住凑近去看。
他手底下的这只蝉，蝉羽薄而清透，复眼部分甚至在反光。桑榆赞赏地扬了下眉，再一次认识到，这人不仅字写的好看，画也不错。
“好了。”沈禅将画推到两人中间。
沈蝉蝉：【杀吧。但在我临死前，小丧鱼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小丧鱼：【写来看看。】
沈蝉蝉：【别勉强自己。不喜欢就拒绝。】
修长的手指压着本子的一角推过来，也没有抽回去的意思，依旧不轻不重地放在那里。
桑榆便顺着手指一路望到沈禅的眉眼。
少年的眉骨挺阔而精致，眉眼间距有点近，压出好看的双眼皮褶皱。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扬，这是他身上冷峻感最浓的地方，偏偏这人的眼神一向平和自谦，把那份“冷峻”正正好好地中和成了攻击感略低的“清冷”。
此时这双被她称为“清冷”的眸子，正带着难得的温柔看着桑榆。
少年在心里轻声对自己说，永远不要勉强她。
不喜欢，当然可以拒绝。
桑榆被这目光烫了一下，仅仅瞥了一眼就收回。
她点点头，“其实没有不想，但我……”
害怕失误，害怕被人嫌弃麻烦。
所以从前她宁愿用“丧”掩盖一切可能，不敢出众，不想被人发现。“路人甲”就是她想要的。
但现在不行，年级前几的成绩是自己努力考来的。桑榆很早就意识到，她或许并不那么心甘情愿做路人甲。
但，还是害怕。
沈禅将自己的手抽回，语气笃定地对着桑榆说：“那就试试。想的话，就去试试。我陪着你。”
初夏的阳光还不至于灼热，是比暖和更近一层的温度，空气带着点蒸发过后的潮意，杂糅成闷闷的粘糊劲儿。
桑榆莫名觉得有些胸闷气短，侧身将窗户推开更多。
一阵凉风吹过，大脑清醒不少。
“好，我想试试。”桑榆清了清嗓子，偷瞄一眼沈禅，小声嘀咕了句，“反正死了拉个垫背的。也不亏。”
沈禅立刻将满心的旖旎心思丢在天边，不可置信地转身看她，“你说什么？”
察觉到危险，桑榆立刻找补，“我的意思是，我们同生共死，我与你同在！”
这话勉强哄到了沈禅，他轻轻哼笑一声，放过桑榆。
课后，桑榆找到周正良，在语音语调负责人那一栏上，加上了沈禅的名字。
沈禅的发音也是数一数二的，周正良自然无有不应。
一切准备就绪，这天晚自习便由韩城批准了半节自习用于排练。
“咱们先把原文和翻译顺一遍。”
周正良将诗歌投影在白板上，“明天我和文艺委员去复印室把稿子打印出来，大家这两天背熟来。后面就脱稿排练了啊。”
说完看向桑榆和沈禅的方向，“来吧，两位发音界的大神，领着咱们认认词？”
两人被喊上讲台，站的不算近，却是同一个方向，一齐望着白板上的诗文。
诗句都不难，桑榆张了张嘴，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开不了口。
下意识看了眼身侧的沈禅。
少年心领神会，微微靠近她一点，又是落后她半步的距离，替桑榆隔绝了讲台下所有同学的视线。
随后，桑榆的单侧肩膀被人点了点，沈禅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清的音量道：“读吧，我在。”
他的声音一向清冽干净，偏偏这次压的太低，多了点沙哑，像羽毛在她心上挠，酥酥麻麻的。
沈禅说完这句便不打算再开口，他身前的女孩没说话，却在下一秒，用实际行动告诉他——
我信你。
————
（本来想把原文和翻译打在作者有话说里，但是只能发300个字，所以打在这里。）
＜These Things Shall Never Die＞--Charles Dickens
《这些美好不会消逝》——查尔斯·狄更斯
The pure,the bright,the beautiful,（一切纯洁的、辉煌的、美丽的，）
That stirredour hearts in youth,（强烈地震撼着我们年轻的心灵，）
The impulses to wordless prayer,（推动着我们做无言的祷告，）
The dreams of love and truth;（让我们梦想着爱与真理；）
The longing after something's lost,（在失去后感到珍惜的，）
The spirit's yearning cry,（使灵魂深切地呼喊着，）
The striving after better hopes（为了更美好的梦想而奋斗着）
These things can never die.（这些美好不会消逝。）
The timid hand stretched forth to aid（羞怯地伸出援助的手。）
A brother in his need,（在你的兄弟需要的时候，）
A kindly word in grief's dark hour（伤痛、困难的时候，一句亲切的话）
That proves a friend indeed ;（就足以证明朋友的真心；）
The plea for mercysoftly breathed,（轻声地祈求怜悯，）
When justice threatens nigh,（在审判临近的时候，）
The sorrow of a contrite heart（懊悔的心有一种伤感，）
These things shall never die.（这些美好不会消逝。）
Let nothing pass for every hand（在人间传递温情，）
Must find some work to do ;（尽你所能地去做；）
Lose not a chance to waken love（别错失了唤醒爱的良机）
Be firm,and just ,and true;（为人要坚定，正直，忠诚；）
So shall a light that cannot fade（因此上方照耀着你的那道光芒）
Beam on thee from on high.（就不会消失。）
And angel voices say to thee（你将听到天使的声音在说）
These things shall never die.（这些美好不会消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