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幡帐内,四颗夜明珠安置在四个角,广阔的大帐再没一丝黑暗的角落。
檀木大榻上铺着一张油润的虎皮,沉香矮桌上一盘新鲜瓜果散着一股淡淡的甜香。
姬婴优雅坐着,阴沉沉地睨着跪了一地的人。
玄公公捏了一把身边的立秋,要他说。
立秋哆哆嗦嗦:“岁岁姑娘说怕大人打的猎物被其他人误收了,要属下先去收着,她看着原来的那车。”
“可......可等属下回去,岁岁姑娘和那车猎物都......都不见了。”
“属下也不知岁岁姑娘哪里去了?”
帐外,响起中年太监的公鸭嗓:“九千岁大人!九千岁大人!陛下请您亲自去找找太子殿下!”
玄公公这才敢说话:“说不定,岁岁姑娘正与太子一处呢,大人......”
“还不快去找,若本座的小狐狸少了根毛,提头来见本座!”姬婴漫不经心道,将一只金黄圆润的橘子捏在手心。
洛部的锦衣卫齐齐肃声道:“是!”
谁不知道笑容和煦的九千岁震怒起来必流血千里,哪怕见惯了生死的精英锦衣卫们此刻都忍不住瑟缩。
陡坡之下,紧连着一片茂盛的芦苇沼泽。秋风吹来,浩荡的芦苇泽泛起微微涟漪。有长腿水鸟一口夹住肥鱼,扑扑翅膀,飞去湖心沙洲。
芦苇泽凹陷了一处,不时窸动,冉子岁勉强睁开了眼。
四周比人还高的芦苇围出一圈小小的天空,填满灿烂星汉。
她缓缓支撑起上半身,发现自己下半身陷在冰冷的沼泽中。一阵头晕脑胀,抓住一旁的芦苇靠了靠。
系统二妞松了口气:“呼!终于醒了!二妞还以为......还以为......”
“以为我不行了?”冉子岁压下一丛芦苇垫在沼泽上,咬牙拔出下半身,艰难地将自己的身子挪到芦苇垫上。
“没那么容易!”
从系统工具箱中取出鹅蛋大的夜明珠,发现旁边还有个人,快被沼泽吞没,只剩个脑袋露在外面。
又是那倒霉太子!
冉子岁拔下几丛芦苇,往他脖子围了一圈,减缓他被沼泽吞噬的速度。
系统二妞疑惑:“主人,管他做什么?快离开啊!”
冉子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可是太子,以后大妖孽垮台了,说不定他念着我救过他,放过我呢。”
系统二妞嘿嘿一笑:“还是主人有远见!”
冉子岁掬水浇到姬元曜脸上,又“啪啪啪”连扇几巴掌。
靠她一个弱女子是拔不出他了,得把他弄醒。
姬元曜泥污的脸纸一样惨白,双目紧闭,唇角溢出痛苦的呻吟。良久,终于缓缓睁开眼来。
入眼,尽是狂野的芦苇,一个娇美的少女忽然闯入视线。发髻散乱,小脏手捧着颗极大的夜明珠,将那张小脸映照得圣洁而美丽,水样的大眼闪烁着泪花。
“殿下,您醒了!”
姬元曜张张嘴,极努力地吐出微弱的声音:“你......你怎么......在这里?”
尽管被贼人暗算吸入大量迷魂散,此刻头痛欲裂,他依旧能认出这是女子是九千岁的贴身婢女,曾被自己的侍卫赖泽踢得半死。
调查后才知这女子身份没那么简单,曾是将军府的庶女——冉子岁。
遇刺前,他才收走了她的牌子。
冉子岁耐心解释:“殿下,您被贼人所伤,奴婢带您走,一不小心滚下坡后就到这里了。”
姬元曜吞了吞口水,回想被贼人当阉狗暗算一场,心中顿时燃起一把火。阉人走狗就在面前,若发作,失了太子气度。长吁一口,压下怒火。
“这么说是你救了本太子?”
冉子岁极难过似的摇摇头,“岁岁没用,不能将殿下从沼泽里救出来,还请殿下见谅!”
“无碍。”姬元曜皱了下眉,别开脸,暗暗用力想将自己拔出来。只是一用力,全身散架般的疼,泥沙侵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只能咬牙忍受。
努力一会子后,只拔出一只手来。
“殿下!”冉子岁将夜明珠放在脚边,伸出手,面上表情看起来极诚恳。
姬元曜不客气地将泥手送了过去,两人一起努力往外拔。
这陷在沼泽中的太子比之前更重了,手上有湿润的泥水,滑滑的,使不上劲儿。
姬元曜也发现了这一点,转而抓紧冉子岁的衣袖。
冉子岁使上吃奶的劲儿,好不容易将太子拔出半个身子,却被猛然扯了过去。
“哎哟!”牙齿撞牙齿,又挤破唇的疼委屈得她一下子哭了出来。
姬元曜正用劲儿,冷不丁将冉子岁扯了过来,狠狠砸向自己。两片柔嫩的薄唇凉凉的,甜甜的。
“卧!”冉子岁一巴掌拍在姬元曜脸上,用力一撑,将自己弹回芦苇垫上。同时,吞下剩下的半截咒骂。
这太子真狗,这时候了还想着占便宜!
抱着夜明珠,冉子岁在心里将姬元曜骂了个狗血喷头。
姬元曜尴尬地假装咳嗽,拽紧周围的芦苇丛将自己一点点拔了出来。学着冉子岁,压下几丛芦苇做垫子。
抬起满是血丝的双眼看了看天空,让体内翻腾的不合时宜的兴奋平息下去,他注意到面前少女怀中的夜明珠。
海国与大越交好时,仅献过一颗这样圆润光明的大夜明珠。他的阉人皇叔要了,竟给了一个侍女。看来,这侍女和那阎狗关系不一般。
“这珠子释放的光亮如白昼,乃上乘之品。”姬元曜漫不经心试探:“小皇叔很器重姑娘。”
冉子岁拍了拍夜明珠,开始瞎扯:“殿下说笑了,奴婢又懒又馋,千岁大人吃撑了才器重呢。”
谨慎地打量四周后,冉子岁凑近低声道:“这珠子啊,是奴婢偷的!”
姬元曜瞳孔微微扩大。
阉狗恶名在外,没理由底下的人不害怕,还偷东西。
转念一想,阎狗带人抄了她家,她心中自然是怨恨的。原是将军之女,有些生来的血性,而阎狗以羞辱人为乐。
姬元曜半信半疑,“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头,你就不怕你们大人发现了将你碎尸万段?”
闻言,冉子岁做悲愤交加状,水润大眼望着姬元曜眨巴:“殿下有所不知,九千岁大人残忍狠戾、变态无比,早在奴婢进入行宫时,便被他灌下域外奇毒,每三日发作一回,每每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啊!”
“千岁大人发现了也好,倒给奴婢个痛快!反正,奴婢贱命一条,没了便没了。”
姬元曜看她话说得潇洒,却极悲伤害怕的模样,不多问便也猜到这女子在千岁行宫过得很不好。
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抚摸方才吮吸的娇嫩唇瓣,闷闷道:“你放心,本太子会对你负责的,有机会定指你来东宫。”
冉子岁本以为这太子只是个倒霉的,不想,还是个傻的。
“做个侍妾应该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