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袭百蝶穿花束腰宫装，单飞髻上一条长至腰际的细珠流苏。轻施粉黛，面若桃花，额间画有细细闪闪的花钿，是个标志的美人。
其后跟着六名美貌宫女，交手低头行路，很是恭敬。
看见冉子岁，眼睛便亮了起来，“可是才来的冉家岁岁姑娘？”
冉子岁惊讶：九千岁行宫里还有这么欢迎她的人？
“哦我是东厂刑狱司副使，兼管千岁行宫杂事，叫我舒窈就好，千岁都是这样叫的。”
不唤九千岁大人或千岁大人，而唤千岁，看来这美貌女官和那大妖孽的关系不一般呐。只是没想到那大妖孽的手下里还有女人。
“舒大人安好！”冉子岁行礼。行宫人多眼杂，不清楚舒窈的底细，不想与她走得太近，用礼仪拉开距离。
舒窈眼色一凝，随即扶起冉子岁。“千岁行宫都是太监、侍卫的，好容易来了个妹妹作伴，我这心里啊高兴还来不及。”
冉子岁心中冷笑：你身后的六名小宫女不都是妹妹么？偏求着与我交好。
“岁岁是罪臣之女，入了行宫，便是九千岁大人的奴才，自知身份鄙贱，实在不敢高攀舒大人。”
本就一身水渍，又抬起憔悴的脸，那双大眼里的水色看起来又真诚又可怜。
舒窈安心了几分。
她是第一个进入东厂的女杀手，在一次任务中舍命救下九千岁，才得以进入行宫侍奉。五年了，再没有别的女子进来。而今，千岁竟指了个罪臣之女进来，她不再是唯一一个九千岁亲点进行宫的女子了。
而这女子竟进来的第一天便去汤泉宫侍奉！她在行宫经营多年，也未进入汤泉宫一次。这黄毛丫头何德何能！？
好在，这丫头很有自知之明。
“云衣，你们带岁岁姑娘去我那里换身干净衣服。”舒窈交代宫女后，要去忙自己的事。“千岁还有要事，我就不带你去了。”
“多谢舒大人！”
冉子岁跟着六名宫女走走拐拐，终于到了舒窈的住处。
书案上正摊开一册竹简，香炉里焚的香和汤泉宫里闻到的异香一模一样。冉子岁平静地换衣服，心中感叹：那大宦官虽没了那活儿，但也是血气方刚的红尘中人呐。
而舒窈看起来，也甚是喜欢那大妖孽呢。一个是十恶不赦的大宦官，一个是美貌的下属，这种禁忌题材的爱情故事写出来怕也是个悲剧吧。
“这是什么？”冉子岁拿起书案上的青玉牌子。上好的青玉触手生温，上面刻着一个“舒”字。
“正要给姑娘呢。”云衣道：“这是我们大人为姑娘准备的令牌，有这牌子出入才方便呢。”
“哪里都方便？”
“这是自然。” 云衣四下一瞥，将青玉牌塞到冉子岁腰封里。“我们大人听说姑娘要来，早早备下牌子，怕姑娘闷着也无趣儿，不妨到处走走，千岁行宫不比皇宫的景致差呢。”
早听说我要来？
舒窈是那大妖孽的手下，还能听谁说？
冉子岁感觉自己掉进了九千岁布置好的陷阱里。皮笑肉不笑道：“你家大人待岁岁真好。”
“是呢，大人把岁岁姑娘当亲妹妹疼呢。”
回房后，冉子岁捏着青玉牌冥思苦想：不过一个不起眼的庶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奸臣谋划来做什么？
难不成原主与九千岁有仇，可寻遍记忆，也没有任何关于九千岁的记忆啊。
系统：“主人呀，漂亮姐姐给你这牌子不是让你翻来覆去看的，用起来呀。快去看望东厂受苦受难的家人们呀！”
冉子岁：“能相信舒窈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系统保证：“舒窈这人能信！”
毕竟系统资料里设置了心慈则貌美，舒窈姑娘美貌，可算上十世大善人。
既得到系统保证，冉子岁便不得不去一趟。想着空手去怕不妥怕，折回来用手帕包了桌上的面果子去了。
有了牌子，便有了底气，问了云衣去东厂的路。
走着走着，道路愈发狭窄，朱红色宫墙不知何时成了朱黑色的铁皮。冉子岁摸了一下，粘腻的手感，再看手掌，沾了几丝未干透的黑血。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呱——呱——”不知何处传来几声惨叫，墙院内枯树上的老鸦扑动翅膀飞走。
云衣指的是去东厂的路吗？
几名白面中年太监一前一后推拉着两辆板车出来，一块大黑布遮住车上小山似的东西。仔细一看，有一只惨白的手僵硬在黑布外。
两车小山似的尸体！
打头的太监抬起面无表情的白脸，撇了一眼冉子岁腰际挂的青玉牌，躬身行了个礼。
巷子狭窄，两辆尸车从她身边擦过。半截腿落下来，恰好滚到她脚边。冉子岁惊恐之下，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打头的太监责骂，“怎么办事儿的！笨手笨脚的人自请凌迟去，东厂不留这样的。”
一个太监捡走这腿，塞回黑布里。
车辙声渐渐远了，前方小门里的惨叫声愈发凄厉，冉子岁慢慢朝那个小门走去。
以为门小，屋子自然不会大。没想到，别有一番天地。
门后是一条长廊，廊壁挂着几盏灯，其余密密麻麻订满藕色布块。灯火明寐下，深深浅浅的布块呈现出肌肤般细腻的光泽。
这是硝净的人皮！
“啊——”惨叫声再起，紧跟着的是悲凉解脱的笑。
“哈哈哈哈哈先是冉家，再是我家哈哈哈哈！”
“姬婴！你别得意，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到底不过狗皇帝养的一条狗！天道好轮回！老夫在阎罗殿等你！”
“哈哈哈哈哈哈......啊——”
另一个阴冷诡谲的声音幽幽响起，“抬出去吧，剁碎了喂野狗。”
“回九千岁大人，尸体太多，廊上的送上一批还没回来。”
“蠢东西，问舒副使调去啊。”玄公公的声音里有些许的不耐烦。
“是！”
有人来了！冉子岁惊魂未定，往外跑去。仅一条小巷，她又不会飞檐走壁，待那人出了小门，一眼便能看见她。
系统崩溃：“主人，好奇害死猫的道理你还不懂么！！！”
为什么这个主人不能像原主那样听话啊？太难掌控了，呜呜呜呜。
“岁岁！”铁墙推开扇小门来，舒窈将她拉了进去。“怎么来这里了？”
“云衣姐姐说能去看哥哥姐姐们，我......”走出地道，冉子岁小脸惨白，鬓角汗湿。
舒窈很满意受到惊吓的冉子岁，当初她第一回来刑狱司时比这小丫头还害怕，她适应了，但不想第二个女子适应。
世人都说九千岁残忍狠戾，是人间活阎王，只有她一个女子知道不是这样。至于其他女子，越怕越好。
九千岁身边有她一个女子，足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