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拍的,几乎都是那个木盒里的东西。
最上面的,是他和关盼盼母亲在乡下结婚时拍的老照片,里面除了他们,还有关盼盼外婆和几个身上带着联盟胸针的人。
这些,无一例外,都是他放在电脑里加密的东西。
“你、你们居然窃取我电脑里的信息?!”关山胸口剧烈起伏。
“不是窃取,是为了协助警方做调查。”关盼盼一一眨不眨看着他,“你说实话,为什么一个国外联盟,会跑到穷乡僻壤,参加你和我妈的婚礼?我外婆,为什么和这些人认识,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国家的事情。”
关山被扣帽子,恼火道:“我关山再混账,那也是华国人,至于你外婆和你妈,哼,那我就不知道了。”
这话,听得关盼盼和霍城面露凝重。
据关山回忆,关盼盼外婆大着肚子住进镇子,生下关母后,隔三岔五玩失踪,关母几乎是吃着百家饭长大,成年后,和他情投意合,这才结了婚。
结婚当天,关盼盼外婆出现,还带了几个外国人为他们庆祝婚礼。
“她死那年,把这个木盒交给我,说是你妈的遗物,让我好生保管,我当时就纳闷,你妈从小在镇上长大,结婚后一直和我住,怎么可能有遗物在你外婆手上。”
关山见那些都是女人首饰,价值不菲,想着以后万一需要用钱,也能拿去典当,这才留下,一起锁在了保险柜里。
“至于你们说的那个联盟,我不清楚,只知道每次你外婆来看我们,身边都会跟着那群人,可能她在那个救援联盟,做了什么官吧,我老了,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二人见问不出更多信息,只得作罢。
关山看他们要走,再次叫住关盼盼,让她把甜牛奶拿走。
“我有说我要么?这种便宜货,谁稀罕。”关盼盼嘲讽。
关山眼神黯淡下来,搓搓手,说:“那你能抽空,多来看看爸爸么?”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闲?我不赚钱,谁给你出医药费?”关盼盼声音冷硬,说罢,推门离开。
霍城敛神,看向关山枯瘦的脸,淡淡说:“关叔叔,保重。”
他追出去,喊了几声,关盼盼没回头。
霍城小跑过去,却见她眼眶湿红,俨然是在忍哭的模样,他抬手,将人抱进怀里。
“我知道你其实不想那么说,你已经原谅他了,也想和他好好相处的,对么?”
关盼盼抓紧他手臂,透着哭腔说:“可我一想到他和周萍对我做过的事,想到他们对我妈做过的事,我就不想原谅他,如果原谅他,那就是对不起我妈,对不起小时候那个受尽欺凌的我。”
霍城缓缓叹息。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又何尝不是呢。
父母离异,母亲却将所有责难和谩骂,全都发泄到他身上。
责难辱骂算轻,棍棒踢打更是常态。
年少时的怨恨,全化作成年后的偏执。
他们,都在用一生疗愈童年。
“你可以恨他,怨他...”霍城擦掉她眼角泪水,“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坦诚面对自己的心,我不想你将来后悔,更不想看你痛苦。”
关盼盼眼神闪烁。
“那你呢?你现在,后悔了么?”
霍城垂眸。
将近一米九的大男人,此刻却沉默得像个叛逆期少年,扭过头,将手攥得死。
关盼盼吸吸鼻子,说:“去看看你妈吧,我陪你。”
霍母所住的养老院,远离市区,面朝大海,如一片净土。
关盼盼跟着他,走进一栋独立小洋房。
护工看见他,颇感意外,忙将两人让进屋里。
“老太太在晒太阳,看到您来,她一定很高兴。”
霍城自嘲一笑,转头对关盼盼说:“如果她说了什么话惹你不开心,别和她一般计较。”
关盼盼点头。
尽管对这位前婆婆没什么好印象,她也不会去和一个阿尔兹海默症患者计较。
两人跟着护工走到阳台。
关盼盼站在门边,看见轮椅上那苍白干瘦的老太太,捂上了嘴。
她银发散乱,衣服也很脏,上面染满了果汁和面包渣,和自己印象中那个不苟言笑、仪态端庄的世家贵族,大相径庭。
“刚换衣服还不到十分钟,您怎么又弄成这样了?”护工叹气。
霍母抓着头发,自顾自哀:“谁有心思管这衣服,我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我的丈夫了,他一定在哪个女人床上快活。”
说着,一把挥落桌上的食物。
两人见状,走过去,帮着护工捡掉她身上的残渣。
哪知霍母一看见霍城,尖叫出声,直接将手上的项链朝他眼睛砸去。
关盼盼屏息,先一步将霍城拉到身边,这才堪堪避过那镶满尖锐银饰的凶器。
“你这个烂了心眼的男人!谁让你回来的,你走!离开这里,我不想看见你!”
霍母瞪着霍城,瞳孔放大,配着干瘦枯老的脸,显得阴森可怖。
护工急忙解释,“老太太,您又糊涂了,这是您儿子,是霍城少爷。”
哪知霍母听了这话,更为愤怒,“叫他也一起滚!都是这个没用的东西,要不是他没通过测验,我又怎么会被他爸抛弃!都是他,全都是他害的...他怎么不去死啊!”
关盼盼听得浑身发颤。
她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孩子?
她居然叫她的儿子去死?!
关盼盼转头,见霍城冷硬隐忍的脸,心中泛疼。
“霍伯母,霍城是你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孩子,你不该把——”
霍城拉住她,摇摇头,“她记不住,盼盼,别说了。”
关盼盼看他微红的眼眶,胸口堵得慌。
因为失忆,因为不计较,因为是父母,所以就能将施加于孩子的痛苦,全都一笔勾销。
可他们呢,难道他们就活该背着这种痛苦,过一辈子么!
凭什么。
关盼盼越想越憋气,明知没用,却还是忍不住对霍母说:“你不仅家暴儿子,还一天到晚算计着怎么拆散儿子儿媳,呵,你自己过的不幸福,所以就来拆散别人的幸福,是么?你就是个只会缩在壳里,自怨自怜的可怜虫!弄到今天这步田地,是你自找的,你活该!”
霍母一听这话,嘴唇打颤。
“你、你...”
她死瞪着关盼盼,胸口不住起伏,忽然双眼一睁,身子一挺——笔直倒了下去。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