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聂桑桑拎着袋子找到酒店附近大学城的夜市。
可以摆摊的区域早就被占的满满当当，她来回找了好一会最后勉强在卖汤圆的摊位旁边找到一块很小的位置。
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布垫在下面，将杯子从包装盒里拿来叠放整齐。
加上临出门时拿错的那个丑货，总共是六个杯子，20一个价格可刀，她的要求不高，能全部卖光有个100块左右把本钱抹平就很不错了。
夜市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即便现在气温已经是零下八度，似乎也挡不住人们成群结伴的在这温暖又朴素的人间烟火中穿行。
时不时冷风刮过，卷着热滚滚的汤圆香气，糯唧唧的口感，花生和芝麻的都有，肯定很好吃。
自己的摊位已经接近半小时无人问津了，忍不住对汤圆心猿意马的聂桑桑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危险。
完了，她今天不会一个都卖不出去还倒贴吧？
“小姐姐，杯子怎么卖？”
好在她终于等来了第一个询问的客人，是一个带着眼镜模样秀气的小男生。
“20一个”聂桑桑来了精神。“上面的图案都是我自己画的，全球限量款手工定制！”
“额......”小男生觉得有点贵，但他又是个别人一热情就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的社恐。
“不喜欢也没关系哦~今天是我第一天出摊所以带的样式很少，但明天我还在这边的，你可以再来看看！”像是看出了他的为难，聂桑桑弯眉浅笑。
原本就极为好看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一瞬间缀进了星光。
小男生脸色一红，拿起一个小花图案的杯子。“扫码吧，我要这个！”
没想到第一单成的这么快，喜出望外的聂桑桑兴奋劲儿还没过三秒，就想到自己的微信还被傅锦州冻着。
“额，请问可以用现金吗？”她有些不好意思。
“我没带现金。不过我舍友他们在那边吃饭，我去找他们借借。”小男生羞涩的指了指不远处的火锅店。
“好，我等你！”目送小男生离去的背影，聂桑桑多少有点感动，不管最后他还会不会回来，也算是好的开始。
而小男生走后，又陆续来了好几波人，有的价都不问就走了也有的挑挑拣拣后觉得贵，当然也有人很痛快的掏出现金买单。
不一会，6个杯子就剩2个，聂桑桑捏着尚且温热的钞票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这时，几个刚在旁边买完汤圆的女生叽叽喳喳的围了上来。
“这杯子图案看起来蛮别致的。”
聂桑桑刚想介绍，一个短发女生指着价牌咋咋呼呼。
“哇不是吧，就这么画几下就20一个，去批发城也就不到5块吧，小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学生的钱都很好赚啊！”
“......”聂桑桑被怼了一嗓子，有点尴尬的摸摸鼻子。
虽然她最初是这么想的，但画这个也很费时费力的好不。聂桑桑她们也就是看个闹热，却没想一个看起来有些高冷的女生径直将放在手中仔细检查。
“段玫，你又不缺杯子干嘛买这个，又贵又不实用。”短发女生拉了拉她的手臂。
“老六前几天失恋把杯子都砸了，给她带一个回去。”叫段玫的女生淡淡的说明，然后询问聂桑桑。
“就这一个了？”
“额，还有一个，不过不一定符合你们的审美。”聂桑桑将最后一个盒子递了过去。
女生挑眉将它拆开。
奇丑无比的老巫婆，带着很微妙的表情，头上顶着两坨疑似装可爱的小揪揪，旁边歪歪扭扭的写着“我踏马超可爱！”
“......”
陡然安静的气氛，让聂桑桑感觉到了一丝社死的意味。
“呵呵，这个我是准备留起来自己用的。”
“噗嗤~”短发女生笑出了声。“不知道为啥，总觉得这个杯子和老六很搭。”
“这个也是20？”段玫勾了勾嘴角，有点没憋住笑。
“给15就行......”
女生们离开后，聂桑桑看了看时间，都差不多快十点半了，虽然还有一个没卖掉，但她还是收起了东西准备回去。
当然，临走前她还是没忍住买了碗热汤圆当晚饭。
“小姑娘，生意不错啊。”卖汤圆的大姐看起来很面善。
“大姐，明天我还来这里，你能帮我留一小块地方吗？以后我天天都买你的汤圆。”聂桑桑开始跟大姐套近乎。
“行！”大姐爽快的点点头，将打包好的汤圆递给她。
“小姐姐，你真的没走啊？”
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男声，聂桑桑回头，竟然是最开始那个小男生又回来了。
“你是一直在等我吗？”小男生眼神亮亮的带着期待。
“喏~”聂桑桑拿出没卖掉的那个杯子。“不好意思，我以为今天你不会来了，你喜欢的那个样式被别人买走了。”
“没关系。”小男生很干脆的拿出了现金。
“不用给我钱，这个算是我送你的吧。”聂桑桑笑着将杯子塞进小男生怀里。
“啊？那....那怎么好意思？”小男生脸色通红，整个人像是快要烧起来了一样。
“没事，今天要不是你第一个来买我的杯子，说不定我就扛不住冻回家了！”聂桑桑觉得，搞不好眼前这个斯斯文文的小男生是带着点锦鲤属性的。
“我......我叫项洋，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吗？”片刻之后，项洋鼓足了勇气。
“我叫聂桑桑，你也可以叫我聂老板！以后记得介绍同学来买我的杯子啊！”聂桑桑偏偏头，带着温暖又干净的笑意。
昏黄的路灯下，她整个人像是在发光，像一簇流星猝不及防的落在少年眼中绽开。
聂桑桑！
无意识将手中的杯子抱紧，项洋整个人愣在原地，在心底一遍遍的重复着她好听的名字。
廉价的杯子，虽然上面有她亲手画上的图案，但确实称不上什么珍贵的礼物。
其实，今天项洋心情并不好，因为过分单纯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他刚被人骗走了奖学金。
作为赞誉加身的天才学霸，不善交际的项洋很不喜欢揣摩人心。
他甚至做好了以后关闭世界的准备，却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很普通的冬夜从一个陌生人身上感受到渺小又真诚的善意。
一路步行回到酒店房间，聂桑桑打包的汤圆几乎都快冷掉了，她将盒子放在暖气出风口上温着，习惯性的打开已经安静了许久的手机。
没有电话、没有微信，删掉曾经置顶在最上方的傅锦州后，她的微信仿佛就被定格了一般。
然而打开朋友圈才发现，停住的人只是自己。
通讯录上的好友们一如既往的展示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跟她还算来往密切的叶诗诗，上一条消息还在劝她要把握住傅锦州，下一条晒在朋友圈的闺蜜合照里就出现了秦婉的甜笑。
大家仿佛都心照不宣的将她的消失默认为出局。
一切都是有来有去的。
就像那些由傅锦州带来的优越，带好了面具的社交与关注，也会随着离开他被收回。
退出微信打开网易云，安静的房间因为躁动的音乐多了些轻快的氛围，聂桑桑端起逐渐回暖的汤圆大口吃了起来。
手工调的汤圆馅料足，也很香，仿佛隐约带着当初聂谭给她做过的那种味道，吞急了会觉得有点哽。
由奢入俭不容易，不具备过多生存技能想要靠自己养活自己也很难。
但也不是那么糟糕。
你看，她第一天摆地摊不久回本了吗？
所以，以后一定会一天天变好的。
深夜，蜷在被子里的聂桑桑怀抱着冰冷的铁盒想起埋着聂谭的那个小土丘，拭去眼尾渗出的泪光，她听着暖气转动的吱吱呀呀，很小声的说了一句。
“爸爸，我是恨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