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崔有时半天没说话，崔相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这些时日的接触，他对自己这个大女儿其实算是满意的。
虽然从小没有养在相府，可也算是知书达理，温柔聪慧的，可现下竟然做出如此恶毒之事，真是愚蠢至极。
许久崔有时才柔声开口：“刘姨娘，你一个深宅女眷怎么会知晓在西域才会有的鬼玉兰呢？”
“妾身，是……是从一本书上看到的。”
“好，就算是刘姨娘你熟读百书，可你又是怎么从这香包外面看透内里之物的呢？莫非姨娘有透视眼不成？”
崔有时的声声质问，让原本就已经精神恍惚的刘姨娘思绪更加混乱了。
“姨娘可能还要说，你的嗅觉也极其灵敏，透过锦布已经闻到里面的东西了？”
“没，没错，妾身就是闻到了，闻到那毒物的味道了。”
闻言崔有时莞尔一笑，那笑容从容中带着些许嚣张，是从前的她很少有的一面。
忽然她脸色一寒，语气冰冷尖利。
“你撒谎！鬼玉兰也属玉兰，它们的味道本无不同。”
就是刘姨娘再迷糊，她也看明白了。
今日只事是崔有时的圈套，都是自己太过于鲁莽了，可近几日也不知怎么了，她的思绪总是很混乱，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
母亲帮她做的那件事，极其隐蔽。想来崔有时这个小贱人是抓不到什么实质性证据的，捕风捉影的话，只要她抵死不承认，就算是相爷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思及此，刘姨娘心下定了一些缓缓开口道：“没错，妾身就是闻到了，虽然两种花很相似出于同宗，可味道还是有细微差别的，大小姐闻不出，可不代表别人都闻不出。”
话音刚落，只见崔有时素手一挥，将那玉兰香包打翻在地，玉兰花瓣散落一地。正厅瞬间充满玉兰花的香味。
吓得刘姨娘连忙将口鼻掩住。
见状崔有时不觉轻笑出声，语带嘲讽道：“姨娘不必害怕，这本就是普通的玉兰，根本不是什么鬼玉兰！父亲日日都宿在刘姨娘院中，我就算是要下毒，也不会连父亲一同毒害。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心中有鬼，看着相同纹样的香包便觉得是你那鬼玉兰，这才会方寸大乱露出马脚来！”
越听越糊涂的崔相，忙制止了二人的争论疑惑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二人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本相！”
见这一夜的铺垫已经成型，崔有时这才缓缓将事情原委全盘托出。
“爹爹，母亲根本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毒！女儿已经抓到了那下毒之人，正是母亲院子里的女使慕青，经她招认是有人每月给她银钱，让她将这鬼玉兰放置于母亲床下。”
“母亲钟爱玉兰，可这普通玉兰和鬼玉兰相结，轻者神情恍惚，时间一久便会痴傻疯癫。”
“那人虽一直未露面，可女儿查到刘姨娘娘家的许掌事有一儿子，平日专靠倒卖稀奇古怪的药丸毒物为生，半年前此人频繁来往于襄城。而襄城有一老道便是精通炮制这鬼玉兰之人，这里是那老道与慕青的证词，时间全部吻合还请父亲过目。”
“相爷明察啊，夫人的症状根本就不是痴傻，反观妾身，自从大小姐送了那玉兰过来，我便夜不能寐，精神恍惚，妾身才是那中毒之人啊！”
不打算再给刘姨娘任何喘息之机，崔有时紧接着道：“若单单是两种玉兰还好，可若是再加上母亲日常安神的汤药中的朱砂，那便是致命毒药了。”
此时的崔相已经看完了手中两份长长的证词，转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刘姨娘。
他怎么都想不到，从小青梅竹马一直温顺贤良的刘姨娘竟会做出这种事。
“刘氏，本相真没想到你竟如此恶毒，难道本相给你的还不够多吗？放眼京都，哪家妾室有你这般体面，主母平日也待你不薄，你怎能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
四目相对，刘姨娘从崔相眼中看出了浓浓的失望和厌恶。她知道自己已经失去眼前这个男人的心了，或许她从未得到过，从始至终，这个男人爱的只有他自己。
心灰意冷的刘姨娘轻笑一声后厉声道：“真是可笑，你以为我稀罕你这相府妾室之位？若不是季秋晴那个贱人，我又怎么会屈居一个妾？我与你原本是青梅竹马，可你却为了攀附国公府去了季秋晴这个贱人，全然不顾已非完璧的我。你，崔伯昌！才是最虚伪，最恶毒的那个人！”
刘姨娘的声声控诉，堵得崔相语塞。他想反驳可却无从反驳。
崔有时适时开口：“刘姨娘谋害主母，证据确凿，还请父亲定夺。”
本以为就是内宅琐事的崔相，根本没想到会闹的这般严重，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许久才开口：“刘姨娘谋害主母，罪大恶极，自请到祠堂代发修行，没有本相的允许不得出祠堂。”
这边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来人正是崔有容。
她身穿寝衣随便披了件斗篷就来了，冻得她嘴唇都有些发紫。
只见她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父亲，女儿马上要议亲了，就算是为了女儿，不管姨娘做了什么还请父亲从轻发落吧！”
崔相看着匍匐在地的二女儿，心中思绪万千。放眼整个京都，不论是才情还是相貌，崔有容都可以说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虽说是庶出，可生母刘姨娘娘家势头正盛，也算是有脸面的。
原本想着季氏若是病逝便将刘姨娘抬为正室，那他这个二女儿的身份可匹配之人可就是人中龙凤了，或一朝飞上枝登上那高位也未可知。
对于他这个二女儿崔相一直都是寄予厚望的，甚至更甚于放养在外的崔有时。
可若是她有了个罪人生母，那对她的名声是大大的不利，可谓是多年的栽培都付诸东流了，他相府人丁本来就单薄，能用的只有这几个女儿，折损一个最优秀的无疑是让他心痛的，一时间还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看崔相已经开始动摇，此时久病床榻的大夫人竟然从内室走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