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托着腮,好似陷入了回忆。
她是个棺材子,哪有资格过生日?平素里嬷嬷都避讳着,她的生日就是她娘的忌日,可每一次嬷嬷都不让她去祭拜她娘,也不知道缘由。
岳柠歌尴尬地笑了笑:“只是记得,我好像已经过了十五岁了。”
她心里微微一酸,鼻尖微微红了些,看的男人的脑海里面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个女人的模样来。
男人心里微怔,他走上前来。
岳柠歌就像主人一样,为他添茶:“喝吧,还暖着。”
男人诧异地看着岳柠歌:“你是哪里人?”
“我说过呀,我是秦国人。”
男人将杯子放下,那便不是了。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岳柠歌歪着脑袋:“怎么了?”
“想起了一个故人。”
男人的脸色有些苍白,隔着面具,岳柠歌看不出来他的情绪,也不做安慰。
男人道:“你来我房间,是有什么事吗?”
“没,只是有人想要来告我一状,又害怕你,所以那个人在门外,不敢进来罢了。”
“你不怕?”
“这个问题你问过了。”岳柠歌笑了笑,“我也解释过了。”
男人道:“是了,只有认识我的人才会怕我。”
岳柠歌道:“我还没有认识你,他们都叫你主子,那我该叫你什么?我觉得你不应该是我主子。”
“我排行老五,你可以叫我……”
“五爷?”岳柠歌挑眉。
“嗯。”
岳柠歌喝完了茶,又看了一眼紧闭着的大门:“看来,那个人也不敢进来,你可真让人害怕。”
五爷道:“可能我脾气不够好。”
岳柠歌笑了笑:“其实我也脾气不够好。”
“这个我知道。”
“嗯?”
“看你将那些人给丢下府河的时候,就知道你这姑娘脾气很不好。”
“你想知道为什么我要将那些人丢下河去吗?”
五爷悠哉哉地看着岳柠歌,又见她干净的脸上露出暖
暖的笑意,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开口问道:“为何?”
岳柠歌又为自己添了一杯茶,好似要说长篇大论一样,可最后只有几个字:“因为他们贱。”
“怎么个贱法?”
“为了赌,买起卖儿,这不贱?为了赌,卖房卖地,这不贱?”岳柠歌道,“我只是替天行道,真是为他们的妻儿和家中老父母惋惜。”
“你不想救救那些令你惋惜的人?”
“不想。”
对于岳柠歌的斩钉截铁的回答,五爷显得有些惊讶,他定定地看着岳柠歌:“为什么?”
“有什么好值得救的?”岳柠歌反问,又见五爷嘴角微微上扬,她才继续道:“你别瞧我是一介女流,可我看事情得通透。你想呀,如果那些赌徒的家人早些制止他们的这种病态行径,说不定,这些赌徒就会变成好人,勤勤恳恳地干活儿,哪里会沦落到如斯地步,所以说,有句话说的很对。”
“什么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好一个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五爷不免对岳柠歌刮目相看,他倒是小瞧了三分岳柠歌。五爷站起身来:“我有些乏了,你出去罢。”
岳柠歌应了一声,从容地走到门前,拉开房门走出去。
当她走出去的时候,胡管事正算好了时间来清理尸体,可一见岳柠歌竟然活生生地从五爷房间里面走出来,他的脸色呈现出不正常的青色,就像见鬼了。
“你,你,你怎么……”
“我怎么了?”岳柠歌走到胡管事的面前,“倒是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和五爷说了些什么!”胡管事生怕岳柠歌将胡敏的年纪告知五爷,胡敏可是他花费了不少心思才带上船的,要是现在被踢下去,前功尽弃了。
岳柠歌悠哉哉地打了个哈欠:“没什么,哦,你是想要我同五爷说什么吗?那我现在就去。”
她作势又
要折身去找五爷,胡管事却一个激灵将她拉着:“木姑娘,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他谄媚地看着她,眼底尽是小心翼翼。
岳柠歌心里冷冷一声,现在知道要好好说了,早干什么去了?
不过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岳柠歌的脸上还是堆起了淡定的笑容:“胡管事,咱们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
胡管事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又听的岳柠歌道:“我又不是你家胡姑娘,什么都要抢着、争着,就连见五爷,也得争抢,只是不晓得为什么,她竟然退缩了,难道是怕了五爷吗?”
胡管事一愣,赶紧赔笑道:“哪里,哪里。”
“胡管事,明人不说暗话,你家胡姑娘的年岁你自己怕是心知肚明的,这样的人留在船上做什么?还高调到不想让人活?”岳柠歌道,“如果我是她,都这把年纪了,就躲在家里当老姑婆算了,何必出来害人害己。”
“是是是,是她不对。”
岳柠歌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想要她的性命,暂时我还没有将此事告知五爷。”
她着重了一个“暂时”,便轻轻地将胡管事的心给吊起来了。
胡敏的年纪若是有问题,可不是她一个人担得起的,说不定他辛辛苦苦大半辈子爬到这个地位,所有的一切都要被这个不成器的侄女儿给拉下来。
胡管事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那叫一个阿谀奉承:“木姑娘以后有什么吩咐,胡某万死不辞。”
“别说这个,我现在只是想要美美地睡一觉,其他的也 就不提了。”
胡管事狐疑地看着岳柠歌,就这么简单地就过了?
岳柠歌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胡管事的心就又提了起来,果然,还是有要求。
岳柠歌转头道:“是了,是有一个要求。”
“木姑娘请说。”
“我晚上想吃清蒸鱼头。”
胡管事在原地愣了好半天,就这么一点
儿小小的要求也能够叫要求?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岳柠歌早就回到了房间,滚到床褥里面美美地闭上了眼睛。
胡管事的心才彻底地松了下来,现在还有个事情得第一时间做!
他赶紧快步走到了胡敏的房间,并没有敲门,便径自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的胡敏正在扑粉,被胡管事这么一吓,手里的粉扑都掉落在地上,惊起一阵白色的粉尘。
“叔叔!你这样进来,吓死我了!”
“我现在有事同你说。”
胡敏高兴地站起身来:“是不是木宁那小贱蹄子死了?真是太好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和我做对了,我真是……”
“以后你别去招惹木姑娘。”胡管事的话让胡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见她目光呆滞的模样更是来气,“现在木宁还没有将你的事给爆出去,主子现在还不知道,可如果你再招惹她,万一她说出去,你和我都完了。”
“她有证据吗?”胡敏气的直跳脚,哪里知道一向生人勿进的主子居然没有杀掉擅自闯入房间的木宁!
她的胸腔好似有一团火气,无法出来,整个胸腔处都闷得好像要爆裂开。
胡敏走过来,扶着胡管事:“叔叔,她空口说白话,她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我的年纪,我到底多少岁,只有亲人才知道,你就是我用来反驳她最好的证据,不是吗?叔叔,你别被她吓到了,她是虚张声势的,我还可以说她在家乡的时候就已经和别的男人上床了呢!”
胡管事回过神来,是呀,那个木姑娘怎么可能将此事告知五爷呢?没证没据的,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他看着胡敏的脸,又觉得心里一阵烦闷:“你的脸也是最好的证据,赶紧去把粉给上好,十八九岁的姑娘脸上可没有皱纹!”
胡敏吓得捂住自己的脸:“叔叔,看来最近我得多吃花胶来补补了。”
“还吃什
么,现在经费都不够用了。”胡管事道,“以后你什么都不能补,看看你的腰,都快成水桶了!以后你就如素。”
“叔叔!”
“不准反驳!”胡管事恨铁不成钢地盯了胡敏一眼,“我可告诉你了,你别私下去找木宁的麻烦,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可别怨我,保不住你。”
胡敏的心“咯噔”一声,更是气的七窍生烟。
胡管事刚刚一走,她便将梳妆台上的妆粉、胭脂什么的都统统扫到地上,叮叮当当的一片之后,她的心里才舒坦开来。
让她坐以待毙,想都别想!
可是刚刚看叔叔的那严肃的样子,并不是像只是威胁于她,可是她这口气咽不下去。
胡敏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拳头捏的死死的:“木宁,我一定要让你好看!”
等到了晚膳的时候,岳柠歌来到膳厅,果然一碗清蒸鱼头就给她做好了,厨娘谄媚地亲手将鱼头送到她桌前笑道:“木姑娘赶紧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厨娘的红烧肉都那样好吃,鱼头肯定做的不差。”
岳柠歌本来就不挑食,只要有肉吃就好。
这府河的鱼肉质鲜嫩,冬天更是肥妹,鱼头更是精华中的精华。
那些姑娘们看到岳柠歌在精华中的精华,而自己碗里却只有鱼肉,不免心里生出妒忌来。
何秋是最后来的,她站在膳厅的门口,委屈巴巴地看着岳柠歌,奢望岳柠歌再和她做朋友。
只可惜在岳柠歌的心里,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既然当初何秋站错了队,那就怨不得她。
胡敏趾高气昂地走到膳厅门口,见何秋就像挡路狗一样,不免心中更是不快,一把将何秋给推开,后者脚下不稳,重重地摔到了地上,眼眶里面蓄积了不少眼泪花儿。
“滚开,拦路狗!”
何秋忍着手掌心里面传来的疼痛,赶紧站起身来,躲到了角落,在这个地方,她任何人都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