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没多久,大伙儿也休息够了,渡忘川叨叨了不知道几句了:“年纪轻轻的,走两步就要休息,按照这样的速度穿越秦岭,怕得用三年呢!”
他挖苦的言辞落入张念慈的耳中,无比刺耳。
张念慈的目光幽幽,有些哀怨地瞪了一眼渡忘川的背脊。
渡忘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抬起头来,眯起眼睛:“看来,快下雨了,咱们先找个地方避避。”
岳柠歌也学着渡忘川的模样抬起头来:“渡忘川,你糊弄我呢!你能看得到快下雨了吗?”
她这一抬头,除了满头顶的茂密枝叶之外就只有透过叶间距离而落下来的点点阳光,这样的空隙渡忘川都能够看出要下雨了,可不就是神了吗?
渡忘川呵呵一笑:“你这是不听老人言咯?”
岳柠歌努努嘴:“我不想吃亏,听你一言又何妨?”
在秦岭里面,渡忘川的推断比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说法都更有力度,在大自然的面前,岳柠歌是不想冒险的。
渡忘川找了个干燥的山洞,五个人才刚刚进洞,外面便是七零八落地下起了雨来。
岳柠歌“哟呵”一声:“你还真神了!”
“老夫在秦岭好歹也住了十年,怎么着也知道这里的变幻莫测。”渡忘川道,“我们只是小避一番,大家也好趁着这个机会再休息下,一会儿雨停了再往前行。”
“这雨下不大吗?”赵熙好奇地看着外面豌豆大小的雨点,这可不算小雨呢!
渡忘川道:“哈哈,这就是阵雨,一会儿就不下了。”
岳柠歌扶着娰尊坐下:“七哥,你先休息会儿,你身子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娰尊的蛊毒才刚刚拔除,这样舟车劳顿的,岳柠歌还是比较担心。
娰尊笑道:“我能够有什么不舒服的,再说了,都出了医庐了,就算我有什么不舒服的,难不成你还想带着我回去?”
“回去做什么!老头子
我还在这儿呢!”渡忘川一点儿都没有听懂娰尊言辞里面玩笑意思,一本正经地说道,“七爷放心,有老头子在,就不会让七爷有事。”
岳柠歌哈哈大笑起来:“七哥,你瞧着渡忘川都被你吓坏了。”
娰尊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岳柠歌:“成日里就没个正经的。”
这边的嬉笑欢愉落到张念慈的眼里,全都是芒刺,扎的眼睛生疼。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生出这样的情绪来的,只是心里万般的不痛快,不痛快看到岳柠歌和娰尊的亲近,更不愿意看到娰尊对岳柠歌的宠溺以及那毫无戒备的笑意。
她自问这些日子对娰尊是全心全意地照顾,可他终究是没有对她展露过一次笑意,就是单独相处,那都是刻意保持着距离,有时候她心里都在想,这个男人大抵对任何人都是这般。
可就在岳柠歌回来之后,一切的一切都将她的脸打的啪啪作响。
娰尊不是对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在岳柠歌的面前,他有嬉笑怒骂,会有体贴人的细心,可这些全都是给岳柠歌的。
张念慈不知不觉地捏紧了衣裙,咬着贝齿,直到唇上传丝丝血腥味。
“呀!念慈你嘴角怎么流血了?”
赵熙的声音尖锐地响起来,吓得张念慈赶紧用手抹了一把嘴角,那丝丝的血印子留在她白皙的皮肤上,万分刺眼。
岳柠歌赶紧走过来:“念慈姐姐怎么了?”
张念慈苦涩一笑:“没事,就是脚太疼了,我忍不住咬了下自己,哪知用力过猛了。”
“念慈姐姐,你将鞋袜给脱了让渡忘川瞧瞧吧。”岳柠歌提议道。
张念慈脸色大变:“不,不行!”
倒不是因为她在说谎,她的脚的确是很疼,常年都没有行走过山路的大呼千金,在这个时候要和几个武者比脚程,实在是为难了她。
可她还真的不愿意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儿脱了鞋袜,且不说走
了半天的路,双脚已经出了些汗,再加上闷着,指不定会发出什么味道来,这实在太难看了。再说了,楚国的风气可比齐国要严谨的多,未出阁的女儿家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地将双足给男人看呢!
张念慈将一双脚缩到了罗裙里面,满眼都充满了警惕。
岳柠歌不懂这里面的缘由,嚷嚷道:“渡忘川,你快过来瞧瞧念慈姐姐的脚,这么长的路程了,可别磨出了水泡!”
“柠歌!”张念慈心中一急,赶紧将岳柠歌的手抓住,“我的脚怎么能够随随便便给人看!”
她抓得岳柠歌生疼,后者忍不住皱起眉来。
赵熙见状,赶紧将张念慈的手拉开,然后道:“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你让一个大老爷们来给她看脚,不大妥当。”
“那怎么办?”岳柠歌负气地说道,“难道就任由这样?”
渡忘川坐在一旁,动都懒得动一下:“哎呀!不过就是磨出些水泡来,用金创药擦擦就好,何必让老头子我来看?这不是大材小用么!”
他说着就往这边抛了一个药瓶子过来:“喏!这边扭扭捏捏的,你这姑娘家的,就自己上药!”
“叮!”
那药瓶并不重,砸在松软的土里面没有摔坏。
赵熙从地上将药瓶捡起来,然后塞到张念慈的手里:“你若是怕丑,就自己上药,若是不好办,就叫我们。”
渡忘川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目光又落到岳柠歌的身上,想到这丫头为了求生存,可是不管不顾地在黑色的药浴水里面泡了三天,若换做了张念慈,早就被该死的教条给憋死了吧。
想到这儿,渡忘川又对岳柠歌起了三分好感。
不过这好感才刚刚生起来没多久,岳柠歌咋咋呼呼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嘿!渡忘川,你盯着我看做什么?我脸上写了些什么吗?”
那声音如惊天雷般,顿时渡忘川心里生出的好感就这么烟消
云散了。
渡忘川摇摇头,然后扭过身靠在山壁上闭上眼睛小憩一番。
岳柠歌撩起衣袖,忍不住又皱了下眉,胳膊上红了一大片,张念慈这力道得使多大呀!
岳柠歌心里有很多疑问,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次再见张念慈,总觉得对方对她好似不如从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心里的魔症而相错了。
岳柠歌回首看着张念慈带着那瓶金创药躲到一边的小角落去背对着众人脱了鞋袜来上药就觉得她有些可怜。
如果不出那时候的意外,张念慈现在都已经嫁为人妇了吧?
虽然她可能嫁的不是娰尊,但至少是个门当户对的公子,可如今……
岳柠歌有些愧疚地坐回娰尊的身边,有些茫然地看着娰尊:“七哥,我们是不是害了念慈姐姐?如果不是因为我引来义母的杀手,现在念慈姐姐只怕已经嫁为人妇了,日子也该过的平平安安。”
“你觉得如果没有你,她还能够完好无缺地活到现在?”娰尊毫不留情地说道,“我记得在一个小镇上的时候,要不是你出手相救,她现在已经不是清白之躯了,还说什么嫁人?”
娰尊说什么都一针见血,他的当机立断本该是帝王之才,只可惜差了一点点血统。
娰尊摸了摸岳柠歌的脑袋:“我记得柠歌不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呀,你不是什么都讲因果报应的吗?你不妨就这样想想,当初你救了张念慈,那个时候其父为她还了一劫,不是正好吗?”
“有你这样说的吗?”岳柠歌皱起眉来,不过随即又笑了起来。
娰尊这样的解释虽然有些牵强,但还是能够让她的心里好受些。
人生在世就那么短短的几十年,她为何要纠结在此?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也渐渐地停了,岳柠歌快步走出山洞,大口地呼吸着雨后的空气:“七哥!这山野间的空气就是比营淄城的好的多呢
!”
至少,没有那些血腥味。
渡忘川没有多言一句,率先走出了山洞。
张念慈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脚上磨出来的水泡比她想象的要严重,上了药之后都只能勉强站立,这又要启程,她的心里还真有些发怵。
赵熙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走过来问:“你的脚,有问题?”
“没,没事。”张念慈如此要强,又岂会说自己走不动了呢?
她见岳柠歌就像一只兔子那般活蹦乱跳的,更是逼迫着自己迈出步伐,那股钻心似得疼痛袭遍全身,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赵熙一把将她扶着:“我扶你走。”
虽然张念慈是抗拒的,但目前除了赵熙扶她往前行走,再无别的法子,她心里又是一阵不痛快。
张念慈压低了声音:“三公子是真的喜欢柠歌吗?”
被这么一问,赵熙登时挺直了胸脯:“我对柠歌,那是日月可鉴,天地可表的。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她如此耀眼。”
本来张念慈只是想要随口一问,然后挑出自己想要说的话,结果听到赵熙这般赞许岳柠歌,心中的妒忌又往上升了一个层次:“柠歌怎么耀眼了?”
她这话酸溜溜的,但赵熙这种情商又怎么体会的到,自然是如实相告:“柠歌很与众不同,她和其他的女子都不一样。
柠歌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主意,做事虽然不按常理出牌,但却有分寸,让人十分省心,而且,柠歌不会吃醋。”
“嗯?”
“至少,我现在都没有看到过她吃醋。”赵熙有些哀怨地叹了口气。
“说来你也别笑,我之前听你说的,我又自个儿想了想,也许柠歌是喜欢我的,只是她喜欢的比较含蓄,比较大度,连醋都不吃。其实我倒很想看看,柠歌吃醋的表情,大概很可爱。”
赵熙的话让张念慈一阵翻白眼:傻子!她那不是不吃醋,那是根本就对你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