娰尊继续往前,岳柠歌抬手就要往他身上劈过去,然而娰尊身形一晃,岳柠歌掌风落空,紧接着一件厚实的衣裳落在她的身上。
“夜里凉。”
轻飘飘、冷冰冰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兀的一阵暖意又从心里涌出来。
这个人怎么这样!
她说了与他和好么!
岳柠歌气的一把就抓住肩头的衣裳,就要扯下来,一只冰冷的手却按住她:“折磨谁都不要折磨自己。”
“你!”岳柠歌的气都无处可发,这才是真的折磨!
“你这人怎么这样!”岳柠歌彻底焉气了,“你不要一面恶魔的让人发指,一面又天使的让人心暖,好不好!”
“天使是什么?”
“天上掉下来的一坨狗屎!”岳柠歌没好气地说到。
娰尊不恼,只是道:“管它是什么,我是你七哥,一定会照顾你。”
岳柠歌叹了口气:“你这样我很难办。”
“小小年纪想那么多做什么,回去了。”娰尊握住岳柠歌的手,他的手冰凉的不可描述,岳柠歌心疼地望着他冷峻的侧颜。
好半天,她才道:“七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何要引刘城主去追杀南宫询和巧姨。”
“转移视线。”
娰尊并没有想过要瞒着岳柠歌,既然她问了,他便回答。
岳柠歌万分诧异:“你说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娰尊将岳柠歌往房间里面一推,“赶紧睡觉,明日若是再等不来人,我们就得开启大逃亡模式。”
他的赌注,很大。
岳柠歌心中不是个滋味。
利用别人来保护自己,这些事她曾经也做的不少,可眼下发生在巧姨身上,她生怕日后还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七哥,”岳柠歌唤住娰尊,“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以后你莫要在滥杀无辜。”
这话从
岳柠歌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惊讶,或许是这十五年在傲天大陆的所见,又或者是因为她从小就得到了嬷嬷如亲人一般的照顾,更或者是魏老夫人、巧姨甚至魏云等人都对她甚好。
她不再是以前那个杀人如麻的特工,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娰尊定定地看着她,想了想:“我只能答应你,我杀人之前会想想,那个人是不是无辜。”
有一个承诺也算好的。
岳柠歌回到房间,只是她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觉,巧姨死了,此事要不要告诉魏峰呢。
想了想,岳柠歌还是决定不节外生枝。
魏峰和巧姨之间本来就是一段不能言明的感情,魏阀是大齐朝堂最有权势的军阀,而巧姨乃大秦细作,两者本就格格不入,当下长公主还打算如何抓魏阀的痛脚,岳柠歌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糊涂。
到了第二天,天气异常闷热,头顶上的乌云压的很低,好似一场狂风暴雨即将而来。
岳柠歌在院子里面站着,感受着低气压的空间,好似毛孔都要被压缩起来那般。
恍然间她想起来,他们初初到濮阳城的时候就已经是七月初七,她和魏越泽还约定了七夕去罗浮观,只可惜现在罗浮观被烧毁,她和魏越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碰面。
也辛亏,那一日发生了太多事,让她忘记了七夕。
如今想起来,虽没有太大的感觉,但还是有淡淡的愁绪。
“你在想什么?”娰尊走了过来,距离亥时还有一断时间,他本在房间里面等着,哪知却从窗户看到岳柠歌孤身一人站在院子里面,似有心事。
岳柠歌淡然一笑:“没什么,想个人。”
“魏越泽?”
“嗯。”她从不避讳她的心意,她和魏越泽经历了那么多事,如果还要遮遮掩掩,也太对不
起自己了。
娰尊道:“那小子配不上你。”
岳柠歌笑:“你想说他乃庶出?我不也是个棺材子么?”
说到这里,岳柠歌又忍不住笑了笑:“当初在廷尉府大牢的时候,我还听到一个消息,你说两个普通人是否不能生出一个武者?”
“这是必然的!”娰尊虽然不知道岳柠歌在说什么,但还是给与了肯定的回复,“龙生龙,凤生凤,哪有普通人会生的出来武者。”
岳柠歌苦笑:“是呀,我娘是普通人,我爹也是普通人,而我却是个武者,到底我才是最配不上魏越泽的那个。”
“你瞎说什么,你是……”娰尊拧着眉,有些话差点脱口而出。
“我是什么?”岳柠歌狐疑地看着娰尊,隐隐觉得他好像知道些什么。
娰尊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是岳柠歌,是我妹妹。”
岳柠歌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安慰我,不过我现在有些惆怅,将你送到秦岭之后,我想去找我生父。”
岳柠歌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她好不容易有了个家,但现在岳峰根本不是她的父亲,虽然岳峰是个渣爹,但有爹总比没爹好。
若是当初岳鹤鸣能够像娰尊对她那般,也许,岳府现在都还其乐融融,并不会像如今支离破碎。
娰尊眉头紧锁,心中有些事却不能在现在开口,他张了张嘴,最后却保持了沉默。
岳柠歌在院中一站就是两三个时辰,到了傍晚时分,稀稀落落的小雨便是落了下来,天空上依旧黑压压的一片。
岳柠歌用完了晚膳之后,就拖店小二将她的马车给打理出来。
店小二不舍地望着她:“女神医,您这就要走了呀,才几日呢,多住些呗。”
“不住了,我荷包都撑不住了。”岳柠歌半开玩笑道。
店小二赶紧道:“我们掌柜的说了,女
神医是濮阳城的救命恩人,咱们上上下下三万人,可都是托了女神医的福,这住店的钱就不收了。”
岳柠歌诧异:“怎么能不收,你们打开门做生意的。”
“掌柜的是这样说的,我只能这样办。”
“不成。”岳柠歌说着,就硬塞了一块银子到店小二的怀里,道:“你不许还给我,一码事归一码事,千万别乱了套儿。”
店小二叹了口气,心知岳柠歌是肯定要走的,也不好多加挽留,于是乖乖地收拾她那辆马车。
为了岳柠歌和娰尊在路上不至于找不到客栈露宿荒野又饿肚子,店小二还专门准备了一床薄被和干粮给两人。
岳柠歌将东西收拾了一番,将后面补的金创药什么的都装好了,然后往外面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闷声不吭的娰尊:“快亥时了。”
是快亥时了。
娰尊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不会怀疑自己的苍鹰出了问题,若是消息不到,那就是那个人不愿意理会他们大夏皇朝的事了,如此一来,他复国还有希望么?
娰尊的脸色阴沉的很,岳柠歌蹙起眉:“你到底在等什么?”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娰尊也不想隐瞒下去:“我在等大周皇朝武帝的消息。”
“什么!”岳柠歌下意识地惊呼出口,而后又赶紧往外面看了看,确定一片安静之后才质问道:“你疯了!你在齐国的领地之上传书给大周皇朝,若是被人拦截了信鸽,可怎么办?”
“苍鹰,无法拦截。”
“那现在都还没有消息是……”
“兴许,大周皇朝不愿插手。”娰尊现在并不像之前那样有底气。
大夏皇朝和大周皇朝,曾经可是情如兄弟,当年西戎举国犯境,亏得两大皇朝联手才击退蛮夷,只可惜时过境迁,他们竟然怕了事?
娰尊仰起头来,外
面的狂风灌进来,吹乱了他的发,他瘦的皮包骨头,脸色苍白,加上这凌乱的发,在恍惚间就如鬼魅一般。
娰尊目光渐渐地安定下来,他不会服输,就算大周皇朝不想插手,那还有……
“啾啾啾啾……”
响亮的声音在外面徘徊,岳柠歌正要出去,娰尊却速度极快地飞奔而出,丝毫不理会雨水将他单薄的衣裳给打湿。
他一心复国,就算有一点点的机会他都要等下去!
昏暗的天空上一只苍鹰正盘旋着,娰尊一身湿透,可他也管不得那么多了,他伸出手,那苍鹰见状迅猛而下,落在他的胳膊上。
岳柠歌在一旁见状,忍不住咋舌。
果然他们不是一个档次的,她传信都用白鸽,人家传信那是用老鹰!
娰尊将苍鹰腿上的竹筒取下来,苍鹰翱翔而去。
娰尊打开竹筒,将里面的白布给取出来,眉头深锁。
岳柠歌就站在屋檐下,这雨看起来不大,但稀稀落落的已经让屋檐水都叮叮当当的落,好不欢快。
“信上面写什么?”岳柠歌紧张地问道,如果是不好的消息,那么他们必须立刻逃,一点儿迟疑都不能有。
齐王已经派出了御林军,那么岳柠歌不难想象得出长公主那边肯定已经派出了杀手,一旦杀手追踪到他们,全面展开捕杀,岳柠歌不是没有把握逃命,但带着身中蛊毒多年的娰尊该往哪儿逃?
长公主有什么手段,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岳柠歌咬着唇,等待着娰尊揭晓答案。
娰尊转过身来,他的衣裳被打湿,全都贴在身上,黑发也被打湿,凌乱不堪。
他就像个疯子一样站在风雨之中。
岳柠歌十分同情他。
早年就经历国破家亡,身中蛊毒不止,还被封印在那嵌稷山下,遭受非人的待遇。
他能熬过来,实属不易。